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到了約定的餐廳，夏穎進門報了名字，被服務生引路到了包廂。

肖雲聽見動靜，抬頭笑着打招呼：“來了啊，想吃什麼？我一直等着你還沒有點菜。”

夏穎在他對面的空位落座：“我在家裏吃過飯，你看着點吧。”

“不打緊，你可以陪我吃一點。對了，你最近都在忙什麼？”

肖雲點好菜，服務生退了出去，包廂里只剩下兩個人。

“還能忙什麼，忙工作啊。”話音一頓，夏穎又說，“不好意思，浪費你時間過來一趟。”

“不會，和你吃飯怎麼也不算時間浪費。”

肖雲看着眼前的人，夏穎今天穿了件針織背心，下面是闊腿西裝褲，捲髮披肩，看着簡潔又時髦。

白皮膚和細腰十分惹眼，卻不妨她自帶氣場。

好像只是漂亮自己的，不帶有半分對別人的討好。

眼前的人，不管是外貌，談吐，氣質，都是他喜歡樣子的。美麗又落落大方。

不會像二十齣頭的女生，光鮮漂亮，卻時時刻刻需要被哄着。

而且如果不生孩子，保養得當的話，三十歲和二十歲的女人看着其實差不太多。

來之前，他在心裏下了決斷，但是如今看到了人，又改變了主意。

也許可以再試一試。

夏穎微笑道：“那你呢，最近忙什麼，有認識合適的姑娘嗎？”

“我沒有，你知道我不喜歡相親，不過我倒是慶幸家裏長輩的安排，讓我認識了你。”

夏穎：“你太客氣了。”

“對了，我聽說你妹妹不打算回去，最近在找工作。”

夏穎點頭：“嗯，你是聽阿姨說的嗎？”

肖雲母親和夏欣榮是朋友，她們在一個廣場舞隊，幾乎每天都見面互通消息。

兩個長輩非常希望他們能在一起。

“那她們以後也會和你一起住？”不等對方回答，他又說：“對別人負責不是容易的事，你要好好想想。有的時候一直施予，對方習慣後會覺得這是應該的，如果你停止或者給的不夠多，可能反而會讓人記恨。”

夏穎抬頭，看着他的眼睛：“是嗎？”

“其實我還挺意外的，我直說吧，我父母以前資助過兩個學生，開始還挺好，後來那兩個學生提的要求越來越多，畢業后還來借錢買房子，我媽媽挺失望的。”

“那挺遺憾，本來是好事，後面鬧得這麼不愉快，不過阿姨開始會資助別人，一是覺得這樣做能讓她開心，才會這樣去做。”

“嗯，可能吧。”

夏穎聲音淡淡地說：“有部分人覺得獲得會有成就感，但是有部分人會認為付出更有成就感。”

肖云：“有道理，所以你以後會一直照顧妹妹全家嗎？”

夏穎點頭：“是啊，我沒辦法不管。而且我認真地想過，我們更適合當朋友，我覺得應該和你說清楚。”

肖云：“所以，是我出局了嗎？”

夏穎：“我們還是當朋友吧，我不想因為我的生活影響你的狀態，你不用和我一起承擔我家的瑣事。”

他們最開始就交流過人生觀念，為了避免浪費時間，知道雙都是把事業放在第一位的人。

不喜歡約束，更不喜歡孩子。

某種意義上來說，兩個人很像，很適合成為利益共同體，結婚組成家庭。

最開始夏穎也正抱着這樣想法，才去接觸對方。

接觸之後，卻發現不適合。

而對方也不能接受她要照顧妹妹一家人。

話都擺在枱面上了，肖雲張了張嘴，最終什麼都沒說。

兩個人把話說開，吃飯的氣氛還不錯，肖雲意外對方的洒脫，從餐廳出來，沒忍住又說：“我覺得你挺矛盾的，有時候很較真，比如說那天的車禍，有時候又很大度，就像對你妹妹。”

夏穎坦然道：“我有能力處理，還輕易妥協，我會覺得對不起當初遇事只能被迫妥協的自己。如果不是姑姑當年把我接過來，我就不會有機會讀大學，我對我妹妹不管不顧，也對不起當初的自己。”

肖雲看着對方遠去的背影，突然有點後悔。

和以前覺得兩個人合適產生的喜歡不同，這一刻他真的有點喜歡人了。

——

“所以你們是真掰了。”夏欣榮一臉意外。

夏穎：“都還沒有開始，怎麼能說掰，他也沒做錯什麼。”

“我沒有怪他的意思。我是說你和他掰了，我可以重新給你物色一個合適的，抓緊時間。”

夏穎：“……倒也不用這麼著急。”

夏欣榮：“我沒逼你結婚，就看看有有沒有合適的。我呢，其實能理解小肖。”

當年她一個女人帶着孩子，也被很多男人挑剔，男朋友交了幾個，但都不合適分手了。

不過那時候是因為她負擔大，而夏穎工資這麼高，完全沒這方面壓力。

她從來不認為夏穎做錯了，雖然是沒血緣的姐妹，但互相幫忙這不是很正常？

夏穎：“好像沒那麼合適的。”

夏欣榮：“你不要氣餒，就光我們廣場舞隊就很多人都想給你介紹對象，我都一個沒有答應，那些大媽介紹的男人能有什麼好的？我一定會親自幫你篩選的。”

夏穎漂亮又能幹，關鍵是人還很孝順，一圈老太太都爭着介紹男人，全被她推了，因為質量不合格。

找對象，那一定要兩個人過日子比一個好，如果還不如單身的生活品質高。那又何必戀愛結婚呢？

夏穎：“隨便吧，不過我不要丑的。”

“那能不能年紀比你小的？你就是前幾年忙工作耽誤了，現在優秀的男人都很搶手。早被那些積極的姑娘給相中了。剩下的要不是質量不行，要不然就離異過。其實我覺得你那個男同事就不錯。”

“我的男同事就只是同事關係，這都哪跟哪兒。不過比我年紀小也行。”

夏欣榮：“能小多少歲？”

夏穎：“六、七歲？”

夏欣榮有點詫異，本來以為夏穎只能接受小兩三歲。這六、七歲是不是有點多？

夏穎看了過去：“不行？”

“行！”

—

佳佳要在這邊上幼兒園，必須戶口掛靠過來。夏娟回去一周跑各種手續，這件事不算難，但卻十分繁瑣。

要到處蓋章開證明。

夏穎打電話給了當公務員的高中同學，對方幫忙，這才順利很多。

夏穎可不會照顧孩子，夏欣榮住了過來，看護家裏的一大一小。

十幾年前夏欣榮收留了夏穎，如今夏穎收留了佳佳。

勉強算是祖孫三代，雖然沒有半點血緣關係，卻也其樂融融。

夏娟今天晚上的火車回來，夏穎說她開車去接，被對方拒絕了，說高峰期開車太麻煩，還不如自己坐地鐵回來快，而且還方便。

地鐵口離小區很近，夏穎退一步說在小區門口接。

剛好她散完步順路。

夏穎每天唯一被分配到的任務，就是晚飯後溜孩子。

夏欣榮看她回家不是盯着手機就是看電腦，特意安排的。

——

“我妹妹差不多到了，我要去小區門口等她。”

何憶朝：“要我陪你一起去接她嗎？”

夏穎：“不用，還有，你不用每天過來的。”

“你現在單身，我難道不可以來找你嗎？我知道你和那個男人沒有聯繫了。”

“你怎麼知道的？”

“我有自己的辦法。”

夏穎別過臉，心情不錯地問：“哦，你很得意啊？”

何憶朝笑了下：“沒有，是高興。我是想認認真真的和你在一起的。佳佳也很想我們一起陪着他。孩子爸爸不在，大概會需要一個男性長輩。”

夏穎：“你很喜歡帶孩子？”

何憶朝：“分人啊姐姐，佳佳眼睛和你很像，這麼可愛，我很難不喜歡。”

夏穎：“……”

佳佳眼睛是和她有點像，姑姑和夏娟也說過這點，就真的挺奇妙的，明明沒有血緣關係。

何憶朝：“我有你就夠了，但是你除了有我，還有很多事。現在你工作穩定，能不能考慮下我？你對我來說也很重要啊姐姐。”

“啊，好吧弟弟。”

兩個人分開后，看着對方背影消失在人群里，夏穎才收回視線。

晚上八點，掐着時間點，夏穎牽着佳佳等在小區門口。

佳佳比她眼睛尖，隔着幾十米看見她媽媽，邁開腿飛奔過去。

夏穎笑了笑，加快步伐走過去，她想說沒必要帶這麼多東西，現在交通方便什麼都可以買。

拎太多東西坐車也不方便。

電光火石之間，從後面突然竄出一個人，夏穎還沒有看清楚是誰，就被對方大力的推倒。

——

高考半年前。

“哇，你的手臂怎麼青了一塊？”同桌的女生側過頭，盯着她的手臂。

夏穎手臂都有些抬不起來，費勁的握住筆。

“哦，不小心磕到了。”

其實不是，是被打的抬不起手臂，不僅僅手上青了一塊，全身都是淤青，後腦勺還腫了一塊。

她從小就和兩個弟弟關係不好，尤其是和年紀最小的夏景陽。

高考報名要戶口本，她周末抽空回家來拿，碰到夏景陽。

對方罵了她一句白眼狼，夏穎回了一句嘴。

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夏景陽就把她推倒在地上。

夏穎死死拽住扶手，不讓對方把她從二樓推下去。

那年她十八歲，164，90斤。夏景陽十三歲，178，160斤。

雙方懸殊太大，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事後報去警？對方沒有滿十四歲，又是親姐弟，能有什麼用呢？

最後也只能不了了之。

——

“你真的不用去醫院嗎？哎，下手也太黑了。”

派出所里，夏穎收回了思緒，轉頭看了眼一臉擔心的夏娟。

其實和當初那次比起來，這不算黑。

“我還好，還是先忙完這邊。”她嘴角有點痛，手臂擦傷了一大片。

“他知道我回去，前幾天攔了我要錢，但是我沒有給。我也不知道他會跟着我過來，還一上來就動手。你和他又無仇無怨，這都怪我。你說他以前都好好的，怎麼就突然變了一個人似的。”

夏穎笑了下：“和你無關，我也和他一直有仇怨。他恨我有錢不給他們，又恨我唆使你不借錢。以前他一直高高在上，覺得壓我們一等。現在怎麼能容忍我過得比他好，還不把他放在眼裏。”

其實這個人壞透了，天天逃課才被送去當兵，當兵回來找關係分配了工作。

以前老爺子在的時候，一直肆無忌憚的啃老。

現在老爺子死了，沒人給他補貼，還得每個月給父母贍養費，心裏不平衡，這不就原形畢露了。

當時反應過來的夏娟，第一時間來拉架。

因為就在小區門口，動靜很快引來了保安。

保安認識夏穎，一邊來幫忙，一邊呼叫同事。

幾個小區保安很快制服了夏景陽，報了警，一行人到了轄區派出所。

“我為什麼打她，她不孝順父母，只顧自己享福和炫耀，狗眼看人低。還挑撥其他姐弟關係，她就該打，我替家裏長輩教訓她。”夏景陽梗着脖子，一臉凜然。

處理的警察開口問：“原來你們是親姐弟啊？互毆嗎？”

夏穎抬頭：“門口攝像頭的事發時段錄像，物業已經送來了，應該能定性不是互毆。”

“這樣啊。我讓你弟弟給你誠懇地道個歉怎麼樣？這件事他太混蛋了，但如果真追究，記檔案對他也不好，你也不好和父母交代啊。”

遇到家庭糾紛，他們都會先調解，而且這也不算什麼案件。

夏穎聲音冷漠：“麻煩請快一點，這邊走完流程我要去醫院，律師在來的路上，還有幾分鐘就到，這個事我不和解。”

“……你好好想想。”

夏穎覺得真很好笑，為了維持表面溫情，家庭可以肆無忌憚藏污？

血緣是護身符，更可以為所欲為？關鍵時候還能罪減一等。

可笑的是，很多人受到的傷害都來自親人。

夏穎深吸了口氣，剋制住情緒，轉頭對旁邊的夏娟說：“別告訴我姑姑，我這幾天暫時住酒店。”

話音一頓，她又說：“也不要告訴何憶朝。”

律師電話里和她簡單說了下結果，因為她受傷不算嚴重，畢竟是姐弟，所以大概率對方會是七天拘留罰款一千塊。

只能盡量爭取拘留15天。

她弟弟雖然是公務員，但這只是行政處罰，不算犯罪，不會影響工作。

夏穎一腔恨意，覺得不夠，但轉念一想，讓夏景陽在裏面待十五天也不錯。

以對方的性格，拘留的打擊非常大，也應該非常痛苦吧。

這次滿了十四歲。

夏娟：“就算我不告訴姑姑，但是她遲早會知道的。”

夏穎想了下：“先瞞着吧。”

至少等她臉沒那麼腫，體面點再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