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牛五兄弟把那人五花大綁在歪脖子樹上，連屁股上的箭也沒拔掉。
在十人小隊的來回巡視下，瓜田裏的俘虜們一個個努力地正襟危坐，即使睏倦也不敢放鬆身體，生怕挨揍后被拖去守靈。
瓜棚旁，除了程方、木梨堪兵衛和坂下助兵衛還在時不時聊幾句，其餘人都在閉目養神。
黑夜褪去，天空漸漸泛白，早起的鳥兒開始舒展翅膀，偶爾發出脆鳴之聲。
程方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朝大路看去，正好瞧見小三郎帶着小文太等四個人抬着一塊門板，匆匆朝這邊趕來。?????聽到動靜，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過來，待門板被放到地上，程方微微上前瞄了一眼。
“嗯，沒錯，是他。”
助兵衛走過去，望着門板上的屍體，神情有點複雜。
“助兵衛，把他們叫過來。”程方意指那四十餘投誠的村民。
這些人或多或少都參與過訓練或者戰事，因此很快便集合成四列縱隊，只是隊形松垮，有點不堪入目，不過程方並不介意。他清了清嗓子，說到:“大夥聽着！你們既然選擇跟隨木梨寨，不說吃香喝辣，保你們生活安定，不受欺壓和剝削，決不食言。但是，你們得納上投名狀。”
“不要你們的錢糧，不要你們的債契，只要動動手，做一件很簡單的事。這是你們的原城主的屍體，現在你們每人上前，在他的身上剌一刀，就算是我們木梨寨的兄弟，以後同甘共苦，同仇敵愾，共享富貴！”
小三郎解開坂下雅樂的衣服，露出一個滾圓慘白的大肚子，隨後拔出一把匕首插在門板上。
四十來人竊竊私語。
一秒，兩秒，三秒……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楞是沒人上前一步。
木梨堪兵衛緊了緊握刀的手，木梨山其餘人會意，手持武器，移動腳步，緩緩包圓，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我先來！”坂下助兵衛走到門板邊上，面對那四十來人說到，“坂下太郎平時是怎麼對待你們的，難道忘了嗎？我雖然是坂下家的旁支，也沒逃脫他的欺辱和壓榨。雖然他死了，但是只要他的親族們還在，我們依然要受他們的統治，他們是什麼德性你們還不清楚嗎？現在木梨寨主和程大人不僅給我們發錢，給我們吃白米飯，還要稱我們為兄弟，誓約共享富貴，我坂下助兵衛沒有理由不效忠他們。”說完拔了匕首，在屍體肚子上劃出長長的一刀，隨後轉身，朝堪兵衛和程方伏地而拜。
“說得好！”程方不禁鼓掌，拉了拉堪兵衛的衣角，“叔?”
勘兵衛平時少有受過這樣的大禮，一時走了神，連忙上前扶起助兵衛，神情誠懇:“好兄弟！請起！”
“謝寨主！”
榜樣的力量，放之四海皆有用。有了助兵衛的帶頭表率，終於有了動靜。
“算我一個！”
“我也來！”
“豁出去了！”
……
一個接着一個，不斷有人上前，每人一刀，隨後行禮。坂下雅樂的肚皮很快就沒有了空白，刀痕縱橫交錯，形成一幅詭異的“塗鴉”。
“叔，天就要亮了，按計劃行動?”
“好！”木梨堪兵衛開始下令。
“小二郎，你帶着小文太四人看守此地，等我們消息。”
“是，師傅。”
“助兵衛，你帶十人小隊抬上屍體和程方他們走在前面。”
“是！”
“其餘人拿上餘下的竹槍和運糧的籮擔由我帶領，居中而行。”
“是！”三名小隊長同聲應道。
“小三郎殿後。”
“明白，師傅。”
任務安排妥當，程方做了最後的動員:“敵人就在坂下砦！今天我們要拿下它，為大家除掉壓在你們身上的大山，還你們自由！大家有沒有信心?”
“有。”
“有沒有?”
“有！”
“有沒有！”
“有——”眾人高舉兵器、扁擔和柴棒。
“出發！”堪兵衛一聲令下，五十多人依次離開了瓜田，朝坂下砦而去。
坂下砦遠離屬村，建在一坐小山包上，木牆環山而上，像一條巨蛇盤踞在那。
坂下助兵衛作為“帶路黨”和程方走在最前，身後跟着五十多人行色匆匆。村中偶有早起的老人遠遠望見他們，獃滯的臉上露出些許欣慰。昨日村中凡是有力氣的男子都被拉去施壓坂上砦了，現在回來了，總算是件幸事。只是怎麼只有這麼幾人?其他人呢？老人心中有些疑惑。
“喂！快開門！”助兵衛朝城頭喊道。他們已經到了坂下砦大門口。
“誰啊？”一個四五十歲的農民探出頭來。
“快開門！城主受傷了，耽誤了療傷唯你是問！”
“啊！是助兵衛大人！”那人一看是助兵衛，其餘多是熟悉面孔，門板上還躺着一個，自然不疑有他，“這就來！這就來！”
好一會兒，大門才徐徐打開，剛才城頭那人邊擦額頭邊一瘸一拐走了出來。助兵衛緊了緊拿槍的手:“怎麼這麼慢?”
“大人，其他人昨天不是都跟城主老爺去坂上村了嘛！只剩我一個人看守大門，我年紀大了，腿腳又不便，一個人開門有點吃力。”那人小心回道。
助兵衛見他樣子沒啥威脅，打消了動手的念頭，問道:“城裏還有其他守衛嗎?”
“哦，就二丸門房裏還有佐助大人的兩個兒子，沒其他了。”
“嗯，行了，你可以回家了，這裏有人會看守的。”
“哦好，那小的告退了。”
“去吧。”
目送那人拖着疲憊的身子朝村裡走去，程方便招呼眾人進城，隨後大門“吱呀呀”一聲被合上。
堪兵衛留下小三郎等五人看守大門，帶領其餘人朝山上二丸趕去。
二丸此時大門緊閉。助兵衛深吸一口氣，上前敲門道:“開門，快開門！”
“他奶奶的，誰啊?天不亮就來砸門，找死啊！”
只聽裏面有酒瓶倒地破碎的聲音，不一會兒門開一條縫，探出半個赤膊的上身。
“坂下助兵衛?”那人睡眼惺忪，滿身酒氣，鄙夷道，“這裏是你來的地方嗎？”
佐助的兒子們依仗父親的狐假虎威，平日裏根本不把助兵衛這樣的坂下遠支族人放在眼裏。
“城主受了重傷，快不行了！”助兵衛滿臉焦急。
“哦？”那人朝助兵衛身後看去，看到抬着的門板上的確躺着一個人，“你誆我的吧？”
“是真是假，你一看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