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十日出

第116章 十日出

黎寒光看到小九和光的時候就感覺不妙,他把追兵引開,然後悄悄給羲九歌傳音,兩人趁亂甩開隊伍,單獨趕路。

結果一出來,就撞到了羲和。羲和掃過面前兩個年輕人,他們看起來年紀不大,但身上氣息十分沉穩,看得出來出身名門,教養良好。兩人都長了副好相貌,他們穿着簡單的白衣,站在蒼林中一個像嬌艷的火,一個像清凌的冰,截然相反卻又相得益彰,容色之出眾能排上羲和平生所見頂尖。

按理大陸上出現這樣兩個出色的後輩,羲和不可能不知道,但她印象中沒有任何影子,連華族中也未曾聽聞。羲和不動聲色,問:「你們是誰?為何擅闖臨淵山?」

黎寒光不久前還和羲九歌說過,如果有機會想去拜會羲和,誰能知道機會比意外還要先來。黎寒光試圖解釋:「羲和神,剛才可能發生了一些誤解,但我們沒有惡意,您不要誤會。」

「誤會?」羲和不為所動,冷冷道,「什麼誤解,能讓你們追着我的小女兒窮追猛打?」

黎寒光有口難言,沒法解釋。羲和看到他們的表情毫不意外,嚴厲說:「將他們帶回去,嚴加盤問。」

羲和身後的侍從立刻握着繩索朝他們走來,黎寒光聽到後面越來越近的聲音,心道對不起了岳母,但如今事情緊急,他還有許多話要問光,絕不能被控制起來。

在侍從即將靠近時,黎寒光猛然拋出一個球狀炸彈,砰得在空中炸響。

霎間四周煙霧瀰漫,侍衛被嗆的咳嗽,根本沒法視物。羲和皺眉,在身周捏了一個屏障,驅風吹散煙霧。等剛剛能看清環境,一大群穿着勁裝的弟子氣勢洶洶衝出樹林,正好和羲和的人撞了個正着。

侍衛正窩着火,看到這群人二話不說開打。姜榆罔、姬少虞聽到這邊有爆炸聲,趕緊跑過來,還沒明白局勢就被攻擊,當然毫不留情還手。雙方打成一團,局面十分混亂,羲和環顧四周,發現剛才那兩個人不見了。

她暗暗皺眉。

羲九歌飛快穿行在樹叢中,對黎寒光說:「和你結隊真是危險,過河拆橋,以鄰為壑,說的就是你這種人了吧。」

黎寒光越過樹梢,身姿輕飄飄的,腳下的樹葉分毫未晃。黎寒光言之鑿鑿道:「哪有,反正他們遲早都要打起來,我只是讓他們順便幫我一個忙而已。在這種情況下相遇,只能事急從權,岳母肯定能理解的。」

羲九歌翻了個白眼,不想搭理他。她問:「你到底想做什麼?」

「先找到光。」黎寒光嘆氣,「現在,我們只能指望他了。」

太昊國王宮,小九一路跑到三神子的宮殿。華麗的宮室中如今一片愁雲慘淡,守門的侍從看到九神女來了,連忙行禮:「九神女。」

小九提着裙子,快步跨過門檻,問:「父帝呢?」

「帝尊去尋解心魔的辦法,走了有一會了。」

小九一言不發,繞過屏風。床榻上躺着一位少年,他相貌艷麗,但眉心橫亘着一道紅色印記,突兀地破壞了整體美感,給他的五官增添許多妖異。他雙目緊閉,身體卻被一股金色繩索緊緊捆住,不知道因為繩索還是因為什麼,他睡得並不安穩,眼珠在眼皮下飛快轉動,看起來十分痛苦。

小九看到三哥成了這副樣子,心裏又急又憂。她對侍從揮揮手,說:「你們都出去吧。」

侍從都知道九神女和三神子親近,上次三神子發病的時候九神女就寸步不離守在殿裏,甚至偷偷跟去臨淵山。侍從們習以為常,對小九行禮后就魚貫離開。

等所有人走後,小九拿出已經有些黯淡的白色玉石,放在三神子手中。她跪坐在榻邊,握着三神子的手臂,低聲說:「三哥,再忍一忍,你馬上就可以恢復了。」

玉石接觸到三神子的手心后,自發吸收魔柱。小九親眼看到三神子的神色平靜下來,眉心的紅色印記也消失了。她大喜過望,這時候才猛地發現原本潔白剔透的石頭已經變成墨色。她吃了一驚,想起姨母的話。

常羲說,這種石頭雖然可以容納心魔,但容量有限。當它變成黑色的時候,就表明心魔滿了,需要儘快銷毀。

小九不敢耽誤,都來不及等三哥醒來,她拿起石頭,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飛快跑往湯谷。

心魔離體后,沒過一會,三神子醒了。侍從聽到內室有動靜,連忙進來,看到三神子竟然坐了起來,十分驚訝:「三神子,您醒了?」

三神子身上的繩索是帝俊用法力凝的,專為了壓制魔氣,如今他身上心魔已散,繩索也自動消散。三神子頭疼得像要炸裂一樣,他用手掌摁着眉心,問:「這是怎麼了?」

侍從趕緊將他昏倒后的事情一一簡述,三神子聽到帝俊來了,眉尖意味不明地挑起:「父帝也來了?」

「是。」

三神子沉着臉,靜默不語。入魔後會失去知覺,全憑本能做事。但他曾經走火入魔過一次,還算有經驗,所以入魔期間他並不算完全沒有記憶。

上次是因為他急於求成被心魔鑽了空子,可是這一次他一切如常,為什麼突然間就爆發心魔,甚至嚴重到必須父帝出手?

三神子仔細回想他入魔前的行動,他如往常一樣睡覺、起床、練武,並無特異之處。三神子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暫時放下,問:「是父帝將我救醒的嗎?」

侍從搖頭,對此也十分奇異:「說來奇怪,帝尊出去為您尋療傷辦法,還沒有回來,九神女來了一趟,然後您突然就醒了。這麼大的好事,屬下趕緊傳信給帝尊。」

「小九?」三神子越發奇怪,「小九來做什麼?」

「不知道。屬下以為九神女擔心您,就沒敢打擾。後來好像看到九神女在您手心放了塊石頭……」侍從說到這裏自己也不太確定,遲疑道,「九神女拿着一塊圓形的白色東西,應當是塊石頭吧。」

圓形,白色,石頭……三神子莫名覺得侍從的話很熟悉,忽然,他眼睛瞪大:「不好!小九現在在哪裏?」

·

落日熔金,暮雲合璧,黎寒光終於在山林深處,先羲和一步找到光。

光這些年雖然一步都沒有離開過山洞,但他看守着許多高階神族的心魔,從那些最隱秘的記憶中學到了許多東西。他很擅長隱藏自己的痕迹,這麼多人找了一天都沒找到他,要不是黎寒光完全放棄尋找,而是根據環境構想自己會怎麼藏,恐怕一時半會還找不到他。

光聽到有人來了,十分平靜,頭也不回說:「你來了。」

黎寒光輕輕笑了聲,道:「你還真會藏。」

「過獎。」光靜靜說,「你看起來也很擅長。」

「既明。」羲九歌不得不提醒,「這裏隨時會有人來,我們要加快速度了。」

得知黎寒光來后,光連回頭正視他的意願都沒有。但他聽到了另一道女子聲音,光大吃一驚,慢慢回頭。

這是羲九歌第一次見臨淵山主,她不擅長和人交際,便只是對他笑了笑,聊表友善。然而沒想到,那個清瘦的少年看着她卻愣住了,一直望着她的臉,良久連眼睛都不眨。

初次見面,這樣的行為可以說非常失禮了,但意外的是並不令人反感。羲九歌細眉動了動,微笑問:「臨淵山主認識我嗎?」

黎寒光極冷地嗤了一聲,毫不客氣站到羲九歌面前,擋住了光的視線。光再也看不到她了,才收回視線,輕聲說:「似乎不認識。但我總覺得你很熟悉。」

「夠了。」黎寒光忍無可忍,冷冰冰打斷,「我可沒時間陪你妄想。白日發生了什麼,你為什麼會出來?魔柱去哪裏了?」

光說:「我也不甚清楚,彷彿是小九的三哥再一次走火入魔了,帝俊要用我煉塔,小九不同意,就自作主張跑來放了我。至於心魔,被她用一種白色石頭轉移走了。」

黎寒光的關注點全在白色石頭,而羲九歌卻不可思議反問:「用你煉塔?」

光輕輕點頭:「沒錯,值得帝俊親手重煉的,大概唯有昊天塔了。」

羲九歌倒吸一口涼氣,他們就在昊天塔內,那豈不是說,他們腳下很可能就踩着光的骸骨鮮血?

羲九歌皺眉道:「他們怎麼能這樣做?這座山你留不得了,趁現在他們還沒發現你,你趕快逃吧。」

光生出些微的恍惚,類似的話,似乎不久前小九也和他說過。世人都將他視作一件工具甚至材料,唯有她,會憤怒他的不公,擔心他的生死。

黎寒光不合時宜地打斷,幽幽道:「這只是過去的投影,無論在幻境中做什麼,都無法改變已經發生過的事情。所以,根本沒必要執着於逃不逃,更重要的是弄清楚這一年發生了什麼。」

羲九歌回眸,暗暗瞪黎寒光。黎寒光被瞪得委屈又嫉恨,他看向光,暗暗咬着牙道:「怎麼,我說的不對嗎?」

黎寒光的目光中頗有一種光敢說不對立刻就把他扔給帝俊侍衛的意味,光不和此人一般見識,溫聲說:「沒錯,我從來沒想過逃離。只是我必須搞清楚小九手裏的東西從何處而來,所以才沒有回洞府。她雖然跳脫,但並不是一個冒失的人,定是她十分信任給建議的人,所以才會把對方的石頭帶在身上……」

光說到這裏,短暫地頓了下。黎寒光捕捉到異樣,不動聲色問:「怎麼了?」

「白色石頭……」光低聲喃喃,猛地站起身,目光霎間迸發出利劍寒霜,「不好,那根本不是石頭,而是骨頭!」

羲九歌提出異議:「骨頭和石頭差異極大,怎麼可能認錯呢?」

「那不是普通骨頭,而是前幾任臨淵山主,甚至包括我師父火化后遺留的身骨。」光根

快到日落時分,除了還在天上執勤的小十和卧床養病的三神子,其他太陽都陸陸續續來到湯谷。往常小九總要磨蹭到最後一個,但這次,她早早就來了,並且一進來就直奔溫泉。

二神女奇怪,問:「小九,你在做什麼?」

小九挑了塊水深的地方,站在石頭上,小臉滿是認真:「我要永遠消滅心魔,以後,大家都不用受它傷害了。」

哥哥姐姐們不明白小九在說什麼,一起笑了,五神子調侃道:「所以,小九,你打算像你手裏的石子一樣,把心魔扔到湯谷里淹死嗎?」

眾兄妹笑聲未落,一道亮光飛速朝湯谷逼近,三神子落地,匆忙道:「小九,你被騙了,那塊石頭有問題!」

小九離得遠,沒聽清三哥喊了什麼,她詫異地回頭,與此同時,手指微微放鬆,已經變成灰黑色的石塊從她手心滑落,撲通一聲落入水中。

湯谷水是比岩漿還要恐怖的火源,石頭沒入水中,很快熔化。而這時,三神子也跑到水邊了,小九瞪大眼睛,不解問:「三哥,你剛剛說什麼?」

小九親眼看着三哥臉色變得扭曲,瘋狂對她大喊:「小九,快閃開!」

小九不明所以地回頭,看到一簇濃郁的黑氣猛然從水中躥出來,如一柄利劍貫穿她的心臟。

小九沒感到痛,她眼前浮現出許多畫面,有男有女,有喜有悲,有不認識的臣子,也有她熟悉的親人,最後定格在她眼前的,是她拉着光在陽光下奔跑,一回頭,光卻臉色慘白,胸口源源不斷流着血。她手心傳來溫熱的感覺,她低頭,看到自己手裏握着一顆心臟。

一道不知從何處來的聲音在耳邊低語:「你的父親害他有家不能回,你的族人自私地剝奪了他的自由,甚至還要用他煉塔。你為什麼覺得他拿你當朋友呢?他其實一直很恨你,只是想利用你離開臨淵山而已。殺人的感覺好嗎?當年,他就是這樣被你父親逼着,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師父。」

其實小九手裏什麼都沒有,手心的肌膚白凈柔嫩,可是她卻覺得那裏有一顆心臟,是光的心臟。小九呼吸急促起來,無意識喃喃:「不可能,光不可能騙我……」

小九的眼睛已經不知不覺變成紅色。另外八個神子神女看到小九被魔柱擊中,臉色都變了,立刻施法。兄長姐姐都想帶走小九,然而,魔柱的可怕並不在於它攻擊力強大,而在於它以人心為武器。

越來越多的太陽中招,很快,湯谷里天火流星,亂成一團,太陽們都紅着眼,互相攻擊。

太陽神火是世間最剛烈、最炙熱的火,鮮有敵手,除非是他們自己。

黎寒光、羲九歌帶着光趕路,身後鳥獸忽然躁動起來,大片林鳥拍着翅膀離開巢穴,在山林上空啼鳴盤旋。他們三人被驚動回頭,看到東方漫天火雲,晚霞艷麗的像是燃燒的火。

羲九歌凝神看了一會,臉色忽變。不,那不是晚霞,那就是真火!

這一天,本已收工歸家的人們突然看到天上燃起火燒雲,本該落下的太陽再次升起,並且不止一個,而是所有。

十日並出,天火降世,整個大地落入一片火海中。

羲九歌終於知道這場大戰是怎麼打起來的了,但為時晚矣,九個太陽被魔柱把持,已經失去理智,胡亂在天上肆虐放火。

光險險躲過一道火球,但身體也被氣浪衝擊,立刻氣血翻湧。光忍住喉口的腥甜味,說:「快帶我去湯谷,得趕快把魔柱關回來。」

根本無需辨認方向,所有人都往湯谷趕去。快到湯谷時,他們撞見了羲和。

羲和先前就在找他們,如今看到他們出現在湯谷前,行跡鬼祟可疑,自然不肯放過他們。黎寒光不想在打鬥上浪費時間,對羲九歌說:「九歌,這裏交給你了。」

如果換成其他任何一個神,黎寒光都不會將羲九歌留下,但這是羲和。羲九歌就是羲和一手封印的,黎寒光相信羲和一定能認出羲九歌。

羲九歌蘇醒后,不光一步從童年跨越到成年,記憶也出現很大的斷層。或許,應該讓她們母女好好聊一聊。現在雖然亂,但大家各自為戰,無暇顧忌周圍,反而也是不錯的談話環境。

羲九歌也有這個想法,她從空中輕巧轉了個彎,踩在雲上,對黎寒光和光說:「越往裏越危險,你們小心。」

黎寒光看着前方翻湧的火海,沒時間和羲九歌多說,匆匆道了句別就疾馳而去。羲九歌正好攔住羲和的方向,羲和看着面前的少女,似有所感,問:「你到底是誰?」

如今沒有外人,羲九歌嘆了口氣,如實說道:「我叫羲九歌,來自後世。」

羲和聽到她的名字,微微怔忪:「那你是……」

「我是您的女兒。」羲九歌道,「滅世大戰結束后,您將我封印在神器中,直到一千年前我才蘇醒。我由西王母教養長大,從來沒有見過您。」

羲和嘴唇微啟,再次抿住,最後說:「你和我想像中一點都不一樣。」

羲九歌手指無意識攥緊,垂下睫毛:「對不起,我一直努力不丟您的面子,看起來還是失敗了。」

「傻孩子,為父母者最大的願望就是孩子能平安快樂,哪會在意什麼面子?」羲和仔細打量着羲九歌,試圖找出她和幼年相似的痕迹,「你長大了,法力高深,根基穩固,比我預料中還要好。你剛才說你一千年前才蘇醒,這麼短的時間修鍊到這種程度,這一千年,你應該受了不少苦吧?」

羲九歌這些年活得一直很緊繃,在天界時她從沒見過羲和,只從大家口中聽到羲和的豐功偉績,她一心想成為一個完美的神女,不墜羲和威名;後來進入昊天塔,她終於有機會見到羲和了,卻擔心自己太弱、太平庸、太無趣,一直不敢來見羲和。

然而,當她真正站在羲和面前,母親沒有關心後世的局勢,沒有關心個人命運,而是問她,這些年你應該受了不少苦吧?

羲九歌忽然覺得眼眶發酸,她這時候才知道自己之前的懦弱、猶豫有多可笑,羲和根本不關心世俗眼裏所謂的成功,一直以來,都是羲九歌作繭自縛。

其實這些年羲九歌為了修鍊受了不少磨難,但她什麼都沒說,淡淡笑着搖頭:「沒有,所有人對我都很好,我沒有受過任何委屈。」

「那就好。」羲和鬆了口氣,說,「不能護你長大,已是我畢生之憾。如果你活得不快樂,我便是死也無法安心。」

顯然羲和已經從羲九歌的話中察覺到,她必然是早早死了,不然不至於將羲九歌託付給西王母照料。羲九歌心裏難受,欲要說什麼,被羲和打斷。

羲和說:「生活之所以有意義,就是因為明日不可知。我不想知道接下來會發生的事,你也不必告訴我。我只想問,剛才那個男子和你是什麼關係?」

後世傳說中將羲和塑造的包容、博愛、溫柔,擁有世人想像中女神所有的美德,羲九歌也潛移默化認為羲和該是個溫柔性子。但今日見了才知,羲和是位慈母賢妻,但更是創世主神。

她博愛世人,但同時也有冷峻、強勢的一面。羲和都是如此,羲九歌實在沒必要遵守那些所謂的完美神女守則。

羲九歌漸漸放鬆下來,尊重母親的選擇,沒有泄露未來的發展,而是說起家常:「這些話本應該他來說的,但他玩弄了那麼多詭計,估計您對他已沒什麼好印象了。其實他是我的夫君,等出去后,我們就會完婚。」

羲和怔了一下,笑道:「你都長大了,已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了。他確實有些過分女干滑,但只要對你好就值得。」

羲九歌不敢置信,小心翼翼問:「您同意了?」

「你滿意的人,我就滿意。」羲和深深望着她,目光中似乎有她不懂的深意,「九歌,去做你想做的事,不必擔心,也不要負疚。你無憂無慮活着,才是我最大的心愿。」

羲九歌攔住羲和,為黎寒光爭取了時間。他終於到達湯谷,然而此刻湯谷已是一團亂,他剛落地,前方就襲來一道攻擊。

或者說,這道攻擊目的並不是他,而是他身邊的光。

黎寒光擋住,剛一上手就感覺到吃力。他飛快對身旁的光說:「去找她,這裏我攔着。」

光看了一眼對面,來不及多說,轉身就走了。帝俊見竟然有人能攔住他,意外了一瞬,問:「你是誰?」

東夷族什麼時候多了這麼出色的年輕人,他竟然不知道?還是說,這是華族的小輩?

黎寒光艱難抵着帝俊的法力,心說我其實是你的女婿,都是自家人就不用動手了吧?但黎寒光不敢說,想盡辦法轉移話題:「帝俊神,我知道一些事,或許您會感興趣。」

另一邊,光跑出黎寒光和帝俊交手範圍,逆着人群,義無反顧跑向火災最嚴重的地方。光看到小九雙目猩紅、獃滯失神的模樣時,心中大痛:「小九!」

他嘗試吸收魔柱,然而這些東西好不容易掙脫他的束縛,怎麼肯輕易回來。魔柱煽動人心,人群爆發出的恐懼、貪婪、惡意都成了魔柱的養分,短短片刻它又強大許多,連光都控制不住了。

魔柱知道光的執念,故意操縱小九大肆放火,屠殺生靈,以此來刺激光,想讓光心關失守。

光知道小九生性純善,等她清醒后看到自己害這麼多人流離失所,一定會自責。他不忍心讓任何人指責她,連她自己都不可以。

光向小九撲去,不顧她的攻擊,用力抱住她。光咬破指尖,逼出精血,飛快在她身上畫鎮壓法印。魔柱意識到光的意圖,大為惱怒,小九手心忽然亮起金色的光,隨即化成一柄尖刀,重重刺向光的命門。

光沒有躲。灼熱的痛感傳來,光硬是一動不動,牢牢抱着小九,畫完了法印。小九眼神恢復片刻清明,她看着渾身染血的光,再看看自己血淋淋的手,不敢置信道:「光……」

光握緊她的手,不讓她去看上面的鮮血:「不是你的錯,我一點都不怪你。小九,你被人利用了,那個人是……」

光的話沒有說完,喉口湧上來一股鮮血。尖刀穿過光的身體,從他後背穿出來,小九眼珠猩紅,眼睛裏卻盈滿淚水,握着刀的手也在不斷顫抖。

光知道,那是真正的小九在和魔柱抗爭,她那麼愛嬌膽小,現在一定害怕極了。

小九顫抖着放鬆刀柄,她看着這一切,僅剩的理智崩潰,抱着頭凄叫。然而她越痛苦,就越助長她體內的魔柱。小九在兩種力量間撕扯,眼睛時黑時紅,終於再也受不了,尖叫一聲朝外衝去。

光也堅持不住,脫力摔倒在地上。帝俊聽到小九的慘叫聲,連忙趕來,卻只看到傷痕纍纍的光。

帝俊沉着臉就要追出去,卻被光叫住。光倒在地上,氣息奄奄說:「帝俊神,請將我煉到昊天塔里,務必封印魔物。之後,將她關於我的記憶都清除吧。她只需要幸福快樂,無需記得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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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十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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