【050】佛祖不敢言善哉
“多謝。”千塵簡單的說謝一聲，嘴中尚喘着粗氣，卻轉身就要離開。
“你受傷了，我扶你進城找個郎中看看吧。”
“不用。”
“別這麼冷淡嘛，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話音剛落，道九又似乎想起了什麼，又補了一句：“你等等。”
說完，道九麻溜的從那三個人聲上掏出來幾個荷包，又笑嘻嘻的跑到千塵面前，拋了拋手中的荷包，開口道：“況且這診金都有人替你出了。”
聞言，千塵嘴角極力憋着那一點點笑意，但還是沒忍住，輕笑一下很快就又擺正臉色，道：“走吧！”
道九笑着攙扶着千塵，問道：“你是叫冷冷塵嗎？”
聞言，千塵不知道怎麼開口，只是嗯了一聲。
“還真是奇怪的名字，我叫道九，大道的道，數九之九。”
“知道。”
“話說你實力好強啊，我見過的一個什麼至聖王朝十大天驕，叫邙一武的，都已經是四品中期了，都不一定是你的對手！”
千塵忍不住白了道九一眼，冷聲道：“閉嘴！”
“哦。”道九撓撓頭，不說話了。
可沒多大功夫，就又東拉西扯的問起各種各樣的問題來，結果到最後千塵忍不住哀嘆道：“你是在虐待傷員嗎？”
二人一路進城，沒走多遠就找了個藥鋪處理好了千塵身上的傷，又買了幾包葯準備回去熬着喝，以處理內傷。
在道九的極力說服下，千塵無奈的跟着他買了套新衣服換上，又買了好些美食，才回去住的地方。
“原來你住在北乾區這塊住着呢，難怪我在正陽區天天跑也沒見你。”
千塵不由有些無語，雖然他對外人一向冷冰冰的，但只有熟悉了才知道，這傢伙是個外冷內熱之人。
“別說數百里之廣的正陽區，就是一條十里長的魚龍巷，一時半會兒你也走不完，哪是那麼容易就碰到的。”
“嘿嘿。”道九撓了撓頭，“可這不是又相逢了嗎，有緣啊。”
二人雖然只是第二次見面，但打心底其實都十分認可對方。道九自不必說，那千塵於他有救命之恩，而且敢在知道對方身份和實力的情況下出手相助，豈能不贏得道九的好感？而那個時候，對於道九的身份，他定然是不清楚的，就算能看得出道九身後應該有不小的來頭，可是跟整個至聖王朝叫板？
那一條巷子裏，據說每天都至少有十數名二品高手去吃食喝酒，甚至有幾家鋪子的主人本身就是名滿天下的高手！可誰敢出頭？
而對於千塵來說，這個身份來頭大的嚇人的傢伙，不畏強權不說，竟然這般記恩又隨和……嗯，隨和？勉強算是吧，就是有些話太多了，而且這次又救了自己，也算是兩不相欠了，卻依舊這般熱情的陪着自己。
對剛剛才上當受騙差點身亡的千塵來說，心底充滿了暖意。
“若是你這樣的人都會是那種城府極深的姦邪惡徒，那這天底下，究竟還有值得信賴之人嗎？”
……
“哥，你回來了。”千雪見自家哥哥回來，頓時開心道，看到攙扶着自己哥哥的少年道士，細細打量一番，“是你？那塊鐵板？”
“哈哈哈哈哈……嘶……”
千塵聽自家妹妹說道九是“鐵板”，不由笑出聲來，可一笑又牽動了傷口，嘴裏不由吸了口冷氣。
扶着千塵做到床上，千雪又將火盆端了過來，這才開口問道：“發生什麼事了呀哥？”
千塵自然是毫無隱瞞，將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的講給妹妹聽。
“幸虧關鍵時刻又遇到了道九小仙師，這才從那三人手下救下我。”說到此處，千雪很乖巧的對道九說道：“多謝道九哥哥。”
道九撓了撓頭，笑言小事一樁。
“唉……”千塵嘆息一聲，“江湖險惡，我們還是太稚嫩了一些。”
“但是還有道九哥哥這樣的好人啊。”千雪皺着鼻子笑着，想讓千塵開心些。
捏了捏自家妹妹可愛的小鼻子，千塵笑道：“阿妹說的是，好了，看哥哥給你買了什麼好吃的！”
“哇，好香啊……”
幾人一邊吃飯一邊閑談着，最後決定等千塵傷好了以後，一起北上先前往朱雀城，然後再朝西南方向去往白虎城，最後再一路往東去傳說中濱臨大海的青龍城。
“這一路走完，至少三年之久。”
道九點了點頭，開口道：“等去過了朱雀城，我們再趕回麒麟城來參加我四師姐的婚禮，然後再去白虎城好了。我師姐可跟我說了好幾次要是有機會還能遇到你，可一定要給她拉過去的。”
“哈哈，那到時候可別耽誤了！”千塵笑道，“咱們後天便出發吧。”
……
兩天後，道九與千塵千雪二人一同出城，往北走去。
“鐵板，你怎麼這麼喜歡北方的大雪？”
“因為我們予王朝沒有落雪啊，只記得小時候曾經落過一些小小的雪花，可還沒落到地上就融化了，當時聽師傅說北方大雪鋪天蓋地，一場雪能把整個天地都變成白色，心底就一直想要來看看。”
“那我帶你去冬雨城吧！”千塵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你肯定沒見過會噴火的山！”
“噴火的山？”道九好奇不已，“就連在書上我都沒見過，在那個冬雨城嗎？”
“去了你就知道了，離此處不過百八十里路，就在那個方向！”千塵說著，手指指向西南方。
三人都騎着優等的小矮馬，朝着那冬雨城趕去。雖然千雪今年不過九歲而已，但也已經是七品巔峰的小高手了，隨時都有可能突破到六品境界，騎馬這種事自然不在話下。
冬雨城，因為坐落在一處活火山旁邊，即使是在寒冷的冬季，也會經常因為火山的噴發而將漫天大雪化城冰冷的雨水落下，故而得名。
道九三人快要趕到冬雨城時，正好遇到火山噴發的奇景。
只見一座不大不小的山頭，突然就冒起煙來，緊接着巨大的火焰噴涌而出，甚至還有被熔化成液體的石頭從山口流出。
道九看的稀奇，一時竟忘了催馬而行。不過那火山只是噴了幾個呼吸的功夫，就偃旗息鼓，很快的，連那濃濃的煙霧也消散了。
三人到了冬雨城門前，感覺此處竟然微微有些暖意，但很快，滴落在臉上的冰冷雨滴就將那暖意驅散而去了。
進了城，先找了家雜貨鋪子買了幾把傘，免得被淋濕了。雖然以三人的實力自然可以憑藉真氣隔絕雨水，但冬雨城畢竟只是一座小城，還是要低調些為好。
牽着馬兒一邊在雨中漫步，一邊有說有笑，倒也別有一番風味。幾人剛打算找個小酒樓暖暖身子喝喝茶，就看到前方零零散散的幾個人不知道在吵什麼。
“過去看看。”道九對這種事向來好奇，不由分說便拉着千塵兄妹二人趕了過去。
“你這和尚，怎得這般胡言？”那說話之人站在屋檐之下，看着雨中撐傘的和尚，“我只是希望你渡我一段路，你若是不願就說不願，何必說不能渡？”
“這位施主，貧僧何曾胡言亂語？施主你在屋檐之下，和尚我在雨中，你何需我渡？”
“這位大師，此仁兄雖在屋檐下，但大師你亦在傘下，屋檐不能移，如何能渡人到岸？難道不該讓大師你這手持能移之傘而渡人到想要去的地方嗎？”有同在屋檐下躲雨的人開口。
那和尚聞言，笑着看向此人道：“施主此言差矣，這位施主需要的不是貧僧，只是一柄傘罷了。”說著，看向那欲要撐傘之人，又道：“施主該去找傘渡己，而不是找貧僧。”
說完，就要轉身離開。
“你這和尚！”一聲怒斥，道九挺身而出，“不行善事何以積功？強詞奪理終究失德，佛祖見你，亦不敢言善哉！”說完，直接將自己手中的傘遞向那急忙要離去的男子，“我這有傘，儘管拿去！”
“多謝這位小仙師，家中妻兒還等我帶着這餅回去果腹，孩子尚小，這餅委實不能被淋濕啊。”
“無妨，快些回去吧。”
那和尚聽道九怒斥自己，頓時身子一僵，臉色煞白，張口想說什麼，但隨即搖頭苦笑一聲：“貧僧尚不能渡己，如何渡的他人？”
說完，滿是落魄的離開了。道九三人也很快找了家小酒館坐下喝起茶來，順便要了幾份酒肉。
正與千塵笑談之間，兩人幾乎同時皺眉，因為就在剛剛，一道氣機在不遠處突然浮現，隨着一聲慘叫之後很快消散。
只一個眨眼的功夫，千雪就發現剛剛還坐着談笑的二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道九和千塵很快趕到剛剛感受到那股氣機所在之地，結果只看到一個倒在血泊中的和尚奄奄一息，周圍的人群更是尖叫着，有的急忙跑開，有的卻湊上前來想一探究竟。
道九忙上前查探起那和尚的傷勢來，卻發現其體內劍氣縱橫，肝腸寸斷，已是無力回天了。
“貧僧……不能……渡人了……”
道九此刻哪裏還不明白這一切是何緣故，他認真的看着那即將安息的和尚，聲音雖輕卻堅定道：“佛祖見你，也要言善哉。”
“呵呵……”那和尚臉上泛起笑意，看着道九，斷斷續續的說道：“只是……小善罷了……比不得……”
也許，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也遺憾沒把傘送給他吧，但卻有人對他說，佛祖亦言善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