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五章 (一、二)

第三卷 第五章 (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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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刀道愈發趨於沒落,江湖中大多數人都以劍為尊,劍術高手更是層出不窮,但仍有一小部分人依然沒有放棄對刀道的追求,“天刀”竹玄客以及歐陽家主歐陽一刀就是此時最負盛名的刀法名家。

六大劍派、五嶽劍派以及各地大小不一的劍術流派數不勝數,以刀聞名的卻僅有兩家,一家出自冰風雪城,另一家乃四大世家之一,他們的成就都是用對手的鮮血和強大的武技贏得而來的。

竹鵬不僅有一個“天刀”父親,還有一個“劍皇”叔叔,無論誰生活在這麼一個值得驕傲的家庭里,自己難免也會驕傲起來。

因此當竹鵬殺人的時候,既不會有什麼後顧之憂,也不會心慈手軟,他從小就殺人,殺人對他來說已經成為一種習慣,父親給了他超強的武技,地位給了他傲慢與冷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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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鵬瞳孔驟縮,一股前所未有的異樣感覺瞬間淌過了全身,是恐懼,他第一次感到了恐懼。

南宮倩飛濺到我臉上的血順着眼角緩緩流下,視線一片暗紅,我心已入魔,強烈的痛苦深入骨髓,每一刀揮出都發出猛烈的刀氣,每一刀都要狂飲敵人的鮮血,我雙目圓睜、怒髮衝冠,圓月彎刀噬去了我的靈魂,卻給了我強大的力量。

縱然不用此刀法,我亦可斬殺竹鵬,但由於近日以來詭異的刀意一直在我腦海中流轉不斷,作為一個刀客,我難以抑制找人試刀的衝動,又怕刀法魔性太重以至自己無法控制才遲遲不肯輕易使用彎刀。

與瓏陽動手之時,魔刀初現,我隱隱已經感覺到圓月彎刀刀法非我所能駕馭,驟見南宮倩遭人殺害,魔刀再現,在憤怒與悲傷的激發下,我終於放開一切,嗜殺的我與嗜殺的刀法合為一體。

殺!殺!殺!在魔刀的驅使下,極度悲憤的我早已喪失了理智,潛意識中卻浮起了一絲對血腥的渴望與嗜殺的快意,難道這就是魔性么?......

我每揮出一刀,竹鵬就被生生逼退一步。

強大的殺氣與攝人的氣勢迫得竹鵬心驚膽戰,他忽然開始後悔,後悔為什麼要殺那個女人......

為時已晚!他突然感覺到死亡離自己竟是如此之近,平日百般信賴的巨刀此刻卻起不了絲毫作用,他無助地倒退着,彷徨着、恐懼着,拚命地揮舞着巨刀,死神已經開始沖他詭異地微笑......

事情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轉眼竹鵬已經被我逼到一個角落,他已無路可退。

背後劍風忽至,兩柄長劍突然向我襲來,兩股強大的劍氣無情地向我吞噬而來。

竹鵬雙目放光,彷彿又看到了一線曙光,強烈的求生yu望激發了他最後的潛能,爆喝一聲作出了最後的反擊,巨刀再次揮起,與我身後的兩柄長劍對我夾擊攻來。

勝利在望,竹鵬突然露出了一種奇怪的表情,因為他看見了我的臉。

我在猙獰的表情下,滿臉鮮血的臉上竟然盪起了一絲笑容,像是在嘲弄、諷刺,抑或是哀傷、訣別?

巨刀落地,帶着竹鵬齊肩而斷的手臂,我仍不甘心,掌中黑芒又起,企圖斬下他的頭顱......

相比南宮倩的死,這個懲罰實在是太輕了,如果此時我回身應敵,絕對可以應付身後的來劍,但是——我要他死!我突然萬念俱灰,以這種方式離開人世,全算作一種解脫吧......

竹鵬並沒有死,強大的劍氣割破了我的皮膚,鮮血從皮膚裏面溢出,兩股真氣侵入了我的體內,靜脈幾欲脹裂,我終究低估了來人的實力,他們究竟是誰?

劍光已至,猛若洪水的兩股力量同時打在了我的身上,我后心鮮血四濺,彎刀落地,身體從竹鵬身側騰空飛起向後牆邊倒去。

牆破,這兩劍的威力委實太大,我余勢未消遠遠地被拋出船外,落在冰冷的西湖之中。

落水之前,看到兩個人、兩柄劍的影子離我越來越遠,是謝鋒和古傳昔,緊接着視線也逐漸朦朧起來......

郭秀兒凄然的哭聲依稀從艙中傳來......我們這個級數的人動手,她本就插不上什麼手的。

我,要死了么?

一陣刺骨的涼意滲進我的經脈,從本受重創的身體傳來撕心裂肺的疼痛,我亦隨之清醒起來,如果我就此昏迷下去,恐怕今日就要葬身於西湖之底了。

后心的傷口並沒有觸及心臟,剛才我明顯地感覺到身後濃烈的殺氣,兩大劍術高手同時出手,在那種情況下置我於死地並非難事,怎麼可能放我一條生路?

謝竹兩家情同手足,我斷去竹鵬一臂,殺氣必是出自於謝峰之手,欲殺我以報竹鵬斷臂之仇。

古傳昔本來就沒有出手的必要,偏偏要與謝鋒同時出手,顯然有暗中助我之意,也只有他才能在謝鋒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暗中做下手腳。

我木然漂浮在西湖之上,這短暫的一月之間,實在發生太多的變數,細想起來甚至有些荒唐,對南宮倩的愛,短暫而絢麗,我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愛上她,每次看到她愈發憔悴的容顏,都有一股發自心底的憐愛之情,彷彿她的一顰一笑都深深融入在我的心裏。

直到失去她的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竟是如此深愛着她,我想,那種刻骨銘心的痛楚和無盡的悲傷應該有資格被喚作“愛”吧。

大船漸漸遠去了,我仍無法從幽深的回憶中拉回思緒。

在過去的十年零一個月中,我用了六年時間撫平前妻離去的傷痛,又用了四年時間放開一切過着平淡無奇的生活,然後在三天之內愛上了一個女人。

我和前妻卻認識了三年,在這個荒謬的世界,並沒有什麼事情不可能發生,也許構成這個世界的元素,就是那一場一場荒謬的鬧劇吧。

忘記,其實一件非常艱難的事情,因為你越想忘記,反而就越難忘記。

所以我只有把那些想忘記卻難以忘記的東西,鎖在內心深處的一個角落,把它們深深地埋藏起來。

是南宮倩打開了我那把早已生鏽的小黑鎖頭,使我終能坦然面對過去,醫好了我內心的傷痕,因此我們相識雖然短暫,我對於她的感情,非是尋常感情可比,可以說是我積壓了十年的感情,一同爆發出來,傾注在她的身上。

所以對於她,我總是有些緊張,我怕再次失去心愛的女人,許多事情一涉及到她,我自然真氣所帶來的穩定情緒也隨之不期然地波動起來,先前在劍稷暴走情況和剛才的失去控制擊殺竹鵬的原因也就在於此。

不過,現在什麼都沒有了,我已心灰意冷,只想帶着紅紋回到蒼涼的大漠,也許那才應該是我真正的歸宿,如果紅紋願意留在中原,就讓她跟着醉劍好了......

醉劍的面具在西湖水的浸泡之下,不知何時落入湖中。醉劍,兄弟給你惹的麻煩已經不少了......

這面具,丟了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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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拚命地奔跑着,我需要發泄,好在自然真氣以自然為根本,與我氣血運行的方向並不衝突,否則我早已混亂不堪重傷的經脈怎麼能經受得起如此摧殘。

肩膀、后心以及渾身的毛孔無不滲出鮮血,把我的衣服染得血紅,我並不理會它們給我帶來的痛苦,痛失愛人的內心傷痛才是最致命的傷口,我這樣做反而可以減輕一些心裏的痛苦。

我的傷很重,無論外傷或者內傷,換作任何一個強壯的武者,恐怕至少都要在床上躺上十天半月。

但是似乎有一股力量苦苦支撐着我傷痕纍纍的身體,讓我繼續奔跑下去......

我沒有理會行人異樣的目光,只知道奔馳下去,太陽升起了,又落下了,我依然沒有停下腳步。

到達醉劍山莊的時候是某一天的晚上,我也不記得自己究竟跑了多久。

我並沒有敲門,直接翻過院牆向酒庫摸去,山莊依舊冷清得要命,看來醉劍和趙子玄、紅紋他們仍沒有回來,既然魔門的真正目的在於浙江一帶,他們留在恆山不知道又要搞什麼名堂。

酒,或許是醫治我心靈創傷的最佳良藥,醉,才能掩蓋我難以抑制的哀傷。

酒庫的酒已經寥寥無幾了,看來醉劍同意醉翁飲酒真是犯了一個大錯,若是再晚回來幾天,莫說是酒,連酒罈都要被醉翁換錢買酒了。

我卻無暇理會這些,抄起一壇烈酒猛灌下去,血,已經止住,腐爛的傷口散發出難聞的氣味。

突然門外響起一聲輕輕的嘆息,人影閃過,轉瞬又不見了。

是醉翁,他雖然不知道在我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但至少知道一件事情——我需要大醉一場。

他並沒有出現,可能是不忍看到我這般痛苦的慘狀。

不知道喝了多少,頭腦偏偏清醒得要命,酒就是這樣,你越想醉的時候偏偏醉得越慢。

吱扭一聲,門開。一個嬌弱的身影出現在我的身旁,是上官蓉。

我實在很難把眼前這個女子和半月前的花痴女聯繫到一起,上官蓉憔悴的面容以及難以掩飾的憂鬱神情告訴我,她變了,彷彿突然成熟了起來,看着我,她凄然一笑道:“醉劍哥哥走了,紫青雙劍也走了。”

說完一言不發地坐到我的身側,拿起一壇酒一飲而盡。

上官蓉雙頰微紅,卻更增凄涼之感,我們兩個傷心人,無聲地在酒庫中宣洩着悲傷的感情......

酒庫已經空空如也,我亦覺得天旋地轉起來,上官蓉早已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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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落的刀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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