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合春
“他"
想問他怎麼來了,但楚凝唇微啟,剛發了個音就沒了聲兒。
半夜裏,他人不在東宮,說過來就過來了,不必深想,大抵當時又是與賀書雁同在一處。
頓默頃刻,楚凝沒再問,低頭默不作聲喝了那碗湯藥。
雲蘿接過空碗擱到一旁,自顧告訴她說,昨夜自己一進屋,就見她昏着,是宣王爺抱她躺到床上,又吩咐人請了醫女來。
“姑娘昨夜是如何昏倒的,發生何事了?”雲蘿百思不得其解。
楚凝回憶昨夜,不由念及那個記不起的夢,正要努力去想,頭便襲來陣陣刺痛,彷彿有千萬根細針不斷地往腦袋裏里扎着,一吃痛,捂住頭整個人佝僂着往下。
“不想了不想了,”雲蘿見她頭痛欲裂的模樣,忙扶她躺下:“姑娘先歇着,好生養傷。”
楚凝閉着眼,眉頭緊緊皺着,直覺昨夜那夢是嚴重的,但她怎麼都想不起來。
只記得,那是個噩夢。
往後半月,一直到初七那日,賀書雁每日都會派婢女送來一碗湯藥,說是補身子的,楚凝並未多想便服下了。
大婚前一日,宮中來了人,是要接楚凝去到京師一處御賜的宅邸待嫁。
明日她便要以開國公府嫡女的身份,嫁入宣王府,總不能從丞相府出門。
那夜,楚凝沐浴后穿着寢衣坐在窗前,望向屋外,寂靜夜色中,入目皆是陌生的院景。
雲蘿捧着金玉托盤進屋,其上整齊疊擺着艷紅華貴的鳳冠霞帔。
“姑娘早些歇息吧,明日迎親的儀仗來得早,睡晚了明兒會累。”雲蘿將婚裳擱到案前,擔心她這麼吹着冷風要受涼,走過去想關窗。
楚凝目光空洞,不知是在看窗外的什麼景,她輕飄飄開口阻止:“讓我再坐會兒。”
她這無望的樣子,雲蘿瞧着心疼得緊。
哪個富貴人家的女兒出嫁不是被爹娘哭哭啼啼又難分那舍地送出門,可憐她家姑娘,獨自一人背井離鄉,遠上京師,嫁的還是不愛的人。姑娘若也那般哭天抹淚的就好了,她還能陪着一塊兒難過,可偏偏她家姑娘懂事安靜得很,倒像是認命了,不哭不鬧,好似已經上了斷頭台,左右不過一刀,行屍走肉般放棄掙扎了。
雲蘿什麼都做不了,眼眶熱了一熱,腦子也是一熱,說道:“姑娘,咱們趁夜逃了吧,回錦官去,不嫁了。”
楚凝在她這話里回過神,朝門外瞧了眼,再壓低聲音:“莫要亂說話,這兒非賀姐姐的院子,全是宮裏和王府的人,不要命了是不是?”
“可是……”“好了。”楚凝曉得她是見自己鬱鬱寡歡,便牽出一抹笑來:“我只是覺着今夜有些悶,風吹着舒服,想坐久一點兒。”
雲蘿喪着臉,將信將疑。
“這婚是一定要成的。”楚凝站起來合上窗,回身往內室走:“倘若我真不管不顧離了京師,皇家必然是要怪罪的,到時舅舅和姥姥怎麼辦,哥哥要怎麼辦?”
雲蘿明白是自己一時口快不過腦,垂着腦袋跟在她身後,小聲道:“奴婢知錯了……奴婢只是見不得姑娘委屈,姑娘有意的分明是……”
楚凝回眸瞅她—眼。
雲蘿及時噤了聲。
“京師不比錦官,話都要小心着說。”楚凝看着她,柔而正色。
雲蘿輕聲應道:“是。”
翌日,天微微亮,宅邸已是一派歡騰。
儘管如今呈敗落之勢,但楚氏也可稱得上是名門望族,楚二姑娘出閣,就要嫁到皇家,做那尊貴的宣王妃,宮裏來的陣仗自然大。
三書六禮,鳳冠霞帔,十里紅妝,宣王府迎親的場面比之往昔皇子娶妻都要隆重喜慶。
楚家嫁女是下嫁,堂堂親王,乃是天潢貴胄,娶妻當然不會親自騎馬相迎,來接楚凝的,自然是迎親的儀仗。
宅邸道道長廊紅燈高懸,家僕捧着紅漆箱來來回回地往繫着紅綢的馬車上搬。
楚凝由着雲蘿為自己梳妝更衣,出閣禮畢,邁出府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