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相繇遺蛻
連港某處無名海崖。
海浪拍擊崖壁,浪花散作珍珠,於黑夜獨自閃亮。
海風裹挾咸腥湧入鼻腔,舌根發苦,舌尖泛甜。
吳三顧趕忙吞咽,“實不相瞞,小弟乾的是一樁走私的買賣,與這地界兒的一位船老大相熟,他或可幫我們偷渡出境。”
九月凝視其神情,看不出欺瞞,但自己降臨人世間后,已落了下成,再遠離人族神州,何時又能回返,完成帝令?
其實是祂心中還有一絲僥倖,自己一身神通,區區數個差人便將自己逼走,情何以堪?
或許稍稍盤桓運作,亦可顛倒乾坤,隱於暗處,於神州逍遙自在,獲取情報。
可惜九月長得美,想得更美,哪有一家獨佔美事之說?
吳三顧可是專門敲打清醒之人,在他看來,這女人不是一般人,想要擒獲處理,不能再連港附近,得哄騙到海域上處理。
只是過去也有半個多小時,老谷怎麼還沒來?
援手遲遲未到,只能拖延這女人進入無人海域的時間了。
心中已有了定論,吳三顧佯裝鼓起勇氣問道:“九月大姐,您看如何?”
九月心中也有了謀划,眼前此人還有可用之處,隨即點點頭,“你指個方位。”
吳三顧順手一指,只見九月取下金玉簪花,手捻簪挺,皓腕柔轉,簪頭步搖劃過流彩軌跡,於夜空中奪目閃亮。
身前海崖與涌浪,耳畔囂風,頭頂玉盤,盡皆入半副畫捲來,任其潑墨渲裁。
眨眼間,土岩粉碎重組,固化作一葉扁舟,浪花襲空,交織為一條木櫓,囂風掠影,沉寂成一桿白篙,月華牽引,幻化為一口羅盤。
九月插回金玉簪,虛空成舟,赫然眼前,驚得吳三顧久久不語。
見人族這般沒有見勢,九月冷哼一聲,“汝來掌舵。”
祂一腳踏上,吳三顧面色幾遍,暗道不妙,這女人比之前估摸起來還要強上數倍,一支簪子便有天工造物只能,何況其他物件。
細細打量,皆有神華流轉,非是凡物……
念及至此,吳三顧有了一個荒唐的念頭或許祂一身儘是高階法寶。
有很快搖頭驅散,此時不是考慮這檔子的時候,得趕快通知老谷,這女人我們處理不了!
念頭剎那閃過,吳三顧掩藏萬千心緒,小心驚恐上船,顫巍巍扶住浪花船櫓,擺正位置,撐起風篙,稍稍發力,便是百米距離。
吳三顧又是一陣咋舌。
不過三四下,九月兩個便趕到一處破舊漁村。
與往常不同,此時正值月懸中天,燈火通明之時,此地卻異常冷清,吳三顧靈覺異於常人,在咸腥海風中嗅到人血腥甜。
瞬間心沉半截,壞了,又陡生變故了。
正欲下船探查,九月伸手攔下,“前方有雜血,老實躲在一旁。”
言罷,九月揮手散去舟子,斂氣摸了過去。
吳三顧則是趕忙聯繫老谷。
他躲到一處岩石後面,一面觀察九月去向,一面焦急等待通訊快速接通。
“小吳?現在情況如何?”谷參聲音傳來。
吳三顧大喜,“老谷,時間有限,我長話短說。”
“地下賭場逃竄的女人叫九月,突然出世,衣着古飾,具體看不出是何朝代。
同時,對現當代不熟悉,應該是新出現的個體,或是古人,或是山海入侵者。
她實力強大,看不出具體境界,
全身上下疑似都是法寶,僅憑我們小組無法處理。
我的建議是由我貼身跟隨,嚴密監控,遠離神州境內,你們趕緊聯絡總部,指定具體可行方案,而後實施抓捕。”
谷參了解大致信息,思索一番,問道:“小吳,本來抓捕完他國修士,你就該休假了,沒想到又遇到這檔子事兒。
你可以提出替換,我們……”
吳三顧調侃道:“老谷啊,你說你長得跟熊似的,卻是個娘娘們們兒的脾氣。
放心,我沒問題,況且九月此人警惕性不低,換了人容易起疑心。”
“行,回來請你喝酒!”谷參豪氣干雲。
吳三顧欣慰回應道:“還是老樣子,別讓我媽知道,她心臟不好。”
谷參呵斥道:“別亂說話!有什麼事兒,自己回來說。”
吳三顧笑呵呵點頭,“還有個事兒,做場戲給祂看。”
……
九月潛行至漁村,數十戶人家皆是燈熄人滅,唯獨村子東邊的真武廟,亮堂堂如白晝。
透過窗子看去,四根漆紅圓柱頂天立地,中間是一真武真像。
披髮、黑衣、仗劍,蹈龜蛇,從者執黑旗。
真像前一副供桌,兩張蒲團。
供桌旁,香燭斷折,銅爐傾灰,蔬果貢品散落一地。
蒲團上,一精瘦長臉男子打坐靜修,面容慘白,雞冠髮型,衣衫破損,氣息忽高忽低,看來傷勢不輕。
另一張蒲團上,一駝背肥壯男子呼吸吐納,遠觀就一黑黢黢煤球,哪兒哪兒都不白,光不劉秋腦袋反光。氣息悠長,傷勢輕微。
九月冷笑,我當是哪個人族高手,沒聊想是兩個雜血,還是最為低賤得人族雜血。
袍袖一甩,九月傲然進入。
瞬間,廟內兩人驚醒,起身擺開架勢,還沒出手,九月輕抬柔荑,手鈴響脆,胖瘦二人被定在原地。
龜蛇倆道人大驚。
蛇道人怒吼,“哪兒來的小輩,仗着法寶欺辱我等,還不快快放開,否則小命難保!”
九月戲謔笑看倆妖道,“一條蛇,一隻烏龜,兩個雜血,叫得可歡。”
俏臉瞬間冷若冰霜,劍指輕划,臉長蛇道人身首異處,鮮血如泉涌,滋了龜道人一臉。
但聽聞其哇哇直叫,以頭搶地,連連告饒。
九月冷眼想看,“我問你答,不然……”
龜道人猛抬頭搶答,“仙子饒命,仙子饒命……小的知無不言,知無不言啊。”
鼻涕眼淚在他臉上交織,那還有修士氣度。
“你是何人,來自何處,此行何為?”
“仙子,仙子……我和師弟乃是神州道門正朔,因數十年前犯戒律,被褫奪了度牒,我倆輾轉流亡至東瀛,修養至今方歸。”龜道人一一道來。
卻沒說個實話,攏攏總總,沒個細節。
九月笑道:“當真?”
“當……當真!”
九月劍指又一劃,龜道人左耳被割掉。
“覺得我年幼好哄?”九月笑問道。
在龜道人眼裏卻是地府幽冥索命。
忍着劇痛,叩頭求饒,“仙子饒命,仙子饒命,小的知錯了……小的知錯了。”
“下一次就不是耳朵了。”
“是是……”龜道人拚命磕頭,下意識吞咽,“我等確是師兄弟,也確實是神州道門正統,絕不可能是東瀛蠻夷,只因八十年前,貪念作祟,助紂為虐,戕害神州,后被掌門廢去修為,逃遁至東瀛。
后修習其邪法……”
“我沒興趣聽你的陳芝麻爛穀子。”
“是是……小的師兄弟二人修行數十年,方才修為盡得,甫一履塵俗,便獲悉相繇遺蛻出世。
為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一路拼殺,得知搶奪遺蛻之人逃往了神州,遂緊隨其後而來。”龜道人事無巨細道明。
“相繇遺蛻?”九月頗為驚訝。
龜道人急忙說道:“東瀛也稱其為八岐遺產。”
“東西呢?”
“還未尋到,那人最後一次出現是在南朝,幾天後傳出消息在神州,隨後便斷了線索,小的二人也在苦惱。”
“如何尋到?”
龜道人取出一副龜甲,說道:“這是小的於深海宰殺一隻千年老龜所得,后祭煉成法寶,龜甲紋路暗合八卦八方,靠近便有感應。”
九月揮手招來,大致把玩一番。
龜道人一臉訕笑,以為小命保住了,下一秒鋥光瓦亮的黑頭高高飛起。
這貨步了師弟後塵。
九月嫌棄的甩甩手,“噁心的雜血……”
接拋着八卦龜甲,去尋吳三顧。
待祂靠近,那傢伙竟然倚着岩石睡著了。
九月一腳踢醒,吳三顧慌忙起身,也不論看不看得見在地上尋摸一陣,抄起木棍閉眼揮砍。
“啪”的一聲,九月給了他一巴掌,“你倒是心大,竟然還能睡去?”
吳三顧擦去口水,捂着半邊臉,訕笑道:“嘿嘿……等着等着就睡著了。”
然後見祂拋接某物,問道:“九月大姐,您手上是?”
“好東西,想要嗎?”九月逗弄道。
吳三顧在祂鼓勵眼神下,伸了伸手,又很快收回,連忙擺手,“不了不了……”
“還算識趣。”
“九月大姐,接下來怎麼辦?”
“南朝你熟悉嗎?”
“走私跑過幾趟。”
“去南朝。”
“幹什麼?”
“少打聽,你只管做。”
“好。”
“去操船吧。”
吳三顧轉身離開。
九月取出八卦龜甲,浮在半空,一會兒指向吳三顧方位,一會兒又指向深海。
九月眯眼盯住吳三顧背影,喃喃道:“會是你嗎……”
……
津城高鐵站出口。
夏勉抱着睡意綿綿的夏雲開,和阮青一前一後走進地鐵站。
……
下相響水鎮溪山。
一條白瞳黑狗圍着山繞了幾圈而不得進。
因為山被封了,它被無形陣法擋住。
東風快遞專員還未離開,反而設置了常態化崗位。
有專業人員進進出出。
一處出山進山的路口,黑色粘液脫離花狗,依附到一輛貨車車底,隨之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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