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 64 章
懷孕也算得上是一樁神奇的事情,原先雖然它悄無聲息地到來,但是帝後起居如常,也不見什麼不好,但是從太醫們的口中得知了它的存在,便立刻緊張萬分,坐卧不是了。
楊徽音在生辰宴上乾嘔,便看在這一點上,紫宸殿與立政殿近來也不敢做些什麼海鮮河鮮的東西奉上來,然而過了沒幾日,皇后自己又想起來吃魚和蝦,一點也不噁心。
她能吃得高興,別說是膳房與服侍的宮人,聖上自己都鬆了一口氣,宮中已經有二十餘年沒有新生嬰兒的哭啼,這不僅是喜事,還容易叫人亂了手腳,生怕她哪裏不舒服。
上一位有孕的還是鄭太后,然而她出了正月便與上皇相攜出遊東海,日子愜意,聞皇後有孕也不見返,只是令人送了一封家書回來,聊表對聖上與皇后的祝賀。
本來內廷后妃雖然允許與家人常常相見,甚至妃子偶爾能出宮,但是皇后才嫁進宮中不久,隨國公府對於入宮這件事情也持謹慎態度——原本皇后一月也只回家兩次,大家都不覺得有什麼不好,一旦嫁人反而親熱起來,顯得隨國公府很不懂事,有媚上的嫌疑。
不過如今皇後有孕,聖上還是格外優待,准許皇后的生身母親可以久住宮中,至於隨國公夫人,偶爾也能入宮探望。
隨國公府接到這樣的恩旨自然是千恩萬謝,但是楊徽音卻知道聖上私下裏的刁毒。
“瑟瑟的親生母親在家中也不過是安享奉養,伯禱漸漸長大,日間在學堂和武師那裏最多,倒不如叫她進宮來陪一陪你。”
聖上本來對內宅婦人的事情不大感興趣,但是畢竟做了人家的女婿,也偶有體貼的時候:“不過皇後娘子又不願隨國公夫婦和離,偶爾叫她入宮來瞧一瞧你也無妨。”
楊徽音本來有些捨不得叫母親進宮,但想一想阿娘在府里確實沒什麼事情可做,阿爺也是瞧在皇后的面子才多在雲慕閣里住,只要她一直在正宮娘娘的位置上,請母親進宮作陪幾月也不是什麼事。
雲氏入宮之後隨居在立政殿,她還常常念起聖上這個做女婿的好處,見皇后做了新婦后愈發嬌嫵,心底大概有了影子,本來內侍省為皇後母親安排另有居處,但是雲氏最後還是住到了側殿陪侍。
她生養過兩個孩子,只是不如皇后這樣倍受呵護,多少有些經驗,“娘娘這一胎還安穩嗎,日常起居可有不適?”
楊徽音這些時日過得也十分舒心,搖搖頭,含笑道:“它能掀起什麼風浪來,我吃什麼都不見它抗議,聖人自己都說這小傢伙不知道有沒有葡萄大,但他倒是當心極了,近來規矩得很。”
聖上自那夜之後一直在兩人中間加隔了一條柔軟的衾被,似乎有意同她楚河漢界,分隔開來,然而她卻抗議,暮春本來便是一日比一日熱起來了,她連現在的衾被都要更換,哪裏允許皇帝再加?
更何況,若聖上當真想做些什麼,一條絲被,豈能攔得住皇帝?
雲氏鬆了一口氣,但是瞥了女兒幾眼,板起臉道:“聖上規矩,娘娘也得規矩起來才好,這些時日最是要緊,便是新婚燕爾,也不許貪圖享樂。”
皇帝她不好勸,也只好來嘮叨皇后,瑟瑟正是才知道滋味的時候,若是守不住身出事,聖上只是懊惱幾日,說不定還與皇后關係漸遠,但是她的瑟瑟卻要承擔傷身之苦。
“阿娘把我瞧作什麼人,”楊徽音想起郎君的話,輕聲辯解道:“不過太醫說三個月之後若沒有出紅等不適,有一點也不妨礙我養身子。”
雲氏內宅沉浮多年,知道能有此一問,必然是聖上出口,皇帝不願意捱過十幾個月去再享受,總是阻撓怕也有新人藉機生事,分去天子的寵幸,為皇后恩寵計,她也就不便忠言逆耳了,只好沉着臉關懷道:“真是新婚……也該小心些。”
楊徽音對此卻也不見滿意,她嗔怪道:“我要是這樣說,阿娘一定說我不知廉恥,該好好讀一讀《女誡》,但是聖人要這樣,阿娘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到底誰才是阿娘親生的骨肉?”
“那怎麼能一樣,你是我肚皮里生出來的,怎麼說都無妨,聖上便是女婿,你耶耶都不敢違逆他,我一個內宅婦人,又能管得到哪裏去?”
她與聖上終究是沒有血脈的親戚,君臣的名分更要緊些,她橫了女兒一眼:“我也有些窩裏橫,只能來管教皇后一些罷了。”
楊徽音也知曉母族的為難,聖上只是待她好,順帶對隨國公府也客氣,然而這十年的苛刻與君威,原也不能隨着她做了皇后消除,莞爾寬阿娘的心道:“聖上又不是動不動就要殺人的,他是我的郎君,阿娘有些時候不必太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