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問天
在浮滄山,收徒與拜師都是雙向選擇。
新人渴望進入主峰甚至拜在某個上修座下,而大部分上修也都會提前考察,早早派人遊說看中的苗子加入自己麾下,但每個峰的納新數量是有限制的,這自然導致激烈的競爭,不僅是在入門弟子之間,峰與峰之間也暗自較量。
競爭是柄雙刃劍,可以讓人向上,也可以讓人腐壞。歷屆的入門弟子間不乏勾心鬥角之事,這屆自不會例外,在袁傑被罰之前,各種明爭暗鬥層出不窮,自打江鋒怒罰袁傑后,眾人總算消停,個人自掃門前雪,將注意力放在修行之上。
不過提起袁傑告密之事,新弟子之間倒猜測紛紛。
畢竟一個五歲沒有靈根的稚童,因上仙垂憐才定好去路,平時大多獨來獨往,根本礙不到誰的路,袁傑為何害她?
也不知哪路傳出的流言,提及那夜越安與霍危確曾悄悄找過雲繁,在半路遇上慕漸惜和袁傑,有說越安和霍危確實送了代筆功課給雲繁卻被那二人察覺,袁傑方在次日狀告雲繁,也有猜袁傑告狀乃出自慕漸惜之意,畢竟她看不順越安和雲繁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還有說若是雲繁沒出現,蕭留年座下首徒的位置非慕漸惜莫屬的,當然也有力挺慕漸惜的,認為此事全是袁傑自作主張,只為討好慕漸惜云云。
一時間眾說紛耘,但不管事情的真相是何,這灘渾水都讓人注意到另一個人。雖然代筆之事有悖門規,但少年熱血,仗義行事不問對錯,越安能對五歲的稚童伸出援手,這一舉動得到不少同期的欣賞與認同,再加上她平時為人謙恭勤勉,本來帶她進門的師姐師兄們就對她讚賞有加,如此一來,倒有不少同門不介意她靈根低下,願與她為友。
本不起眼的越安,人緣慢慢起了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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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滄山給弟子們安排的功課十分充足,山裏的時間過得飛快,眨眼間五靈試之期就到眼前。
雲繁的功課雖已補齊,但這段時日仍堅持天天到千仞峰修行,江鋒的指點依然苛刻,將逼她知難而退的功夫做足。只可惜到了最後,她身上落下大大小小無數淤青,也依舊沒如江鋒所願自動放棄。
這是五靈試的前一夜,也是雲繁和江鋒約定的最後一天。一大一小兩個人,最終都沒向對方妥協。
千仞峰的師兄們把雲繁送到崖邊,蕭留年就站崖邊,含笑聽這些看起來粗枝大葉的同門,事無巨細地叮囑雲繁,生恐她在明日的試煉考核中吃虧。
也挺奇怪,她在入門弟子中獨來獨往,可在千仞峰卻倍受喜愛。
好不容易師兄們都離去,雲繁攏緊衣襟主動將手塞進蕭留年掌中,等他帶自己離開。
“雲繁,你會記恨江師叔嗎?”蕭留年卻沒立刻動身,只溫和問道。
“恨他?為什麼要恨?”雲繁不明白他何出此問。
“他總是為難你,凶你,你不恨他怕他?”
“他雖然常凶我罵我,可每次我按他罵的改了以後,就會進步,我為什麼要記恨他?”雲繁回答得很直接。
江鋒確實希望她知難而退,所以將要求提得很高,但他的指點雖然嚴厲卻無刻意刁難,每次都直指她的弱點。於她而言,上千仞峰更像是一場來自化神上修的考量,她受益匪淺。
“他長得丑,臉上有那麼深的疤……”雲繁的手比了個誇張的長度,續道,“可是長的丑不一定是壞人,長得漂亮也不一定是好人,反正,我不怕他,也不恨他。”
蕭留年被她逗笑:“那這麼說來,你喜歡他?”
“才不喜歡!”雲繁果斷搖頭,斬釘截鐵道,“我只喜歡留年哥哥!”
“馬屁精!”蕭留年沒將這話當回事,又問她,“要不要和江師叔道個別?”
“不要!江叔叔看到我老要生氣,多見幾次我怕他把鬍子薅光!”雲繁依舊搖頭。
蕭留年笑出聲來,回頭不動聲色看了眼夜色深沉的千仞峰,牽起她的手:“好吧,送你回去,今晚好好休息,養精蓄銳。”
雲繁笑着點頭,旋即跟着蕭留年踏雲而去。
崖邊安靜下來,不遠處的半空中這才漸現一人身影。
“這小兔崽子……”江鋒喃喃着,情不自禁捋起鬍子,摸到一半想起雲繁適才所言,又猛地住手。
薅多了,鬍子都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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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盡晝現,第一縷薄曦染上浮滄時,入門弟子們已齊聚叩仙山上。
今日是入門試煉的考核期,同樣也是五靈試的日子。
這對新弟子而言,可是決定往後仙途順隧與否的大日子,沒有人敢怠慢。眾人需先經受入門考核,將這一個月所練的浮滄步在全宗面前展示,再經滌塵、洗骨與灌頂三禮后,接受五靈之試,正式分峰擇師而修。
叩仙山上生有無數小石峰石柱,這些峰柱成圈而立,圍着正中一面可納數十人的巨鼓。
此巨鼓是以鳳桑木為體,熾雷獸的皮為面所制而成,鼓身漆紅,金繪百鳥朝鳳,鼓面玄青,有五彩暗紋,乃是萬年前仙魔戰的戰鼓,喚作問天。
入門弟子要在問天鼓上展示所學的浮滄步,是以這場考核又名問天試。
問天鼓四周的峰柱上下已經陸陸續續落滿修士,隨着一聲清越弦音,遠處有數道華光壓空掠來,仙壓如雲翻海涌,剎那間叫叩仙山的眾弟子,不論新舊皆情不自禁躬身行禮,待禮畢仙壓淡去后,方敢仰望。
可天光灼灼,華彩耀耀,誰也看不清天人模樣,不過描得些微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