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燕雀安知

第二十一章燕雀安知

沈花拾指着徐嫣姝快言快語道:“她推我下去的。”

“四姐,不是我……”徐嫣姝鬼哭狼嚎,“明明是你自己跳下去的。”

“我怎麼可能自己跳下去,你也太會顛倒黑白了。我又不是有病!”

“顛倒黑白的明明就是你!”

……

兩人坐在地上越吵越厲害,旁人也是分成兩波拉拉扯扯的制止,直到一聲“陸貴妃到”才制止了兩個人的爭吵。

陸貴妃果然是具有母儀天下氣度的人,何時何景都是一副處事不驚的樣子。應當是有孕的緣故,左侍女謹慎的扶着她,口上一直喚着“娘娘小心”之類的話。

陸文景喊了聲“大姐”,眾人“嘩”的散開施禮。

“都瞎胡鬧什麼呢,還不趕緊把兩位姑娘都扶起來。”陸貴妃依舊端莊大方,面色柔和不變眉宇間同透着若有若無的嚴厲。

終於有人來主持大局了。

陸貴妃細細的詢問,兩個人將剛才的話又照來了一遍,但氣勢都有些弱了下來。

“沈花拾你血口噴人。”徐嫣姝氣得跳腳,十分委屈解釋:“陸貴妃不是這樣的……我沒想過推她下去。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她自己就跳下去了。”

“我又不是個傻子,我自己閑着沒事往水裏跳幹什麼?”

“那我怎麼知道!”

眼看着兩人又要吵起來,陸貴妃揉了揉逐漸疼起來的頭,不輕不重的說了兩個字:“閉嘴。”

這番言語倒也瞧不出陸貴妃有多生氣,只是她的身份擺在那裏,再輕的話此時也透着不容置疑的威嚴。

“你們兩個各執一詞都沒有證據,本宮如何信你們?”陸貴妃語氣溫柔卻透出不可逾拘的氣勢,“而今你們兩個姑娘家還如同市井潑婦一般成何體統?”

徐嫣姝終於不再說了。

沈花拾也一言不發。

兩個渾身濕漉漉,髮髻凌亂的姑娘像兩隻兇猛的小獸惡狠狠的盯着對方。

“奴婢斗膽作證……”一個小宮女從人群中顫巍巍的出現,頗有些害怕。

“你是何人?”陸貴妃打量着眼前的人,緩慢開口,“你可看見了什麼?”

“奴婢並沒看見什麼,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陸貴妃又問。

“只是奴婢剛才聽見呼喊聲時,正巧看到了周姑娘在假山台那邊,那邊正對着落月湖,想必也是能看見什麼的。”

此言一出,眾人的眼神全部又都瞟向周承露。

周承露壓根沒想到自己也會被摻和進來,她剛才不過是隨便轉轉,怎麼就要當證人了?

先不說她有沒有注意,便是注意了她的眼睛壓根都看不清!

除了沈花拾和徐嫣姝,眾人看她的眼神也是直勾勾的,似乎都在等她的答案。

如此情景,看來不管她怎麼說都會得罪一方人了。

陸貴妃一笑,道:“怕是你這小宮女胡言亂語,你可知道這是死罪!”

死罪?周承露驚了驚。

“我看的不太真切……只聽見兩個人一直在吵嘴……然後……確實是沈姑娘先掉了下去……”周承露頓了頓,實在不知道怎麼說啊!

她現在還不明情況,心中盤算也是模模糊糊。

“你胡說八道!周承露我和你無怨無仇,你為什麼要誣陷我?”徐嫣姝沒料到半路殺出這麼個程咬金,最關鍵是她與這位周承露並不相熟。

“你都說了我和你無怨無仇,我為什麼要誣陷你?”周承露語氣不緊不慢,字字清晰。

“不是這樣的貴妃娘娘,周承露她說謊,我真的沒有推沈花拾。”徐嫣姝泣涕漣漣,不再是張牙舞爪,抽泣聲斷斷續續倒引的旁人有些可憐她了。

徐娉婷拉着徐嫣姝勸慰道:“好好說就是了,別哭了。”

“四姐,她們兩個就是一夥的!你就是要幫着她們,你怎麼能不幫自己的親妹妹呢……”徐嫣姝哇哇大哭。

沈花拾暗自嘆氣,真是沒完沒了了!

靜悄悄的沒人說話,卻又從人群中猛然傳來一陣哭泣聲。

是沈花拾。

她嚶嚶哭了兩聲,抹了抹眼淚又揪了揪衣角,似乎終於下定決心般撲了過來。

一把抱住了徐嫣姝!

桑鴻挑了挑眉,臉色頗為無奈的退後了兩步,留給她施展的空間。

楚暮的臉不知為何黑了黑。

“徐姐姐對不起,哇嗚……”沈花拾抽泣着,像塊黏糖一樣死死粘在徐嫣姝身上。

“幹什麼!”徐嫣姝掰扯沈花拾的胳膊。

“別動。”沈花拾臉色依舊是一副愧疚哭泣之色,埋頭輕輕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這件事確實是沒什麼證據,樂鼓的事情我可是人證物證俱全。所以要不要我把他們幾個請過來?”

徐嫣姝臉上驚色一瞬而過,募的停止了手上的動作。

徐嫣姝此刻方稍稍冷靜,她雖然平日嬌縱性子也急,自覺自己不算聰明。但此刻心中卻如明鏡一般透亮。

樂鼓的事她被沈花拾拿捏住了把柄,眼前的之事也已經不受她的控制。如果承認害沈花拾落水,她一定逃不了陸貴妃的責罰也少不了受那些人的白眼。

但如果樂鼓的事情抖出來,那絕不僅僅是簡單的責罰能夠擺平的。

她串通的可是皇家樂鼓人馬……

深究下去,旁人隨便給她安插個罪名,那她可真是……

雖然她爹也是個丞相,但他也絕不會因為她給自己留下個包庇的罪名。她可太明白她爹的處事方法了。

徐嫣姝還是分的清孰輕孰重的,只是此刻雖然想明白了,卻越發不甘心和委屈了。

但也別無他法!

在眾人不解又好奇的目光下,徐嫣姝終於咬牙切齒,心不甘情不願的點頭認錯,“是我推她下去的,行了吧……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是不是故意眾人已經不關心了,她們只會認定眼前的事實:沈花拾是被徐嫣姝推下去的。

真情實意的人少,冷眼旁觀的人卻是一抓一大把。別說她們沒那個腦子深究,便是她們知道了也不會多說什麼。她們才不在乎這裏面有沒有什麼冤枉,也只是想看看誰倒霉罷了。

碧水眼見徐嫣姝承認,忙跪了下來,“不是我家姑娘……”

“碧水!”徐嫣姝還是很仗義的,大包大攬痛快道:“請貴妃娘娘降罪。”

沈花拾此刻倒有些敬佩她了,現在還肯包庇自家侍女。

“想必嫣姝姐姐也不是故意的……還請娘娘從寬處理……”

看着此刻的沈花拾變得通情達理起來,桑鴻忽然覺得不忍直視。

明眼人知道她是故意,卻無人敢說。徐嫣姝也只得暗自恨恨罵她。

陸文景謝雲深對沈花拾的裝柔扮弱也已經見怪不怪。

“難得你這番通情達理。”陸貴妃似乎很是欣慰。

沈花拾心虛的低下了頭。

如此沉默了一會兒,陸貴妃嘆了口氣才將責罰判了下來,“明日的獵宴你就不必去了,將《維摩詰經》好好抄上幾遍,靜靜心吧。”

徐嫣姝猛然抬首,卻又無話可說。

“姑娘……”碧水拉了拉她的胳膊。

“嫣姝謹遵貴妃娘娘教誨……”

沈花拾躲在沈朝夕的懷裏繼續演戲,假裝沒看到徐嫣姝惡狠狠的眼神。

待沈花拾沐浴換衣之後,匆匆來見楚暮。

是離沈花拾住所不遠的涼亭。

天已經黑了,上面綴着幾顆星辰。沈花拾坐在涼亭里等了好大會兒,月光透過一長廊的走馬燈繞下來,斜映射在亭下湖裏。

她沒什麼可期待的,也不想去揣摩楚暮接下來會給她什麼任務。她只是無聊到踩着走馬燈下的黑影處一蹦一跳的玩耍。

她不敢承認,每次見到楚暮她總有種不安。

他的種種行為都透漏着兩個字:危險。

但怎麼也沒想到楚暮見她,劈頭蓋臉就一句話:“你為什麼要冤枉徐嫣姝?”

沈花拾霎的沒反應過來,冷靜了會兒反問道:“你是不是也覺得我無理取鬧,說謊成性?甚至覺得我是個很壞的人?”

其實沈花拾本就一般的心情就像被人使勁拉扯,她現在就是在極力控制自己的不耐煩。

他憑什麼這樣冤枉自己?

然而她沒有問出口。

一種蒼白的無力感撲面而來。

她沒資格問。

就像誰有資格要求別人一定要信任自己呢

楚暮被她的話弄的摸不着頭腦,下意識道:“這和我說的事情沒關係……”

“有關係!”沈花拾冷靜的過分,“如果你認定了是我冤枉徐嫣姝,那我就是這樣的人,你也不必勞心問了。可如果你真的相信我,就更沒有必要問了,不是嗎?”

“我不是不會玩心眼,只是以前不屑於。但我也從來也沒說過自己是個好人。別人惹惱了我,我定然要雙倍的還給她。”

“你知道我們說的不是一回事。”楚暮搖了搖頭說道。

“在我看來這就是一回事。我這人從來不會忍讓,我不是聖人也做不到大度。或者說你根本就不了解我,我一向是有仇必報。”沈花拾執拗的撇過目光不再看他。

兩人都是盯着波光粼粼的湖面,趁着月光隱約看到裏面樹木環繞着月亮的倒影不言不語。

楚暮心情有些煩躁卻不敢大聲說話,低語沉沉道:“但凡是有心人就能查出來,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你都是會水的,你卻偏偏要等着人來救。你有沒有想過你的謊言被揭穿的後果?不是所有人都是傻子。”

“楚暮!”沈花拾猛地大聲叫他的名字,然後也放下聲音道:“就算這一切都是假的,我也希望你能注意自己的身份,你是我的未婚夫。你真心也好,裝模作樣也罷。但在眾人面前你也應該毫無保留全心全意的站在我這一邊。”

這像是暗示,又像是威脅。

楚暮語氣鬆軟下來道:“你得罪徐嫣姝就是得罪徐博梣,你能有什麼好處?”

“如果我不冤枉她,那麼現在受冤枉的人就是我。也請你設身處地的想想,是她想要這麼對我,我只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如果現在受冤枉的是我,你還會在這裏指責我嗎?”

“沒有如果……”

“我落水你就說是我冤枉她,那她落水你是不是就要說,是我推她下水的?”沈花拾譏笑。

“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楚暮堅持解釋。

“楚世子什麼意思和我無關。你若是有證據就去舉發我吧!若是沒有,那就不必多言。”沈花拾語氣冷漠,猛地退後一步。

兩人各執己見,都不肯多退一步。

楚暮欲上前道:“你……”

“別再說了!”沈花拾伸手推開兩人的距離。

她為什麼要費力解釋?

不過一場交易,有的人怎會懂得毫無保留的信任是如何珍貴。

與此同時,顧知南苦口婆心的勸自家殿下道:“殿下你明明知道沈姑娘是會水的,又何必親自下水來救她呢?何況楚世子都沒有下水,你這麼做難保不會落人口舌。”

“我只是下水救人,哪裏想的那麼多?”桑鴻打着哈哈。

“殿下是慌不擇亂,亂了心神。”顧知南戳穿他。

“我當時着急……你知道的,我一着急就容易忘事,就忘了她原是會水的。”

顧知南倒了薑湯遞過來道:“殿下該忘的忘不了,不該忘的倒是忘的乾乾淨淨。殿下不是忘了,只是你就是願意這樣做。”

“你這嘮叨都怪趕上個老婆子了。實話實說我也是怕萬一,會水淹死的人也不少。”桑鴻極力狡辯。

顧知南知道再講道理也沒用,索性隨他去了。

“那個叫小秋的小宮女怎麼樣了。”桑鴻忽然想起這件事情還沒有解決。

顧知南又道:“小順子已經把小秋送走了。何況有陸貴妃在,她是個善人,會幫殿下的。“

顧知南等至深夜,小順子終於回來,身後卻緊跟着一個穿黑袍的人。

“顧大人饒命……我已經夠小心的了,卻還是被這位姑娘的手下給發現了。”小順子一見他就跪下請罪,三言兩語說清了干係,顧知南一下瞭然究竟發生了什麼。

姑娘?

來人將斗篷帽子取下,一頭青絲順勢落下。

眼前的女子面色冷若冰霜,看着他們抱以微微一笑。

顧知南如同見了鬼一般倒吸一口吭氣,頓時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覺。

周承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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