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不被認可的善意
下沉，下沉，不斷下沉，又或是下墜，彷彿永遠沒有止境。周圍是一片黑暗，好像是置身於深海之中，但衣物竟沒有半分水漬，又好像是身處在一個無限的黑洞之中，不斷下墜，永遠到不了底。
四肢無法動彈，僅僅只有大腦能保持些許思考能力。不知過了多久，他的瞳孔開始暗淡，眼中最後一絲光亮開始消散，直到失去了高光大腦也進入了宕機之中。
空洞……黑暗……死寂……
整個世界在無一絲生命的跡象。
…………
黑暗中出現了一個突兀的點，不斷放大，白色，是光亮，在這無邊的黑暗中顯得極其突兀，尤其是在這死寂一樣的世界中，如同異類一樣格格不入。
變大，變亮，變成了一縷；擴散，張開，蔓延了世界。整個世界，全染上了白色。
……………………
李客緩緩睜開眼睛，入目的光極為刺眼。他眯起眼睛，下意識的抬起手臂，想要遮擋一下刺眼的光線。只是，當他抬起右臂，愕然的發現，手腕處空空蕩蕩，只有白色病服的衣袖在擺動。
李客怔怔地看着衣袖，顯然，他已經感受不到右手的存在。
良久，李客的思維清醒了許多，他嘴唇微張，想要說話，但嗓子極其干癢，僅僅只能發出“赫”“赫”的嘶啞。
趴在床邊的男子感受到異動，也急忙起身。“李客，李客，你現在感覺怎麼樣？”熟悉的聲音在李客耳邊響起，男子迅速給他倒了一杯溫水，給他送到嘴邊餵了下去。
林化允喂李客喝完一杯水，向他說：“你先躺好，別亂動，我去叫醫生。”長時間的趴着導致林化允的腿腳有些發麻，他揉了揉小腿，走出了房間。
李客轉頭打量了下四周。
白色牆壁，藍色窗帘，房間中只有一張床，空氣中混雜着消毒水的味道。窗外的陽光照進了屋內，斑駁交錯的光線照在被子上，讓他一時之間竟無法分清虛實。
李客左臂上插着針頭，藥液順着導管不斷地滴下，手腕到小臂也打上了石膏。
在觀察了自身以及周圍的情況后，李客選擇閉上雙眼，想要理清目前的狀況。
“吱~~”隨着病房門被推開，林化允跟着醫生走進了病房。
醫生臉上很乾凈，兩頰光滑，沒有胡茬顯然日常中比較注重打理。眼神深邃，給人一種穩重放心的感覺，臉上的皺紋已經爬上了眼角，約莫四十齣頭。
醫生走到李客床邊，先是看了他一眼，然後低頭翻看手上的病歷簿。在粗略的瀏覽后，醫生開口詢問李客：“你現在身上有不適嗎？”
李客眼神向醫生胸口瞥了一眼，醫生姓劉。李客回道：“就，感覺不到右手。”
李客已經知道右手為什麼沒有了，他儘力向眼前二人做出不算很難看的微笑表情，以顯示他的樂觀。
林化允站在一邊，嘴角微動，欲言又止，眼神中有些心疼。
李客詢問劉醫生：“那我什麼可以出院？”
“出院？你要出院幹嘛？”林化允語氣急促，向著李客大聲說道。
李客沒有回答林化允，目光仍然在劉醫生身上停留着。
劉醫生看着眼前二人剛才的神態，正了正神色，嚴肅的對李客說道：“李先生，您現在剛動完手術，身體還處於比較虛弱的地步，我個人是不建議您最近出院，而且夏季天氣熱，出汗也容易導致傷口感染。”
說到這，
劉醫生停頓了下，語氣加重了幾分：“那種情況下，可能就不單單是右手的事了。”
李客一時語塞，沒有說話，他並不想住院花費更多的錢，而且自己的事情父親也不知道情況。
劉醫生多年從醫，看出來了李客的窘迫，語氣平淡的說道：“如果是醫藥費的問題，已經有好心的先生幫您付過了，就在將您送來醫院的時候。”
林化允這時才反應過來，感情李客這小子是以為花的自己的錢啊，這一下子哭笑不得，笑道：“醫藥費的事我之後再跟你詳細的解釋，但確實沒花我的錢。”
李客又不傻，怎麼可能有這種事情發生，總不能因為自己長得帥，別人給自己付錢吧，想到這，他帶着懷疑的眼神看着林化允
心想道：林子這總不能是不讓我擔心好好養傷想的借口吧？
見李客半信半疑，林化允只好解釋說：“等我趕來的時候，你還在昏迷中，等我反應過來交費的時候，他們告知我說有人給你過費了，還是位穿着綠色西裝的年輕男人。”說罷，林化允攤開雙手表示自己真不清楚。
李客心裏還有些疑問，但他打算等劉醫生走後再單獨詢問林化允，便沒再多言。
於是他打算留院再觀察幾天。
…………
魔都
“嗡~”隨着飛機起落的聲音，一波又一波的人們進出松江國際機場。
一名男子站在機場出口處，等待着接他的車。男子眉毛筆直，鼻樑高挺但並不凸，還有些意外的眉清目秀。再身着深綠色西裝很修身的西褲搭配，更惹人注目。
不多時，一輛高檔黑色轎車停在了男子前方路邊，男子走過去，司機及時的下車為他打開了車門。
“梁先生，請先回到榮山別墅，老闆早已等候着您了。”
被喚作梁先生的男子坐上車，而後被司機帶走。
…………
劉醫生離開后，林化允坐在李客床邊，與李客交談：“老李你是不傻，那高空墜物是說接就接的嗎？叔叔也沒給你教這個啊。”
李客聽着好友的訓斥，知道他是為自己着想，只好乾笑了兩聲，有些難為情：“當時也沒想到那麼多，你看我現在，不還是好好的活着嗎？”
“可是…你的手都這樣了，那家被你救了的人也沒來看你啊，你這也…”林化允話語一噎，“哎…反正也都這樣了。”
李客知道林化允為自己打抱不平，只好打了個哈哈：“沒事沒事，你先跟我說說醫藥費的事，我是真不太明白。”
林化允雙手一擺：“我也不清楚，據醫院工作人員說，是一位身着深綠色西裝的男子送你來的醫院，還順帶給你交了半個月的醫藥費，交完費就匆匆離去，只知道他姓梁，除此之外，也沒留下更多信息了。”
見林化允也不清楚事情的明細，李客也就不再更深追問“神秘西裝男”，他是打算這樣稱呼人家，只得先暫時放下關於他的疑問。
…………
三天後
吃過午飯
李客在醫院過道做着復健運動，聽到遠處有騷亂，聞聲過去尋思看個熱鬧，只看到一名中年女子站在樓梯口，指着一名護士破口大罵，周圍還有幾名年輕的小護士在不斷的勸說她。
漸漸的，圍觀的人員越來越多，中年女人大抵也是發覺了自己的失態，冷哼一聲：“那李客救我女兒為什麼還讓她額頭被擦傷，現在留下一道疤，多難看啊。”
女人理直氣壯的站在樓梯口喋喋：“今天再不讓我見到那個李客理論，我就天天來。”甩下這句話，中年女人就離開了。
李客站在人群中不僅有些呆愣，“那個李客”，說的應該是自己吧？
但他對這名中年女人沒有印象，更不用提認識了。
見沒有熱鬧，周圍擁擠的人群逐漸散去。
“看，這個世界上總有人不值得幫助，年輕人，不是所有的好意都會被人用善意的方式去接受。”劉醫生的聲音在李客耳邊響起。
李客被這突然響起的聲音嚇了一跳，回頭看到劉醫生帶着微笑的嘴角。剛才因為在思索那女人的事情，竟一時沒注意到劉醫生的靠近。
三天來，李客與劉醫生的關係親近了不少，此刻聽到他的話，略帶不解的問到：“劉醫生，這話是什麼意思？”
停頓了一下，李客追問道：“剛才那女人口中的李客，應該是我吧？”
劉醫生兩手插着白大褂的口袋裏，嘴角泛起一絲笑意：“如果這層沒有跟你同名同姓的人，那應該就是你嘍。”
“她啊……”劉醫生買了個關子，可以等待了幾秒，才不緊不慢的說，“她的女兒就是你高空墜物時救下的小女孩。”
“那她剛才那是？”
“哦，有的人就這樣，怪你沒送佛送到西。”工作了二十多年了，劉醫生什麼樣的人沒見過，他拍了拍李客的肩膀，笑道：“沒事，這事你聽我的，不用擔心，就是‘醫鬧’。”說到醫鬧時，劉醫生語氣加重了幾分。
李客無法體會劉醫生語氣中的輕描淡寫，但他多少也能想像到一部分。劉醫生從醫多年，見過，經歷過的人情世故，自是要比一般人要多上不少。
……
他是孤兒，準確的說，他是棄嬰。李客是被社會上的好心人送到派出所的，而當時剛畢業，才從事警察沒多久的李純，看到了尚在襁褓中啼哭的小李客，頂着父母長輩的壓力收養了他。
從小李客就被人嘲笑沒有媽媽，同樣好朋友林化允也因為父母工作沒時間陪伴，因此兩人常常受到別人的嘲笑，被人說是有爹養沒媽教。
上大學后，李純將一切的原委告訴了李客。在知道自己身世后，李客向李純說：“叫了您十八年的爸，您就是我爸，無論我親生父母是誰，無論我有什麼身世，我都不會不認您的身份，爸。”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