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獨一份生意的好處
第二天一大早，才五點多一點，古一鳴家的院子外面就有人在那裏喊：“秀芝，古秀芝，開門。”
“聽到啦，別喊了。”古秀芝邊揉着眼睛，邊出去給她的同學們開門。
“快，稱一下，看看我今天能掙多少。”其中一個個子小小的女孩興沖沖的說道，畢竟，如果能捉到20斤的話，那就是一塊錢，而一塊錢對於一個四五年級的孩子來說，已經是天文數字了。
“等會，得先把泥衝掉，你們還得確定裏面沒有石子，不然我是不要的。”古秀芝好像大老闆一樣，趾高氣昂的對着幾個小夥伴說道。
“放心啦，我怎麼會往裏放石子呢，泥就得你沖一下了，我不知道還要衝掉的。”一個黑黑的女生怯生生的說道。
“等會，我哥過來沖，然後稱好了就給你們結賬。哥，起床了。”後面一句是古秀芝衝著屋裏扯着嗓子喊的。
“來了來了，這就弄。”古一鳴嘴上應着，手上也沒閑着，接好了水管就是一頓猛滋，黑色的泥水順着石塊鋪就的小路流向了旁邊的地里。
沖完水后，古一鳴拿出一桿秤，就那麼稱了起來。
“這一筐是誰的？18斤，9毛。”古一鳴衝著人群問道。
“這是我的，我的。”一個孩子興高采烈的接過錢和筐，然後就退到後面，眼巴巴的看着其他孩子。
“這一筐是誰的？19斤8兩，按20斤算吧，1塊。”
“我的我的，謝謝哥。”這個丫頭很懂事，在接過錢的時候，還不忘跟古一鳴說聲謝謝。
“這一筐……”
“這一筐……”
……
一會的功夫，12個孩子的收穫都稱完了，一共230多斤，古一鳴給出了12塊錢。
拿到錢的孩子們興沖沖的走了，站在門口的古一鳴隱隱還能聽到她們在說哪裏有什麼好吃的、哪家的文具漂亮。
搖了搖頭，古一鳴進屋起鍋燒油，開始炒螃蟹。昨天的結果，讓趙春惠徹底的對古一鳴放心了，不過當她看到古一鳴半盆半盆的往鍋里倒油的時候，心口還是會隱隱作痛，哪怕她知道，這些東西能十倍百倍的把油錢掙回來。
今天古一鳴整整炒了四大鍋，串好的串兒用盆已經裝不下了，趙春惠特意找了一塊留着入秋做被子的被襯，臨時縫了幾個大包，才算是勉強裝下。
整整四包，再加上液化氣、杯子和大樑上的妹妹，二八大杠顯得滿滿當當的，還好現在的交警不查超載，不然古一鳴肯定會被可愛的交警叔叔們按在地上摩擦。
古秀月準時的來到了攤位處，幫忙的老陳已經把水拉過來了，古秀月趕忙燒水備料。
一切準備妥當后，遊客也陸陸續續的上來了，她的攤位前一如既往的排起了長隊。
就在這邊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一聲怒罵從不遠處傳了過來：“高雄，你個王八島做買賣不講究，這麼壓價你掙啥錢？”
“我樂意，我愛怎麼賣就怎麼賣，你管不着。”被叫做高雄的男人挑釁到。
“我說這幾天怎麼過來問過價就走，原來都是他在這攪和？”又一個漢子怒道。
“媽的，終於找到原因了，不行，今天這事他必須得給個說法。”
“就是，大家出來就是為了掙點錢，他這麼一攪和，誰都掙不到錢，那這生意做的有什麼意思？”
眾多攤主你一言我一語地的在那聲討起這個高雄來。高雄眼見自己成為了眾矢之的，不由的心中發虛，正當他準備說兩句軟話，緩解一下緊張的鄰里關係時，他身邊的女人不樂意了：“都吵吵什麼？我樂意咋賣就咋賣，我郭雙定的價，有本事就沖我來，看把你們一個個能的，來呀，動手打我呀？一群慫包！”說到最後，她滿臉不屑的還往地上吐了口吐沫。
郭雙的話把眾多攤主刺激到了，尤其是最後那一口吐沫，成為了衝突升級的導火線，當場就有那脾氣爆的抄起身邊能用的傢伙就沖了過去。
見有人了帶頭，所有人都跟着動了起來，十幾個攤位的攤主一擁而上，剛剛還囂張到不可一世的郭雙瞬間就蔫了，一邊抱着腦袋往高雄的身後躲，一邊尖聲叫道：“哎呀，殺人了，殺人了，救命啊！”
不過她剛剛的那一出大家都看到了，哪有人會跳出來幫她，都躲得遠遠的看起了熱鬧。
人群中間很快就傳出了男人的求饒聲和女人的哀嚎聲，不過這些聲音很快就被震天的怒罵聲給蓋了下去。
姍姍來遲的執勤看着靠坐在鐵皮柜上的兩人，男人的身上滿是淤青，口鼻間還殘留着血跡，女人身上本就很單薄的夏裝，現在更是只能勉強遮住關鍵部位，頭髮散亂，胳膊腿上滿是抓痕，執勤的目光不由的在郭雙的身上多看了兩眼。
直到他感覺到周圍傳來的異樣目光后，才老臉一紅，尷尬的咳嗽了兩聲后，才詢問道：“咋回事？”
高雄狠狠的瞪了自己媳婦一眼，然後才對執勤說：“沒事，發生點誤會，解決了，不麻煩您了。”
郭雙聽了高雄的話，立刻就想反駁，可是她剛抬起頭，就看到高雄正用赤紅的眼睛瞪着她，她敢肯定，如果自己現在敢張嘴，那麼自己的男人絕對會立刻教她如何做人。
執勤點了點頭，說：“那就好，不過還是不要打架鬧事的好，這樣有損城市形象，知道嗎？”說完，又在郭雙裸露在外的身體上狠狠的看了一眼，才晃晃悠悠的往回走去。
周圍攤販見高雄還算識相，也就不再和他們計較這些了，紛紛回到自己的攤位，忙起了自己的生意。
當天下午，高雄的攤位就換人了，打那以後，這兩口子就再也沒上海邊來過。
晚上，古秀月和古一鳴提起了這件事，古一鳴很是贊同的說：“島城人就不適合做生意，獨一份的時候，那價格高的嚇死個人，分分鐘把人給要跑了。可是一旦有了競爭，又開始砸價，價格低的，能把同行和自己都給餓死了。就像你剛剛說的這兩口子，他們自以為降價就能搶來生意，殊不知他們這麼做，活乾的比以前多了，可是掙得還未必有原來多。而且市場那麼大，根本就不是他們一家能夠吃的下的，只能說這兩口子的實力和野心不匹配，這頓打挨得不委屈。”
話頭一轉，古一鳴對古秀月叮囑道：“對了，二姐，離這樣的事遠遠的，咱們的買賣別人複製不了，就咱一份，安心做咱自己的就行。別惹事，但是也不怕事。真出什麼事了，不用和他們啰嗦，機器什麼的都不重要，直接去執勤崗亭，一切都有警察來處理。”古秀月聽的很認真，她知道，古一鳴說的這些都是為她着想。
第二天一大早，那群孩子又嘰嘰喳喳的來叫門了。還沒睡醒的古秀芝嘟着嘴去給她的小夥伴們開門。
“你們煩不煩人啊，這麼早，真討厭，我還沒睡醒呢。”古秀芝打開門的瞬間，衝著朋友們就是一連串的抱怨。
好像很了解古秀芝似的，幾個孩子也不生氣，反而是笑嘻嘻的讓她趕緊叫古一鳴出來。
“不用叫了，我來了。”古一鳴適時的打斷了已經擺好的古秀芝，他看向門口的孩子們，說“看樣子今天你們收穫頗豐啊。”
“嗯，今天落大潮，比昨天多了好多，還有幾個大的，差點把我的手夾到。”黑黑的小姑娘說道。
“行，都放那，我沖一下泥。”說完，古一鳴接好水管，開始沖洗起那些螃蟹，然後就是挨着個的稱重量。果然，今天每個人都拿到了一塊多，最多的那個小個子女孩，居然得到了一塊七。
等幾個孩子拿着錢，你追我趕的跑出了院子，古一鳴才大概的算了一下，今天竟然收了340多斤，花了將近18塊錢。
不過今天有幾隻大個的兩頭尖，這種屬於正經的海蟹，古一鳴把它們單獨的挑了出來，用蒸屜蒸了一下，準備留着給古志軍下酒用。至於剩下的那些，他足足炒了六鍋，然後全家總動員，才將將在七點半的時候串完。帶好東西，蹬上二八大杠，他們就火急火燎的奔着各自的攤位去了。
古秀芝的其他同學看到那幾個給古一鳴捉螃蟹的同學最近花錢突然間闊氣了起來，就纏着她們打聽，其中的幾個孩子架不住同學的死纏爛打，就告訴了他們，結果古一鳴收小螃蟹的事就這麼傳開了。
來送螃蟹的孩子越來越多，最多的一天，居然來了40多個人，帶了800多斤螃蟹過來，這屬實讓古一鳴心裏犯難了。
可是看着眼前那群孩子們眼神中的期待，他還是咬了咬牙，也不知道哪裏來的自信，他居然全給收了，足足花了40多塊錢。
不過古一鳴也格外正式的叮囑了這些孩子，不能再帶新人過來了，如果誰再帶新人過來，那麼就連他的東西也不收了。
古一鳴的話明顯比古秀芝有效果，從那天起，就再也沒有新人加入進來，而每天這些孩子送過來的螃蟹差不多也就維持在了七八百斤左右，基本上每天都能賣光。
其實現在這種情況是最好的，如果還是只靠之前那十幾個孩子的話，還真的跟不上古一鳴這邊的銷量了。
其實每天古一鳴也很頭疼，雖然他給這些孩子們付錢時的樣子很瀟洒，可是這些孩子走後，他看着那些螃蟹密密麻麻的在大缸裏面爬動的時候，也是頭皮發麻。
七月中旬的時候，不得已的趙春惠又請假了，沒辦法，就連古秀雯都被抓了壯丁，生意實在是太火爆了。
現在兩個攤位，光飲料一天就能賣個4000塊錢左右，而小螃蟹一天賣個七八百斤更是一點問題都沒有，成功的超過了飲料的收益。
基本上一天就能賣一萬多。要知道，這可是1979年，一天成就一個萬元戶，在這個年代簡直就是神話。
隨着時間的推移，暑期漸漸的接近了尾聲，小螃蟹的收購量也開始逐日減少，直到27號早晨，古一鳴正式的通知了這些孩子：今天是最後一天，明天開始就不再收了。
這些孩子的臉上寫滿了失望。
短短的一個夏天，他們每個人都掙了好幾十塊錢，甚至都要超過他們父母的工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