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毒解

上官琳做這一切完全是咎由自取，理應由她自己吞下苦果。原主沒有救助的義務，而且就算救了，也得不到任何好處。

“你開個條件。”雷子湑死死盯着梧庭的臉，堅定道。

梧庭一樂，“我沒有任何想要的東西，所以我不想跟你談。”

“只要你解了琳兒的毒，我願娶你為正妻。”

雷子湑緩聲道。

梧庭聞言，更樂了。她如同聽了個很好笑的笑話一樣，伸出手指指着雷子湑道：“別了吧，這正妻之位，你還是留給你的琳兒吧！”

“你不是心悅於我的么？”雷子湑愕然。

若不是身上傷口的限制，梧庭笑得恨不得去撞牆。遍尋原主的記憶，沒有發現一絲一毫對雷子湑心動的情緒。原主自小失去雙親，便宜師父又當著甩手掌柜，只有雷子湑照顧她，在原主眼裏，雷子湑又是爹，又是媽，但偏偏不是心悅之人。這雷子湑看着文質彬彬的，居然這麼自戀？

“三人成虎，人言可畏。喚雷城裏所有人都說我想要嫁與你作城主夫人，這種狗屁一般的話，你也當真的么？”梧庭抹去眼角笑出的眼淚，擺擺手，“我什麼都不要，我就想看着上官琳自食惡果。”

“慕梧庭！琳兒明明是被你害成這副模樣，你怎有臉說出‘自食惡果’四字？！”

“這本就是事實，我為何不能說？”梧庭一挑眉，凌厲的眉眼之間全是嘲諷，“你看不出來，是你蠢。”

雷子湑被落了面子，面色沉了下去，惡狠狠地瞪了梧庭一眼，轉身抬腳離開。然而他沒走幾步，又折返回原地，命令看守的侍衛解開牢門的鎖，把梧庭放了出來。

這舉動大大出乎梧庭的預料，梧庭收斂笑容，警惕地後退一步。

雷子湑忽然喊她：“阿庭。”

記憶里，雷子湑慣這麼喊她。然而梧庭不為所動，因為她的小名叫庭侯，而不是什麼“阿庭”。

“阿庭，聽哥哥的話，解了那毒，好嗎？”雷子湑平靜道。

梧庭軟硬不吃，反而坐回草堆上，搖頭晃腦，“不好。”

雷子湑忍下心頭躥起的怒火，劍眉蹙得死緊。從前的慕梧庭好說話得很，或許是因為沒爹沒娘又沒師父管的緣故，誰對她好點，她就能屁顛顛地跟別人跑，因此沒少陷入危險境地中。但現在的慕梧庭不同了，軟硬不吃，跟頭驢一樣死犟。她是蛇妖，不是驢妖吧？

僵持間，從牢房入口處忽然走進來一個人。梧庭定睛望去，居然是自己那便宜師父。

牢房可比山間髒亂，可這便宜師父卻突然捨得用腳走路了。雷子湑看見他，面色一變，連忙躬身，“魔尊。”

慕闕銘嘴角噙着一抹笑，目光掃過梧庭，嘖嘖道：“好徒兒，兩日了，你這傷還沒好呢？”

碗口大的洞穿傷，這要是換個普通人，早就涼透了。前凡人·梧庭在暗中翻了個白眼，如果不是這便宜師父把她扔在那裏，自己跑得沒影，她又何苦受這種罪？

慕闕銘輕聲一笑，沖雷子湑道：“子湑，幼徒頑劣，本尊代她來和你談條件。”

雷子湑面上一喜，梧庭頓時從乾草堆里站起身來。這便宜師父想要把她賣了？梧庭咬牙。

“本尊的徒弟呢，自然是不能嫁與你作妻的。”慕闕銘悠然道，“本尊同意讓梧庭給你的小情兒解毒，但本尊要看喚雷鞭。”

“什麼——”雷子湑立刻面露難色。

見此情狀，梧庭大鬆一口氣，嘲笑道：“我師父要看，你就拿出來唄，不就是個鞭子？難道比上官琳道命還值錢？”

“慕梧庭！”雷子湑咬牙切齒道，“你在喚雷城裏生活了幾十年，你難道不知道那是我喚雷城鎮城之寶？！”

梧庭暗暗翻了個白眼，她哪知道什麼鎮城之寶的啊，她只知道，自己愛人已經危在旦夕，只要能救自己的愛人，就是要她把命獻出來，她都不會多置一詞。連一個死物都不願意拿出來，這雷子湑對上官琳的愛，也不過如此。

“子湑，這筆交易，可是很划算的。”慕闕銘眼含笑意地瞥了一眼梧庭，“淬冰寒毒，只有梧庭能解，再拖下去，你就是請來仙界向文氏，也無力回天。”

梧庭繼續添柴加火，“雷子湑，上官琳可是個凡人，身死魂滅，大羅金仙都救不了。”

雷子湑沉吟不語良久，終於做了決定，他說：“好，只要慕梧庭解了琳兒身上的毒，我願把喚雷鞭獻給魔尊。”

“那本尊就卻之不恭了。”慕闕銘微微一笑，手指輕動，一道金光法訣打進梧庭體內，她肩膀上的傷口急速癒合，疼得梧庭大喊一聲，冷汗淋漓。

“來，徒兒，救人去。”慕闕銘朝梧庭伸出一隻手。

梧庭打開他的手，譏誚地瞅了雷子湑一眼，拍拍衣服上沾到的乾草，大搖大擺地朝牢外走。慕闕銘在她身後寵溺地笑了一聲：“倔驢。”

沁芳殿裏，藥味比前兩日更為濃郁。美人如觸之即碎的琉璃卧在床榻上，雪白的皮膚下暗色毒素流動。梧庭在床邊蹲下，先是打量了上官琳一遍，然後回過頭看了看自己的便宜師父，雷子湑眉頭緊蹙站在一旁，心急如焚。

“怎麼了，徒兒？”慕闕銘笑道，“咬一口，把毒吸出來就是了。”

梧庭只好回過頭來，湊到上官琳身邊，張開了嘴。兩顆尖銳的毒牙逐漸顯現，她正要下口，卻瞥見上官琳青蔥嫩白的手背上有兩個尖尖小小的圓洞，好像也是被什麼東西咬過一般。

梧庭眼珠子一轉，把下嘴的目標轉移到了上官琳的手腕上，狠狠咬了下去。

這毒液好像有生命一樣，在梧庭的毒牙刺破皮膚的一瞬間，就爭先恐後地朝梧庭嘴裏涌去。梧庭只覺得像喝冰水一樣，將這毒液盡數吞入腹中。隨着毒液的流失，上官琳的臉色也越發紅潤起來。片刻后，毒液全部被吸收乾淨，梧庭拔出毒牙，舔了舔嘴唇，除了血液的腥氣以外，沒有什麼異樣。

雷子湑把上官琳的變化看在眼中，面露喜色，正要上前，梧庭就抬起了上官的手，對他道：“雷子湑，你過來看。”

雷子湑上前，只見上官的手腕上兩個小小的血洞。他疑惑地望向梧庭。

梧庭心裏已經有了計較，她面色不善地指着上官手背上的傷口道：“這血洞，粗而淺，溢血量極少。”又指着自己剛剛咬過的地方道：“這是我咬出來的，細而深，溢血量多。你覺着，她手背上的口子，是我咬上去的嗎？”

此話一出，四周的侍者都面露驚懼之色，不敢相信一般。雷子湑立刻上前仔細觀察，英俊的臉上逐漸冒出了疑問。

“是我大意了，還好師父在，不然我要是撐死了不救她，我都找不到洗脫自己冤屈的辦法。”梧庭說，“怎麼，你不信？那我還有一個辦法。你，”梧庭伸出一指，指向旁邊一名侍女，“過來。”

侍女面露懼怕之色，躊躇上前。

梧庭拉過此女的手，對雷子湑一挑眉，“你看好了。”說罷，尖銳的毒牙直接刺破了侍女手背的皮膚，那侍女慘叫一聲，即刻毒發！

淬冰寒毒，若由毒主親身直接注入，不出幾息，中毒者就會全身筋脈盡數被凍結，痛苦而死。而上官琳中毒之後，非但沒有即刻暴斃，還硬撐了好幾日，怎麼看都不對勁。

雷子湑不是蠢貨，立馬發現了蹊蹺，他急道：“不可亂殺無辜！”梧庭翻了個白眼，瞬間把注入侍女體中的寒毒盡數吸回。鬆開手后，那侍女摔倒在地，哆哆嗦嗦地蜷縮成一團，面色青白，不斷叫喊着“冷”字。

“若我沒記錯，喚雷城藏書閣內就有書記載，淬冰寒毒除了毒主親自注入，還可通過淬冰蛇蛻皮時所換下的毒牙提煉而出。除了提煉手法外，那本《異物志》裏還把兩種不同的中毒癥狀仔細地記載了下來。對於後者而言，中毒的癥狀正是上官琳這般，毒素綿延體內，可靠藥物緩解稀釋，終有一日可以醒來。只不過你們不知道這之間的區別罷了。”梧庭站起身，“我就說呢，為什麼那幾日來，日日都在藏書閣內看見上官琳。雷子湑，你若是還不相信，咱們去藏書閣問問守衛就知道了。”

雷子湑不可置信，竟是自己錯怪了眼前的人？他猛地扭頭望向躺在床上的上官琳，眼含痛色，喃喃了一句：“為何？”

“雷子湑，你真蠢。”梧庭冷笑，“不但收留一個來路不明的凡人，還被這個女人玩得團團轉。經此一招，我被逐出喚雷城，遭人追殺，人人喊打。而她終會在你的悉心照料下醒來，從此成為城主夫人，被你捧在心尖。只可惜她算錯了一步——你居然把我找了回來，讓我親自解了她中的毒！”

“等她醒過來，我一定會和她好好地算這筆賬！”梧庭怒不可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