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陸西陵抽完一支煙,抬腕看了看手錶。
“吃過晚飯了嗎?”
埋頭研究相機菜單的夏郁青回神,“還沒有。”
“走吧,去吃飯。”
夏郁青將相機關機,小心翼翼地蓋上鏡頭蓋,放回包里。
陸西陵走過來拿外套,風衣被他挽在臂間,他伸手拍了拍,又抹了抹布料上壓出來的幾道褶皺。
夏郁青這學期接觸到許多新鮮名詞,比如“網抑雲”、“社恐”、“強迫症”等等,這種流行文化可能更像是一種身份政治的淺層投射,各種標籤之下的人群,能夠在同類中迅速獲得身份認同。
她被大家貼上的標籤是“社牛”,雖然她自己不這麼認為。
不過,當下,她覺得陸西陵可能是有一些“強迫症”,見不得一切凌亂——包里的兩塊備用電池,都是拿一個單獨的小塑料盒子裝着的,並排整齊地放在一起。
夏郁青收拾好了背包,拿上外套,提上相機包。
她打算吃完飯之後就直接回學校。
陸西陵瞥了一眼,伸手。
夏郁青茫然。
陸西陵指了指她手裏,她反應過來,說“不重”,而陸西陵直接向前一步,伸手。
她下意識地鬆了手。
相機包被陸西陵接了過去。
今天風小了很多,氣溫比昨天稍高。
天已經完全黑了。
城市的天黑不像山裡。
山裏的落日,是一個有跡可循的過程,能清晰看見太陽怎樣一寸一寸褪去熾熱的亮光,變成一個深紅的,不再刺眼的圓盤,隨後落到了山的背面。一瞬間群山緘默,萬籟俱寂。
而城市的落日,則混沌得多,各種建築切割天空的形狀,建築與建築的空隙間,露出色彩斑斕的晚霞,非常熱鬧,非常逼仄,像是在挨挨擠擠的課本上,空白處的信手塗鴉。而當太陽落下,華燈四起,城市才真正地熱鬧起來。
她已經開始習慣後者,走在路上,隨手拍下過好多場落日。
陸西陵打開後方車門,將相機包和外套放在後座上。
夏郁青怕抱着衣服和背包不方便,也就只拿了手機坐上副駕駛。
出發之後,陸西陵問她,“附近有什麼吃的?”
夏郁青絕大部分時間都是吃的食堂,學校的貧困生補貼不是直接發錢,而是充值到校園卡,校園卡除了刷食堂,也能用於學校特許的超市。
衣食住行都能在校園解決,夏郁青在外消費的次數不多,跟室友聚餐的那幾次,吃的東西味道都比較一般,而且環境稍顯嘈雜,她不好意思推薦給陸西陵。
“附近我逛得不多,您決定吧。”夏郁青說。
陸西陵對這附近就更不了解了,考慮過後,將車往市中心駛去。
“什麼時候期末考試?”陸西陵手臂搭在方向盤上,偶爾修正方向。
“一月份。”
“四級呢?”
“我們大一上學期不能報考四級,這學期英語80分以上的,下學期可以報考,不然就要統一到大二才能報名。”夏郁青面露苦色,“我爭取考到80分以上。”
不單單為了早點考四級,還為了績點和獎學金。
陸西陵有心傳授學習經驗,想了想,發現自己根本無經驗可傳——他從小就是雙語學習環境,能流利中文讀寫的時候,英語也是同樣,習慣成了本能,毫無經驗發揮的餘地。
陸西陵的沉默讓夏郁青幾分不安。
是“80分”這目標設置得太低了嗎?
“85分以上!”她立即改口,“我有偷偷去蹭英語系的課,也打算報英語雙學位,但大二才行。”
再高就變成說大話了,她一般不會給自己定不切實際的目標,免得徒增壓力。
陸西陵瞟她一眼,猜到了她的心路歷程,覺得好笑,“我不是你老師,也不是你家長,你考多少分不必跟我彙報。”
“可是,您是我的資助人。”
“已經不是了。”陸西陵淡淡地說,“你考上南城大學,已經對這資助有了交代,後面的人生屬於你自己。大學就四年,不必都撲在學習上。”
夏郁青反倒是愣了一下,為“後面的人生屬於你自己”這句話。
“我沒有完全悶頭學習。”她解釋道,“我參加了學生會——哦!我昨天還去走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