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許縣:金錢永不眠Ⅴ――來抓我試試⑵

第八十九章 許縣:金錢永不眠Ⅴ――來抓我試試⑵

更新時間:2013-02-17

要漲春水了。

李越在濟水邊生活了大半輩子,水性說不上好,水信卻是熟悉得很。潁川郡境內幾番連綿春雨後,潁水下游的幾個郡國都開始加固堤防,綠油油的農田裏幾個農夫忙着掘開溝壑,抓緊時間排水,免得害了禾苗。

劉洪作為大司農部丞特使,巡視工作的第一站就選在了梁國。不僅因為這裏已經屬於曹操的後方,也因為這裏士族勢力相比其他地方比較統一,只有王族劉姓一個大族,更重要的是,這裏是第一例用偽造支票套取現金的欺詐案案發地點。

梁國都睢陽是附近幾個郡國中數一數二的大縣,城池宏偉,不像中原大地上的其他城市,歷經十數年戰亂卻修繕得愈發堅固。

劉洪進城的那天,已經是傍晚,天色陰沉,梁相率着睢陽大小官吏和百姓出城夾道相迎。

跟隨一旁的李魏正要上前陪着已經下車的劉洪對梁國吏民的熱情歡迎表示感謝,濃雲密佈的天空突然響起了驚雷。

大雨將至,要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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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雲初起日沉閣,山雨欲來風滿樓。

劉震站在檐下,看着已經變得陰暗的院子,狂風穿過門窗間的空隙,院中大樹上茂密的枝葉被吹得嘩嘩作響,天地間一片茫茫。

驀地一聲驚雷,豆大的雨點便鋪天蓋地地遮住了天地。

六月的天,孩子的臉。

民諺還是說得不錯的。剛剛還一片晴好的夏日午後,轉眼就成了仲夏驟雨。

李越和劉洪的第一份調查報告不約而同地不期而至,劉震知道,這只是開始。

金融犯罪案件往往都會調查很久,更不用說在這個連最簡單的電話機都沒有的時代。

看了一會兒大雨,劉震轉身回了屋內,在被大雨沖刷得滿室泥土清香中拆開了一直攥在手中的兩封信。

“敬上大司農部丞行大司農事、鎮東將軍府軍師劉大人親啟,卑職劉洪(李越)已於四月初七日至梁國都睢陽,奉大人之命,查大漢士民銀行賬務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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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君乃朝廷上官,掌天下賦稅,”梁王劉彌有些慵懶地笑笑,示意劉洪不用多禮,“孤賴祖蔭方得享一國稅賦,豈可與君相較?”

劉洪沒有接劉彌的話,直起身正襟危坐,反問了這位在漢宗族中比較年輕的諸侯王一句,“外臣聞殿下善算,今有一問,洪斗膽,請殿下為外臣解惑。”

自光和末以來,各地戰亂四起,朝廷賦稅不足以支持軍用,地方州牧郡守也逐漸與朝廷失去了聯繫,只能驅兵四齣斂賦以自用,不允許擁有常備武裝的各諸侯國便成了最大的目標。

梁國雖然繼承自梁孝王劉武的國號,它如今的守護者卻遠沒有這位曾在“七國之亂”中與名將周亞夫同為漢室棟樑的諸侯王那般英明神武,數番掠奪之下,梁國早已衰敗。

這座梁王宮不能說破敗,卻也已是空寂已久了無生氣。

在寥寥數支紅燭的映襯下,深夜來訪的劉洪的一番話如同隱隱滲過門縫窗隙的穿堂風,搖曳着殿宇中每一個人的心。

劉彌扭頭看了看在一旁坐着的王妃,猶豫了一會兒,點了點頭,“孤少不治經典,唯算學一術,為人謬讚,素聞劉元卓善算之名,孤亦神交久矣,卻也有請教之意。”

劉洪沒有再說什麼,從懷中掏出一沓裝訂好的冊子,遞給了一旁侍立的侍衛。

門外微風吹過,幾滴水珠從檐下滴落,淅淅瀝瀝的雨下了近半夜,悄無聲息地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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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越倚着身後厚實的土城牆,抬頭看了看依舊陰雲密佈的夜幕,“呸”地一聲吐出口中叼着的秸稈,矮身從女牆邊轉入了黑暗中。

進了城才知道,這座梁國都城遠沒有它表面上看起來的那般堅固。

城頭林立的旗幟大多為虛設,約有十餘步的城牆看似厚實,卻年久失修,隨手一拍便能敲下幾方土塊,城內街道好像數十年都未曾修整過,傍晚一場雨下來,便是泥濘遍地,不堪行走,一遇大戰,軍械輜重都只能靠肩挑背馱。

李越雖然對城防不甚了解,卻也能看出這是座外強中乾的城市。

但他的目的並不在此。

劉洪和李魏已經成功地吸引了當地士族的注意力,接下來的事,就得靠他自己了。

進入黑暗的李越打了個唿哨,兩個人影半彎着身子站了起來,悄無聲息地來到他身邊,其中一人走過李越,看了看他身後,再反轉身來,另一人接過李越遞過的小紙片,摸了摸上面壓出的紋路,朝同伴點了點頭。

李越跟着兩人穿過小巷,若無其事地走過光亮處,轉個身,再次進入了黑暗。

繞行了幾次后,終於到達一處大宅子,領路的兩人中一個上前抵住門,有規律地輕輕敲了四下,隨後吱呀一聲,門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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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彌皺眉看着手中的冊子,上面的文字和數字都很好理解,但放到一起,就讓他有些不敢置信了。

坐在他身側的王妃不懂丈夫為何這幅表情,扭頭看着劉洪,卻發現對方只是在平靜地喝着茶水,絲毫不理會劉彌夫婦的反應。

過了許久,劉彌放下了冊子,抬起頭,看着劉洪,突然地一笑,“君何須欺我,此乃梁國賬簿也。”

劉洪微微笑了笑,“既如此,殿下可曾看出些什麼?”

劉彌將手上的賬簿遞給侍衛,示意將其交還給劉洪,“自孝景皇帝、孝武皇帝兩世始,又有孝和皇帝時節王事,歷代梁王皆不再問政事,孤又豈可置喙?”

劉洪依舊只是微笑,接過了賬簿,揣入懷中,“外臣奉大司農部丞之命而來,即是有事請教殿下。殿下所言,除外臣與此殿中諸君,再不入他人之耳,殿下又何須擔憂?”

劉彌沒有立即回答,沉思良久,才輕咳一聲,看着劉洪問道,“孤曾聞,大司農部丞乃江夏人氏,楚王之後,然否?”

劉洪呡了一口茶,反問劉彌,“楚王一系,先為王莽所廢,後漢二百年,子孫名諱唯存於宗譜,大司農部丞原棲身於草莽,不知其本宗,天子命宗正查宗譜,乃正其名,興平四年冬十月詔於天下,殿下如何明知而故問?”

劉彌笑了笑,斜眼看了看王妃,再度發問,“既如此,敢問大司農部丞數度縱兵擄於同宗,是何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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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越走入大堂,至首席坐下,環視堂內眾人,輕咳一聲,“李某到此,使命已於來書中說明,諸君若有何疑問,可速言之。”

坐在次席的一人隨即直起身,將隨身印信放於身前案上,然後看着李越,“大人來意,某等皆已從來書中詳知,既是大司農部丞之命,豈有不遵之理?某甘為大人前驅。”

其餘諸人也直起身,將各自印信放於案前,向李越表明心跡。

李越滿意地點點頭,“李某初來乍到,煩請諸君為我說明情況。”

眾人再度坐下,為首的那人沒動,看着李越,開口道,“梁國有縣八,以睢陽為大。總共二十萬餘戶,七十萬餘口,睢陽占其十之二三。然自光和末,戶口大亡,余者寡而散,十不存一。前者鎮東將軍平定豫州各郡,袁術據揚州而議侵徐,北逃者眾,又聚起十萬餘戶。睢陽今有四萬餘戶,大姓者唯王族而已。”

李越點點頭,“可有地圖?”

那人忙從懷中掏出一疊紙,攤開後放在李越面前的几案上,“此為梁國地圖,乃某等於各地探訪而繪,請大人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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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此話怎講?”面對劉彌的質問,劉洪沒有急躁,而是反問了回去。

劉彌向後靠了靠,目視王妃,後者從袖中掏出一張帛紙,交予侍衛遞給了劉洪,“大人一觀便知。”

劉洪接過帛紙,細細看了起來,等到閱畢,卻只是哂笑,“以殿下之智,如何不知此乃捕風捉影之事,反倒問起外臣來了?”

劉彌也笑了起來,“孤雖是君後生,亦非不知世事人情之人。曹鎮東之父為陶恭祖所害,為報父仇自是應當,然大司農部丞於任城所為,孤雖不曾實見,卻難抵悠悠眾口。劉君有長者之風,又遍覽群書,自然明白‘三人成虎’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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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百口亦莫辨。卑職雖不明任城之事真偽,然既為君幕賓,不可不為君慮之,為防日久生變,還請明公及早應對。”

劉震閉上眼,揉了揉眼皮,也許是最近熬夜的次數太多了,又總是在昏暗的油燈下看東西,現在眼睛時常地酸麻,看東西也開始隱隱約約地有重影了。

閉眼休息了一會兒,劉震睜開眼,抬頭看向窗外,大雨來得快去得也快,才看了半封信工夫,天就放晴了。

劉洪在信中提到的事,劉震心知肚明。

很多時候我們做事情,不得不考慮更偉大的利益。

這是阿不思·鄧布利多說過的話,在劉震看來,這就是“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的最好註腳。

“老爺,夫人來書。”娟兒輕手輕腳地走到劉震身後,跪下低頭,手裏捧着一封書信。

劉震回過神,接過書信,揮了揮手,“下去吧。”

娟兒屈了屈身,“唯。”

臨近傍晚,驟雨初歇,太陽彷彿羞紅了臉的小丫頭,扯了片紅霞遮住了半邊臉,院中被大雨沖刷得乾乾淨淨的樹上斷斷續續地滴着水珠,天地間一片清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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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越看着面前的地圖,不禁大加讚賞,“卻是詳細,李某此行不虛也!”

“能得大人賞識,”那人忙俯首稱謝,“是某等之幸!”

李越揮了揮手,“無須多禮,起來說話。”

“唯。”那人直起身,繼續跟李越講解,“此處乃是梁國第二大縣,原是梁國都,后乃廢。有戶二萬餘,豪族眾多,彼此關係盤根錯節,雖有眼線儘力打探,然不能理其萬一。”

李越點點頭,“此等地方,最是錯綜複雜,還是謹慎行事的好,若是與此事沒什麼相干,日後再行考慮也非不可。”

“大人所言甚是,”那人接着李越的話說,“然此旬消息尚未傳來,或有什麼變局也未可知。”

李越沒說話,沉思了一會兒,抬頭問道,“負責此處的,卻不知是哪個兄弟?”

坐在下首的一個年輕人忙起身趨至李越身前,拜了兩拜,“正是在下。”

李越仔細看了看他,忽然笑了起來,“原來是你,許久未見,卻是胖了不少。”

為首的那人也笑着說,“下邑本是大縣,存貸業務繁多,人人都要巴結於他,可不是吃胖了不少。”

年輕人不好意思地笑笑,沒作聲。

李越笑了兩聲便罷,“先不說笑了,還是先說說此地的情況。”

年輕人點點頭,俯身案前,指着地圖說道,“方才於頭說過,此地豪族眾多,關係盤根錯節,然其中兇悍者,僅二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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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劉洪從梁王宮出來時,已近夜半了。

在外面等候了大半夜的李魏一見劉洪的身影,忙上前迎着,低聲地詢問,“大人,如何?”

劉洪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此處不是言語之地,先回驛站再說。”

李魏點點頭,不再言語,攙扶着劉洪上了馬車,然後上了馬,回頭看了看梁王宮,朝車夫點點頭,輕喝一聲,縱馬護着馬車緩緩朝着驛站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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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媛接到劉震的書信時,正是三月末。

考慮到行程安排和時間的關係,劉震最終沒有讓李越帶信,而是讓一個前往昌邑履新的銀行內務部分處處長為他帶去了這封信。

劉震在信中說的事,魯媛同樣心知肚明。甚至可以說,在當時,這件事就是她一手促成的。

只不過,當時看來是正確的合乎情理的舉動,現在卻成了一個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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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大夢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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