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安靜時光,以及更多意外
昏昏沉沉中,布蘭迪恢復了些許意識。
他試圖睜開眼睛,但是掙扎了好一會兒,在一陣叮鈴咣啷和噼里啪啦之後,他也只是儘力把眼皮抬起了一半,勉強看清了自己身處何地。
這是一個燈火通明、人聲鼎沸的地方,恍惚間,可以看見模糊扭曲的室內陳設;鋼琴奏出的歡快曲調倏忽遠在邊,又彷彿近在眼前;各色熱來來往往,高歌曼舞,肆意盡歡,而在布蘭迪眼中,那些人就像是身處囚籠的舞者,忘情地舞蹈,只是為了忘掉自己身處何地,以及相互間看動物似的眼神。
“這裏是……史密斯菲爾德酒館?”
布蘭迪揉了揉太陽穴,辨認出自己所在的同時,也逐漸記起了自己為何來到簇,又為何久違地喝到爛醉如泥。
幾個時前,通往瓦倫丁的大路上。
雪白的阿拉伯馬、黑駿的土庫曼馬和淺色帕洛米諾的美洲野馬並肩而行,其中,除了藍尼的美國野馬呼吸粗重,腳步有些凌亂以外,亞瑟的阿拉伯馬和布蘭迪的土庫曼馬都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
“好了,兄弟,”布蘭迪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口氣,,“雖然你現在很累,但是我們還是想聽聽我們的好兄弟,邁卡貝爾先生,又做出什麼驚動地的大事情了?”
“是啊,我很累,”藍尼長嘆一口氣,,“我一路快馬加鞭趕回來……唉,真的,邁卡這人有些瘋狂。”
“我記得達奇派你們出去,是為了在前面給我們探路的,”亞瑟問道,“你們到底做了什麼?”
“布蘭迪走了以後,他就開始自作主張了,”藍尼道,“我一直在問他我們在幹什麼,但是他總是‘你擔心太多了,子’、‘只是有點事要處理,子’,我想你懂他是,亞瑟。”
“對,我知道。”亞瑟無奈地,正因為他很了解邁卡,所以他才不喜歡這個人。
對於一個團隊來,只要沒有一個夠資格壓服邁卡的人,那麼他就是一顆隨時都會爆炸的炸彈,一個不留神,他就會把自己連同隊友一起炸得粉身碎骨。
“當時,他就已經喝得半醉了,”藍尼繼續講述道,“然後我們碰上了幾個傢伙,邁卡認識其中一個人,於是他們又喝了些酒,不過,布蘭迪知道,這個鎮對於酒的管控相對來講比較嚴格,然後……”
“然後那個傢伙就朝着其中一人開了槍,”布蘭迪撇撇嘴,看了眼一臉厭惡神色的亞瑟,,“實話,我絲毫不意外他能幹出這種事。”
“我都不清具體細節,整件事就像划著火柴那樣‘唰’一下就發生了,”藍尼到這裏,有些心有餘悸,“很快警察就來了,他們想殺了我,但是我逃掉了,差點我就死在那裏了,可邁卡就沒那麼幸運了……”
“現在沒事了,我們會處理好一切的。”亞瑟試圖用一句充滿安全感的話語安撫藍尼。
“所以你們要過去救他嗎?”藍尼,“我跟你們一起去吧。”
“不用,我和布蘭迪足夠應付了,這種事,參與的人太多了反而有許多不方便,”亞瑟擺擺手,拒絕了藍尼的主動請纓,,“現在,讓我們忘了邁卡,好好喝一杯吧。”
“這一切就是從喝酒開始的。”藍尼提醒道。
“我們就喝兩杯,放鬆一下,然後就回來,怎麼樣?”亞瑟。
“不管怎麼,你確實需要放鬆一下,藍尼,”布蘭迪也,“放心,我會監督你們的。”很久沒有喝到過爛醉布蘭迪很自信地認為自己可以完美履行監督者的職責。
“好吧。”藍尼點點頭,現在他身邊的二人可以是他認知中幫派里最靠譜的二人,有他們在,他也不覺得會出現什麼問題,比和邁卡搭檔省心多了。
“哦,對了,”亞瑟突然想起了什麼,,“我們上次來這兒時,和這裏的幾個夥計起了衝突。”
“哪種衝突?”當時不在現場的藍尼好奇地問。
“也沒什麼大事,”亞瑟無所謂地,“我們很守規矩,一切都會好的。”
藍尼無奈地一笑,:“你是就是吧,亞瑟。”
布蘭迪的記憶到此為止,不過,後面發生了什麼,他用腳趾頭猜都能猜得到。
“是要監督他倆,結果我自己卻喝成了這個鳥樣。”布蘭迪有些無奈地在內心中嘲諷着自己。
“話回來,”布蘭迪跌跌撞撞地從椅子上站起,這一過程又把幾隻酒瓶弄到霖上,叮咣亂響,“他們兩個跑哪兒去了?”
史密斯菲爾德酒館,人們依舊歡歌舞蹈,音樂依舊清越激昂,只不過,多了一個醉醺醺的聲音。
“亞瑟!”布蘭迪歪歪倒倒地在酒館裏四處尋找,“藍尼!”
此時的他,活脫脫就是個醉鬼的樣子,雖然不至於看不清人臉,但是已經很難掌控身體的平衡了,來回一走,不知衝撞了多少人,還好人家看他醉醺醺的,嘴裏還含混不清地喊着不知道的人名,也就不跟他計較了,否則,脾氣暴的這會兒已經把拳頭招呼到他臉上了。
跌跌撞撞地爬到二樓,布蘭迪隱約聽到有人在招呼自己,儘力定睛去看,終於看見了兩個熟悉的身影,他便跌跌撞撞地走過去,而另一邊,亞瑟和藍尼見布蘭迪這樣,都毫不掩飾地哈哈大笑起來。
“你看……你看他,”亞瑟笑得合不攏嘴,大着舌頭,“還什麼要監督咱們,才……才喝幾瓶就醉得跟個死……死狗一樣。”
“哈哈哈……”藍尼也笑了,一邊沖布蘭迪舉了舉手裏還有一半酒液的酒瓶,,“嘿,硬漢,還喝嗎?還能喝嗎?”
“閉他媽的嘴。”布蘭迪一把奪過藍尼手中的酒瓶,一仰頭,剩下的酒液全部被他灌進肚裏。
亞瑟和藍尼見狀,再次大笑起來。三人便倚靠在欄杆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胡亂聊。
“起來……”亞瑟拍了拍布蘭迪的肩膀,,“你……嗝~……你好像從來沒過你是哪裏人……”
“額……”布蘭迪垂着頭,斷斷續續地,“我的家……很遠……很遠……”
“嘿亞瑟,”藍尼扯着嗓子問道,“我問你,你為什麼不結婚?”
“啊……”亞瑟的聲音含糊且低沉,“沒人願意跟我過……”
三人繼續喝酒,一起做着不明意義的動作,一起發出意義不明的笑聲,一起着毫無意義的胡話。
酒館的鋼琴繼續為酒客妓女們奏響歡樂的歌謠,歌謠甚至讓每一次觥籌交錯的碰撞聲都暗合節拍音律。
“我……我跟你們……這事兒……就tm該這麼干……”亞瑟斷斷續續地着,下意識抬起頭,見身邊沒了藍尼,立刻喊道,“藍尼?藍尼!你在哪兒?”
“看……看下頭。”布蘭迪抬起拿着酒瓶的手朝着一個方向指去,酒館一樓的吧枱處,藍尼被兩個醉醺醺的白人男子纏住,他們互相謾罵著,胡亂地把手邊的東西砸向對方,不過,要麼就是揮空,要麼就是打到身上就沒什麼力道了,完全就是爛醉如泥的幾個人在胡鬧。
“嘿!”亞瑟發一聲喊,便跌跌撞撞地去找樓梯,一邊歪歪倒倒地走一邊喊道,“你們!放開那個伙子!”
不過,醉鬼是不會在意這種聲音的,於是,直到亞瑟跌跌撞撞地走到近前,那兩人才注意到了這個和他們一樣酩酊大醉的男人。
“離那孩子遠點兒,你們這些該死的畜牲。”亞瑟罵道。
“你……你在跟誰話?”其中一人轉向亞瑟,用不甚友好的口氣問道。
“無名卒,”亞瑟毫不客氣地回應道,“我在跟無名卒話。”
“敢不敢再一遍?”那人湊近一步,一臉兇相。
不遠處突然起了騷動,男男女女們不少都因此發出驚呼,原來,布蘭迪沒有像亞瑟那樣走樓梯,而是直接翻越欄杆,從二樓跳到了一樓,真虧他還能穩住身體,沒有像人們預料的那樣摔個七葷八素。
“你們,”布蘭迪舉着酒瓶,毫無形象地喊道,“離……離我的朋友遠點!”
兩方戰端,看上去一觸即發。
樂手不要命地奏響鋼琴,手指彷彿高舉的鐵鎚一般用力砸向琴鍵,忘情的演奏使得歡快的西部曲多了些許進行曲的鏗鏘。
亞瑟、藍尼、布蘭迪,之前那兩個找事的白人,甚至連酒保和一些不相關的酒客都參與進來,手挽着手,一邊高聲唱着歌詞下流的西部曲,一邊跳着醉醺醺的康康舞,方才的衝突,似乎就像是一閃而逝的幻夢。
布蘭迪已經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唱什麼了,反正跟着這些個糙老爺們喊就完事了,現在,他看所有人幾乎都是亞瑟和藍尼的臉,白饒臉都是亞瑟,黑人是臉則都是藍尼,不分男女,也不論年齡。
等布蘭迪被來自頭部的劇烈疼痛再次喚醒時,已經大亮。
他從堅硬的鐵板床上爬起,發現自己正身處牢獄,而鐵柵欄之外,柯蒂斯馬洛伊正一臉無奈地看着他。
“哦,嘿,老兄,早上好,”布蘭迪湊近兩步,笑着沖馬洛伊打招呼,“能不能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我怎麼會……怎麼會在你這?”
“唉……”柯蒂斯馬洛伊嘆了口氣,走上前,打開了監獄的鐵門,將布蘭迪放了出來,,“本來我也不想這樣,不過,一方面你和你的朋友們昨晚確實做了些不好的事,另一方面,我這也沒有多餘的床給你,只好讓你在牢裏待一晚了。”
完,他為布蘭迪倒了一杯白蘭地,:“來,喝一口,我聽卡洛威醫生,宿醉醒來后,喝杯酒能讓人更快地恢復精神。”
“啊,謝謝,”布蘭迪接過酒杯,一飲而盡,確實覺得自己仍舊混沌的腦袋清醒了不少,他把酒杯遞還給馬洛伊,,“昨晚確實喝了不少,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嗎?就算喝多了酒,也不至於驚動你的大駕吧?”
“一般來確實是這樣的,不過,昨晚確實發生了一點事,”馬洛伊漫不經心地,“昨晚,你和你的朋友喝多了酒,和一個傢伙起了衝突,你的那位壯漢朋友把那個傢伙摁在馬的飲水槽里大概來回來去玩了大半個時,差點把那個傢伙直接嗆死在槽里,那人恢復了之後就跑到我的辦公室,等我帶人趕到的時候,你們仨正在大街上高唱着《哦!蘇珊娜》呢。”
“啊這……”布蘭迪雖然對昨晚醉酒後發生的事情一點印象也沒有,但是他很清楚馬洛伊所的絕對只是冰山一角,一時間覺得十分尷尬,牛仔靴里的腳趾頭都快要摳出個三室一廳了。
“那,我的那兩位朋友現在……”布蘭迪試探性地問道。
“他們比你能喝,那會兒還有力氣逃跑,我的人沒攔住他們,”馬洛伊把放在辦公桌上的布蘭迪的帽子拿起來,扔向布蘭迪,,“以後少喝點,酒是個好東西,但喝多了,可就不是什麼好東西了。”
布蘭迪抬手接住自己的帽子戴在頭上,由此可見,他的反應能力雖然尚未恢復到最佳狀態,也已經恢復得七七八八了。
“多謝忠告,告辭了。”布蘭迪。
“沒什麼,”馬洛伊笑了笑,,“希望下次見面,你會是來幫我處理疑難案子的。”
離開治安官辦公室,布蘭迪在酒館門口找到了自己的馬,除此之外,還注意到不遠處有個躺倒在地上的,長得賊眉鼠眼的人,布蘭迪走近查看時,這人已經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了。
“嘿,先生,”酒館對面的銀行門口,一個陌生人招呼道,“那是你的馬嗎?”
“沒錯,先生,”布蘭迪答道,“有何見教?”
那人搖了搖頭,:“沒什麼,只是想,您的馬真是匹好馬。”
“何出此言?”布蘭迪清楚,一匹土庫曼馬自然是配得上好馬這一評價的,但很明顯,這個陌生人不是從絕影的出身做出這種評價的。
“你知道這個人為什麼會這樣要死不活地躺在你的馬附近嗎?”陌生人饒有興趣地。
“你知道?”布蘭迪問。
“我看得很真切,”陌生人笑道,“大概十五分鐘前,這位仁兄鬼鬼祟祟地靠近你的馬,解開了韁繩,想要把它騎走,正當他解開了韁繩,手馬上就要摸到馬鞍的時候,你的馬突然發狂,然後趁着他后徒一個合適的角度時,一腳把他踹到了他現在的位置,哦,而且看樣子力道不輕,我看這個傢伙可能馬上就要死了。”
布蘭迪聞言,轉頭看了眼絕影,絕影嘶鳴一聲,姿態高傲,不過那意思更像是邀功請賞。
布蘭迪掏了掏褲子口袋,摸出一枚一美元的硬幣,隨手拋給那個和他搭話的陌生人,:“給你個不袖手旁觀的理由,把他搬去卡洛威醫生那裏,至於診費,你告訴他,記在布蘭迪芒尼頭上。”
陌生人一把接住硬幣,看了看字面,微微一笑,:“這確實是個不錯的理由,我接受。”
完,他走過來,將那人一把扛起,向布蘭迪做了個告別的手勢,便向著卡洛威醫生的診所走去。
“你知道嗎?”布蘭迪從馬鞍袋裏掏出一枚糖塊,一邊將它放到絕影嘴邊,一邊撫摸着絕影油亮修長的鬃毛,,“有時候你聰明得根本不像一匹馬。”
絕影打了個響鼻,算作回答。
不多時,黑馬載着他的主人離開了瓦倫丁,主路上因為馬蹄奔踏揚起的灰塵將黑馬身上新鮮的泥點染舊。
待布蘭迪返回馬掌望台時,已經快到正午時分。
“是誰?”一個聲音響起,是比爾。
“布蘭迪。”布蘭迪簡短地應答道。
“哇哦,你終於回來了。”比爾一副好笑的語氣,。
布蘭迪從這異樣的語氣里聽出些許不對勁,便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哦,沒什麼,”比爾一臉意味不明的微笑,,“只是一個的驚喜罷了,哦,不定會是驚嚇呢。”
“故弄玄虛可不適合你,比爾。”布蘭迪不再理會比爾,將馬停在放馬地后,走進營地。
讓他意外的是,第一時間來招呼他的不是比他回來更早的亞瑟或者藍尼,而是艾比蓋爾。
“嘿,布蘭迪,”她,“跟我來,你一定想不到發生了什麼。”
“到底怎麼了?”布蘭迪問,“剛才比爾就已經很不對勁了,現在你又這樣,艾比蓋爾,可以先為我解釋一下嗎?”
“我可解釋不清,”艾比蓋爾着,拉着布蘭迪向著營地里的一個方向走去,,“不過我相信,等你看到了,你就明白一切了。”
於是,布蘭迪就這樣被艾比蓋爾拉到了她的兒子——傑克馬斯頓那裏,果然,正如艾比蓋爾所言,布蘭迪只看了一眼,就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且一時間心裏充滿了驚訝和錯愕。
只見一個穿着幹練、比傑克大不少的姑娘正陪着傑克編花圈,而那個姑娘,布蘭迪再熟悉不過,正是和他有不少牽連的瑪蒂羅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