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信任危機
換上了整套新衣服，胡方樹看起來精神了不少。胡小奶左看右看總感覺有點不對：“小勇，你秋天穿的小褂呢？我說怎麼看着不對勁呢，棉襖沒有外套褂也就算了，裏面襯衣也沒穿，光擼擼的！”
冬天穿上棉襖以後，正常都是以春秋天的褂子當襯衣，最裏面還能再穿一件夏天的三根巾，褲子也是一樣。現在的胡方樹，全身只穿了一條被稱為田徑褲頭的短褲，和剛換上的棉襖，棉褲。所以從顧家回來的時候才會被風一吹全身都冷。
“我不想把小褂子穿在裏面。”胡方樹不想把實情說出來，又沒有別的理由可說。
胡小奶：“這幾天看你們兩人凍得鼻青臉腫的，才把過年的新衣服拿給你們穿，老實說，為什麼不想穿了，你小弟是不是跟你一樣，裏面都沒穿衣服？”
“是的！”胡方樹知道不說是不行的，何況也不算什麼大事，父母看不見就瞞着，追究的力度大就坦白交代，只是有些難為情。“冬天裏面穿衣服會生虱子和嘰子，痒痒難受。”【嘰子，虱子的幼蟲，形狀如芝麻，個頭極小。】
“哪家孩子大冬天的身上沒有虱子，痒痒的時候脫下來開水燙燙不就行啦，用得着不穿挨凍嗎？凍出病來怎麼辦？”胡小奶認為這個理由毫無說服力。“晚上等你小兄回來叫他穿上，上學早出晚歸的更冷，真不知道你們兩人怎麼想的！”
“我穿行，小兄不穿不礙我事。”胡方樹表示這次代表不了弟弟。
“真奇怪了，小五不聽你的？為什麼啊？”胡小奶覺得意外。
“小褂穿在裏面，等到天熱以後再穿，上面會有嘰子，穿出去丟人！”胡方樹的回答讓胡小奶不知道說什麼是好了。
最近幾年日子雖然好過不少，但是對於三星鎮來說，大環境還和以前一樣，沒有根本上的改變，一家人七八口，十幾口，幾代同堂住在一起的比比皆是。老胡家十一口人只能算是人口偏多，住房偏擠，還有的家庭人更多，住的更擠。
孩子一個接着一個的出生，年紀出入都是一到兩歲，如果中間沒有夭折的，間隔三年就是長的了。父母的第一要事是讓一家人吃得飽，以後再考慮有沒有衣服穿。房子嗎！成年男女有地方分開睡就行了。
家庭中丈夫主要是掙錢養家和處理對外的人情世務，女人在收工以後還要洗衣，做飯，餵豬。吃飯時點一下人頭，看看孩子差不差，冬天裏看到幾歲的孩子穿着一條單褲在外面玩雪，也不算什麼奇事，鄰居看到會喊一聲‘某某家裏的，你家這個又忘記換衣服啦！’孩子家長說聲‘謝謝’將孩子領回家，至於換不換棉衣也沒人會追根問底。
胡方樹有個同學，是西城大隊六隊的，就沒有人見過他穿過棉褲，冬天一條褲子到三條褲子往身上加，而且經常遲到，初二的時候被老師‘史躍’調笑了幾次，還引來了同學的三個哥哥到學校鬧了一場，後來調整去了別的班級，
胡家的胡小奶算是能幹人，但是也做不到能清楚孩子是否穿了襯衣。因為生產隊分了地，今年冬天閑了下來，才注意到兩個小兒子凍得不輕，沒想到追問之下，得到了這麼個答案。
襯衣上的虱子開水燙燙還行，麻煩的是嘰子，燙死了還叮在衣服上不下來，要用指甲扣，問題是嘰子都是生在衣服縫裏，密密麻麻的根本扣不完。
‘孩子大了，知道愛面子怕丟人了。’胡小奶想着心思。像是下定了決心：“你們都把小褂給我穿上，
要是再有嘰子大不了明年給你們做新衣服，不會讓你們出去丟人的。”胡小奶可是掌握一家財政大全的。
“大兄，你和小兄要是身上痒痒了，晚上脫下來讓我燒開水幫你們燙，再生火烤乾了第二天趕得上穿。不要等虱子生了嘰子再燙。”胡方梅為沒有換洗衣服的弟弟想了個主意。
胡方樹實在是想不通，自己已經很講究個人衛生了，春夏秋三季還行，到了冬天，身上還會出現一個兩個虱子，有了虱子就會生出嘰子，好在自己身上的不多，春天的時候小心點，花點時間還能清理乾淨，心裏有點懷疑是不是小兄身上爬過來的。
今年小兄也開始愛乾淨了，也許正是杜絕虱子，嘰子的好機會，對小兄要大力監督。實際上算起來他們兩人在外人眼裏已經是很乾凈的，隊裏其他的小夥伴，冬天被外人發現虱子的事情經常發生，至少自己和小兄還沒有過類似的事情。
提來暖水瓶，倒了些熱水，把腳洗了洗，墊上鞋墊，再穿上新襪子。沒有了寒冷，胡方樹懶洋洋的歪倒在床上，‘過年沒有新衣服穿了，真是有點遺憾啊！’
安逸的時間不長，聽到外面有人到了當間，掀開房門帘一看：“你們怎麼這時候來了？”不是別人，正是兩位老同學。
“胡方樹啊！求你救命了。”王永勝開口把胡方樹嚇得不輕。
“看你這樣子，不缺胳膊不少腿的，求我救命？這是從哪裏說起的啊？”胡方樹圍着王永勝轉了一圈，也沒看出有什麼不妥。
“你別找了，他現在還好好的，你要不救他，今晚腿就要被打斷了。嘿嘿。”李志新話說得很嚴重，卻一點不緊張，還有點幸災樂禍的樣子。
“你滾蛋，沒死用的傢伙。”王永勝抬腿給了李志新一腳，被李志新躲了過去。臉一轉又變成了一副可憐相。“還不是被你害的，現在就跟我走。”也不管胡方樹同意沒同意，拉起胡方樹就走。
胡方樹被搞得一頭霧水：“到底什麼事你講給我聽聽啊！你們兩都搞不定，我去有用嗎？我彈弓還沒拿了。”
“拿什麼彈弓，去我家鬧事啊？”王永勝沒好氣的說道。我們邊走邊說。“昨天不是你給我三十塊錢嗎！”
話說，昨天王永勝得了三十塊錢，又拿了兩盞煤油燈到家，興沖沖的給父母獻寶，父親再三追問煤油燈的來處。最後聽說是西城二隊胡小爹家給的，王大爹還記得胡小爹，不管怎麼說胡小爹夫妻在生產社待過不短的時間，又會木匠手藝，做出煤油燈倒不是什麼難事。兩家兒子交好，送上兩盞燈也屬正常。誇了王永勝兩句‘知道為家裏着想’這是也就過去了。
老王家六個孩子，王永勝上面兩個哥哥，一個姐姐，下面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哥哥還有一個是下放知青。雖然返城了卻沒有安排工作。老王託人在機械長做學徒工，每月工資十五六塊錢。可以說王家日子過得比現在的胡家差多了。
因為是星期天，一家人都在家，午飯後閑聊了一會，王大奶提到眼看着要過年了，孩子的新衣服還沒有着落。王大爹說了句‘過不完的年，還不完的孩子債！既然錢不寬裕今年就給兩個最小的孩子一人做一件衣服，其他人挑件沒補丁的洗洗湊合一下吧。’
等到王永勝回到家獻完了寶，天冷也沒想出去玩。待在家裏帶着弟弟，妹妹熬時間。兩個小傢伙得意的向三哥說過年穿新衣服了，還說沒有王永勝的。王永勝聽說新衣服沒有自己的份，也只能接受父親的安排。說了句‘不給我買，我自己不能買啊！’兜里有錢，腰桿硬氣！
今天上午到了街上的裁縫店，花了十一塊錢買了件藍卡基的上衣，高高興興的回家。-沒想到到家以後，被做飯的母親好一頓盤問，不管兒子說得天花亂墜，母親卻是一臉的不相信。急於證明自己的王永勝，到胡方樹家請他過去解圍，誰知撲了個空，（胡方樹去了顧財主家。）沒辦法想起了第二人選李志新。到了李家以後，李志新一家人下田挖地去了。李志新家是標準的農村，兩三口人地比胡方樹全家的都多，王永勝只得老老實實的等着。不敢回家，怕沒有證人回家挨揍。
厚着臉皮在李志新家吃了午飯，又等了一會估計父親上班走了，才帶着李志新回家，打算先把母親這頭說服了，晚上跟父親解釋有個幫手容易點。
可悲的是，王大爹還在家裏，見到王永勝，上來就要揍他，幸好有王大奶和李志新拉着才沒挨打。而李志新的證明也沒起到什麼作用，王大爹中午聽了老婆說了之後，打算中午再好好盤問一番的，誰知王永勝中午沒回家，這樣更加做實了王永勝的錢來路不正，心中沒鬼能不敢回家吃飯嗎？看現在的情況，李志新很可能是兒子一夥的。
老王話說的清楚‘胡家什麼時候發財了？給你煤油燈還給你三十塊錢，比老子一個月的工資還多，山上發大水把錢衝到他家了不成！什麼還是胡小爹家兒子給你的？’聽了兩人的解釋，王大爹更加不相信了。‘你們這話真是，閻王爺說自己沒小雞，鬼都不信啊！’逼得李志新差點賭咒發誓。最後王大爹做出了讓步。同意王永勝把給錢的財主胡方樹請過去證明。如果不能讓他信服，就要打斷王永勝的兩條腿，讓他過年都下不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