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天才語文老師的陌路
夜,已經深了。髒兮兮的小巷內,一道佝僂的身影緩緩前行。冷風呼嘯着,捲起四周略顯枯黃的木葉。男子抬起略顯疲倦的臉,乾裂的唇瓣一張一合,喃喃開口:
“天降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
男子身上穿着十幾塊的衣衫,早已破舊的不成樣子,一張黑漆漆的臉看起來年齡並不大,卻因為飽經風霜而滿是裂痕,雙手也因終日的勞作,而佈滿血痕。即逝如此,男子雙眸依然閃爍着光彩。
自己叫辰雨,曾就讀於華國中央師範大學,作為最好師範類院校走出的高材生,可惜……
“唉……語文……已經在這個世界立不住腳了嘛……”
辰雨停下了自己略顯踉蹌的腳步,艱難抬頭望着烏黑的天空。鋼鐵大廈噴出的黑顏,令明月再難有半分皎潔,星光再不會為這片天際閃耀,辰雨沙啞的聲音里,藏着難言的孤獨。
2300年九月一日,對於辰雨來說絕對可以稱得上噩夢。作為一位語文老師,一位資深的古代文化愛好者。這一天,政府頒佈語文政治化的法令,刪去了唐詩宋詞這些古典文化,將語文用於政治,服務於政治。這是何其可笑啊!!
辰雨痛苦的閉上自己雙眸。為了自己的飯碗,絕大多數語文老師選擇了妥協。他們在那一刻,怕是已經稱不上語文老師了吧!
“我……我是不會放棄的!哪怕流浪街頭……哪怕……”
辰雨滿是血痕的雙拳微微握緊,自己已經成年了,工作了,不可能還像小孩子一樣被父母養活。而且父母已經很不容易了……
和那些順從的語文老師不同!自己有着對教育的獨特看法!有着對語文的熱愛!所以在這個語文沒落於世間的時代,辰雨被奪去了教師的資格,遠離了心愛的學校。
“呵哈哈哈!何其可悲,何其可笑啊!”
辰雨張開髒兮兮的手捂住自己面孔,高考考了近七百分?語文接近滿分又如何?考入全國最好師範類院校,被頂尖教授讚許又如何?被孤兒,孩子們暗地裏稱為“最美語文教師”又如何?能抵得上教育局一個規定嘛!
往日的一幕幕在辰雨眼中回溯,兩行情淚劃過漆黑的臉頰,留下深深的痕迹。如今的自己,褪去所有的光環,不再是神聖的教師,只是一個萬人鄙棄的拾荒者啊!
“舉世皆濁我獨清,世人皆醉我獨醒!”
在這個舉世不注重語文,舉世不關心文學的時代,在這個號稱李白杜甫都不會寫詩的年代,辰雨決定抗爭!永不放棄!
“呼……日常打雞血結束,該想想自己住在哪了啊……”
身為二十多歲的成年人,原先憑藉著還算不錯的工資,辰雨自然不愁住所,然而如今……
“那邊的橋洞看起來,似乎不錯呢……”
辰雨自嘲的笑了笑,整理了一下自己破的開線的衣衫,拖着沉重的腳步向那邊漆黑的橋洞走去。
洞口漆黑,宛如巨獸張開的大口。夜漸漸深了,在這隻有濃煙的鋼鐵森林裏,沒有群星的閃耀,只有一輪彎月,無比寂寥的掛在天邊,冷漠的注視着人類的滅亡……
“嘶……這天也太冷了吧,會成人棍的……”
縮在橋底的一處角落,辰雨儘可能的將自己身體蜷起,來維持那僅存的一點點熱量。但他的雙眸,卻有着無窮的堅定。
徐徐寒風吹過,辰雨禁不住打了一個寒戰,雙眸卻在此刻漸漸閉合,
一天的體力工作,足以讓辰雨在任何時候進入睡眠。
奔馳的車逐漸消失,白天車水馬龍,無比喧鬧的大橋,如今只有一位流浪者孤獨的身影。辰雨那本清秀的臉頰,沾着未拭去的淤泥,無聲呼喚着男子對這個世道的無奈與反抗。
“叮鈴鈴!叮鈴鈴……”
悄無聲息中,一串清脆的鈴聲響起,令昏睡的辰雨眉頭微皺。
“唔!什麼情況……好吵啊……”
辰雨在朦朧里睜開眼,抱怨的聲音卻在嘴邊戛然而止,微眯的眼睛一點點瞪大!
明月早已不知何時照破層層烏雲。皎潔的月光似紗,照在辰雨身上。辰雨瞪大的瞳孔里,一雙修長的玉腿,從月光里緩緩邁出。光潔而修長,頗有幾分增一分覺肥,少一分顯瘦的效果。
至少在辰雨的記憶中,那些所謂名模價值千萬的腿,-都比不上眼前的萬分之一!不知是否是錯覺,那皎潔的月光,彷彿化為一件單薄的長紗,猶如古典的旗袍,又似霓裳羽衣。一道倩影,裊裊婷婷間走向辰雨。
“美……真的好美啊……”
身為語文老師,辰雨知道關於美人的詞很多,但當看清女子容貌那一刻,辰雨大腦卻彷彿一瞬間死機。
驚艷!只有驚艷!潔白無瑕,點點紅唇,彎彎柳眉,一顰一笑間,彷彿讚歎着造物主的奇迹。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不!這些事物甚至沒資格欣賞這驚世的容顏。連天地都在這一刻彷彿靜止。
“即使是在這麼黑暗的年代,哪怕是在如此艱難的時刻,你還未放棄……那對語文的熱愛嘛?”
似天籟仙音,又如出谷黃鸝,女子朱唇輕啟,聲音若流水一般,卻全部浸入了辰雨的心田。剎那間,辰雨獃獃愣在原地,淚水止不住的向下留,在下一刻,辰雨卻彷彿崩潰般大喊:
“我放棄!我真的想放棄!我太難了!可是……可是……這不能放棄啊!這不能!詩詞……是語文的明珠!是語文的底線!是我這一生多不能違背的東西!是我想活在這世上的證明啊!”
看着眼前哭的像個孩子一樣的男子。女子輕輕伸出手,拂過辰雨乾涸的臉頰。那手,宛如溫玉,拂去了辰雨臉頰的疼痛,撫平了辰雨內心的悲傷。
“這個世界,不配你苦苦的堅持,好好睡一覺吧,你將去到你本應該到的世界……”
隨着人兒話音落下,睏倦,再度如潮水般淹沒了辰雨的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