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樣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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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學校周圍，有三家我是不去的，一家是吳家，雖然吳立柱跟我是一班同學，吳立柱長得獃獃的，我跟他沒有什麼來往，之所以沒有來往，跟不去他家一個原因，因為他有一個哥哥，聽大人說他是患軟骨症的，兩條腿瘦瘦的不能走路，總是用兩支手支撐着地，往前挪，坐在街上仰着臉看人，雖然會說話，可是沒有人會和他說的，我不知是厭惡，還是可憐他，反正不想看到他，一看見他那仰着臉看人的可憐相，我心裏就有一種無以名狀的感覺，不想靠近他的感覺。所以，吳立柱家我是不去的，我也不想結交吳立柱，只是因為他有一個不會走路的哥哥，這樣對待吳立柱，雖然他是無辜的，不牽涉他的二十四季，可是我知道有一個成語叫愛屋及烏，用到這裏叫厭屋及烏，人的趨向是接近正常的，排斥異常的。他的家在冷妹姐家的後面，在冷妹姐家的西邊有一個小衚衕直通他家。
在六指哥家的南邊有一家，空蕩蕩的大院子裏樹着一間小茅屋，裏面住着小山三口人，小山長得高高大大的，很帥，因為成份是地主，高中畢業后，不能上大學，就在家待着，他爸爸有五十多歲，四方臉，聽說解放前上過師範，在村裡文化程度是最高的，在我們學校，教我們的老師有幾個是初中畢業，大部分都是小學文化程度，要不是成份高早就也象其他一樣來教學了，真是可惜了。小山的媽媽面黃肌瘦的，長年有病，大部分時間是卧床不起的。
對於小山家的貧窮程度，小山媽媽的病，小山家的成份，我們孩子都是避這而不及的，人真是不喜歡不正常的，小山因為家中的貧，因為家中媽媽的病，因為家裏的地主成分，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就因為這幾種原因，雖然長得帥，文化程度高，也沒有一個姑娘進他家的門，小山的哥哥是換親，讓小山的姐姐嫁給小山嫂嫂的哥哥，再讓小山的嫂嫂嫁給小山的哥哥，小山的哥哥長得也很帥，可就是因為家中的原因，父母萬般無奈才出此下策的，小山的姐姐也長得漂亮，可是，為了哥哥能娶上一個妻子，只能犧牲自己的青春愛情了，她嫁的丈夫是獨眼龍，小時候，不慎被針扎瞎的，雖然成分不高家裏也不是說太窮，只是因為自己是獨眼龍，才讓自己的妹妹跟他換親的，妹妹換的丈夫不缺她的料，因為妹妹本身長得並不漂亮，如果不是換親，說不定還會嫁一個不帥的丈夫呢，這是因禍得福啊，妹妹應該因為我的獨眼面高興。小山的姐姐真是鮮花插在牛糞上，正象小山的哥可有一次跟父母吵架，你們把妹妹嫁給那個獨眼龍，那是拿一個蒸饃換個窩窩，在我們那裏，蒸饃就是小麥饅頭，窩窩就是高粱面饃。還不是因為你，父母又把話頂回去了，小山的哥哥是寧願打一輩子光棍，也不願意讓妹妹去換親的，然而，為了能讓自己的家庭繁衍下去，為了能讓父母抱上孫子，在父母的苦苦哀求下，小山的哥哥哥只得同意這門親事。而且對方人長得不好，可是條件高，要娶過去必須給建三間房，總不能剛過門的媳婦跟公爹公婆住那一間小茅屋吧，於是家人想方設法，東挪西借，終於在另外一個地方建了三間房，結婚就結在那三間房裏，一結婚就跟公爹公婆分開鍋吃飯了，於是家裏就只剩下老小三口了。
小山到了談婚說嫁的年齡，卻沒有一個姑娘肯進他家的門，於是一氣之下出走了，去哪裏了，誰也不知道，連他的父母也沒有告訴。人也是因禍得福，他在外面闖蕩幾年後，隨着形勢的好轉，他在外面竟賺了好多的錢，娶了一個漂亮的媳婦，這是後事。
小山家的南邊還有一家，沒有兒子，用農村的話說是絕戶頭，就是說，這兩個老人下世，他這門人就絕了，在村裡就沒有他們這一宗了，幾個女兒都已出嫁，就老兩口過日子，也許因為自己沒有兒子，感到自卑吧，兩口子從不與外界接觸，過着幾乎是與世隔絕的日子，房子也很好，堂屋是青磚青瓦，西屋東屋都是青磚青瓦，聽說有一個閨女在外面當大官。所以日子過得很得發，唯一遺憾的是沒有兒子，這一大片家業給誰？為了有一個名份，就讓一個本家侄過繼過來，老了好有人送終，這本家侄傻傻的，為了能有一個后待，家裏也是換親才娶一個妻子的。
那個老女人死時，我的印象不深，老頭死的時候，天正是五黃六月，屍首腐爛了，嗅氣薰天，大老遠就能聞到那種腐屍味，人們都說，這就是沒有兒子的下場，要有兒子，不會讓自己的老父臭到這種程度，因為老頭死好幾天才有人知道，女兒都出嫁到外村，沒有人在旁邊守着。可是因為女兒有錢，叫了兩班嗩吶隊，對着吹，給自己的父親扎了紙院子，高樓大廈的，裏面有僕人，扎了轎子，旁邊有轎夫，好排場啊，比活着時氣派多了。可是人死如燈滅，他生前享受不到，一死在排場，也是白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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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學校周圍，有三家我是不去的，一家是吳家，雖然吳立柱跟我是一班同學，吳立柱長得獃獃的，我跟他沒有什麼來往，之所以沒有來往，跟不去他家一個原因，因為他有一個哥哥，聽大人說他是患軟骨症的，兩條腿瘦瘦的不能走路，總是用兩支手支撐着地，往前挪，坐在街上仰着臉看人，雖然會說話，可是沒有人會和他說的，我不知是厭惡，還是可憐他，反正不想看到他，一看見他那仰着臉看人的可憐相，我心裏就有一種無以名狀的感覺，不想靠近他的感覺。所以，吳立柱家我是不去的，我也不想結交吳立柱，只是因為他有一個不會走路的哥哥，這樣對待吳立柱，雖然他是無辜的，不牽涉他的二十四季，可是我知道有一個成語叫愛屋及烏，用到這裏叫厭屋及烏，人的趨向是接近正常的，排斥異常的。他的家在冷妹姐家的後面，在冷妹姐家的西邊有一個小衚衕直通他家。
在六指哥家的南邊有一家，空蕩蕩的大院子裏樹着一間小茅屋，裏面住着小山三口人，小山長得高高大大的，很帥，因為成份是地主，高中畢業后，不能上大學，就在家待着，他爸爸有五十多歲，四方臉，聽說解放前上過師範，在村裡文化程度是最高的，在我們學校，教我們的老師有幾個是初中畢業，大部分都是小學文化程度，要不是成份高早就也象其他一樣來教學了，真是可惜了。小山的媽媽面黃肌瘦的，長年有病，大部分時間是卧床不起的。
對於小山家的貧窮程度，小山媽媽的病，小山家的成份，我們孩子都是避這而不及的，人真是不喜歡不正常的，小山因為家中的貧，因為家中媽媽的病，因為家裏的地主成分，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就因為這幾種原因，雖然長得帥，文化程度高，也沒有一個姑娘進他家的門，小山的哥哥是換親，讓小山的姐姐嫁給小山嫂嫂的哥哥，再讓小山的嫂嫂嫁給小山的哥哥，小山的哥哥長得也很帥，可就是因為家中的原因，父母萬般無奈才出此下策的，小山的姐姐也長得漂亮，可是，為了哥哥能娶上一個妻子，只能犧牲自己的青春愛情了，她嫁的丈夫是獨眼龍，小時候，不慎被針扎瞎的，雖然成分不高家裏也不是說太窮，只是因為自己是獨眼龍，才讓自己的妹妹跟他換親的，妹妹換的丈夫不缺她的料，因為妹妹本身長得並不漂亮，如果不是換親，說不定還會嫁一個不帥的丈夫呢，這是因禍得福啊，妹妹應該因為我的獨眼面高興。小山的姐姐真是鮮花插在牛糞上，正象小山的哥可有一次跟父母吵架，你們把妹妹嫁給那個獨眼龍，那是拿一個蒸饃換個窩窩，在我們那裏，蒸饃就是小麥饅頭，窩窩就是高粱面饃。還不是因為你，父母又把話頂回去了，小山的哥哥是寧願打一輩子光棍，也不願意讓妹妹去換親的，然而，為了能讓自己的家庭繁衍下去，為了能讓父母抱上孫子，在父母的苦苦哀求下，小山的哥哥哥只得同意這門親事。而且對方人長得不好，可是條件高，要娶過去必須給建三間房，總不能剛過門的媳婦跟公爹公婆住那一間小茅屋吧，於是家人想方設法，東挪西借，終於在另外一個地方建了三間房，結婚就結在那三間房裏，一結婚就跟公爹公婆分開鍋吃飯了，於是家裏就只剩下老小三口了。
小山到了談婚說嫁的年齡，卻沒有一個姑娘肯進他家的門，於是一氣之下出走了，去哪裏了，誰也不知道，連他的父母也沒有告訴。人也是因禍得福，他在外面闖蕩幾年後，隨着形勢的好轉，他在外面竟賺了好多的錢，娶了一個漂亮的媳婦，這是後事。
小山家的南邊還有一家，沒有兒子，用農村的話說是絕戶頭，就是說，這兩個老人下世，他這門人就絕了，在村裡就沒有他們這一宗了，幾個女兒都已出嫁，就老兩口過日子，也許因為自己沒有兒子，感到自卑吧，兩口子從不與外界接觸，過着幾乎是與世隔絕的日子，房子也很好，堂屋是青磚青瓦，西屋東屋都是青磚青瓦，聽說有一個閨女在外面當大官。所以日子過得很得發，唯一遺憾的是沒有兒子，這一大片家業給誰？為了有一個名份，就讓一個本家侄過繼過來，老了好有人送終，這本家侄傻傻的，為了能有一個后待，家裏也是換親才娶一個妻子的。
那個老女人死時，我的印象不深，老頭死的時候，天正是五黃六月，屍首腐爛了，嗅氣薰天，大老遠就能聞到那種腐屍味，人們都說，這就是沒有兒子的下場，要有兒子，不會讓自己的老父臭到這種程度，因為老頭死好幾天才有人知道，女兒都出嫁到外村，沒有人在旁邊守着。可是因為女兒有錢，叫了兩班嗩吶隊，對着吹，給自己的父親扎了紙院子，高樓大廈的，裏面有僕人，扎了轎子，旁邊有轎夫，好排場啊，比活着時氣派多了。可是人死如燈滅，他生前享受不到，一死在排場，也是白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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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學校周圍，有三家我是不去的，一家是吳家，雖然吳立柱跟我是一班同學，吳立柱長得獃獃的，我跟他沒有什麼來往，之所以沒有來往，跟不去他家一個原因，因為他有一個哥哥，聽大人說他是患軟骨症的，兩條腿瘦瘦的不能走路，總是用兩支手支撐着地，往前挪，坐在街上仰着臉看人，雖然會說話，可是沒有人會和他說的，我不知是厭惡，還是可憐他，反正不想看到他，一看見他那仰着臉看人的可憐相，我心裏就有一種無以名狀的感覺，不想靠近他的感覺。所以，吳立柱家我是不去的，我也不想結交吳立柱，只是因為他有一個不會走路的哥哥，這樣對待吳立柱，雖然他是無辜的，不牽涉他的二十四季，可是我知道有一個成語叫愛屋及烏，用到這裏叫厭屋及烏，人的趨向是接近正常的，排斥異常的。他的家在冷妹姐家的後面，在冷妹姐家的西邊有一個小衚衕直通他家。
在六指哥家的南邊有一家，空蕩蕩的大院子裏樹着一間小茅屋，裏面住着小山三口人，小山長得高高大大的，很帥，因為成份是地主，高中畢業后，不能上大學，就在家待着，他爸爸有五十多歲，四方臉，聽說解放前上過師範，在村裡文化程度是最高的，在我們學校，教我們的老師有幾個是初中畢業，大部分都是小學文化程度，要不是成份高早就也象其他一樣來教學了，真是可惜了。小山的媽媽面黃肌瘦的，長年有病，大部分時間是卧床不起的。
對於小山家的貧窮程度，小山媽媽的病，小山家的成份，我們孩子都是避這而不及的，人真是不喜歡不正常的，小山因為家中的貧，因為家中媽媽的病，因為家裏的地主成分，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就因為這幾種原因，雖然長得帥，文化程度高，也沒有一個姑娘進他家的門，小山的哥哥是換親，讓小山的姐姐嫁給小山嫂嫂的哥哥，再讓小山的嫂嫂嫁給小山的哥哥，小山的哥哥長得也很帥，可就是因為家中的原因，父母萬般無奈才出此下策的，小山的姐姐也長得漂亮，可是，為了哥哥能娶上一個妻子，只能犧牲自己的青春愛情了，她嫁的丈夫是獨眼龍，小時候，不慎被針扎瞎的，雖然成分不高家裏也不是說太窮，只是因為自己是獨眼龍，才讓自己的妹妹跟他換親的，妹妹換的丈夫不缺她的料，因為妹妹本身長得並不漂亮，如果不是換親，說不定還會嫁一個不帥的丈夫呢，這是因禍得福啊，妹妹應該因為我的獨眼面高興。小山的姐姐真是鮮花插在牛糞上，正象小山的哥可有一次跟父母吵架，你們把妹妹嫁給那個獨眼龍，那是拿一個蒸饃換個窩窩，在我們那裏，蒸饃就是小麥饅頭，窩窩就是高粱面饃。還不是因為你，父母又把話頂回去了，小山的哥哥是寧願打一輩子光棍，也不願意讓妹妹去換親的，然而，為了能讓自己的家庭繁衍下去，為了能讓父母抱上孫子，在父母的苦苦哀求下，小山的哥哥哥只得同意這門親事。而且對方人長得不好，可是條件高，要娶過去必須給建三間房，總不能剛過門的媳婦跟公爹公婆住那一間小茅屋吧，於是家人想方設法，東挪西借，終於在另外一個地方建了三間房，結婚就結在那三間房裏，一結婚就跟公爹公婆分開鍋吃飯了，於是家裏就只剩下老小三口了。
小山到了談婚說嫁的年齡，卻沒有一個姑娘肯進他家的門，於是一氣之下出走了，去哪裏了，誰也不知道，連他的父母也沒有告訴。人也是因禍得福，他在外面闖蕩幾年後，隨着形勢的好轉，他在外面竟賺了好多的錢，娶了一個漂亮的媳婦，這是後事。
小山家的南邊還有一家，沒有兒子，用農村的話說是絕戶頭，就是說，這兩個老人下世，他這門人就絕了，在村裡就沒有他們這一宗了，幾個女兒都已出嫁，就老兩口過日子，也許因為自己沒有兒子，感到自卑吧，兩口子從不與外界接觸，過着幾乎是與世隔絕的日子，房子也很好，堂屋是青磚青瓦，西屋東屋都是青磚青瓦，聽說有一個閨女在外面當大官。所以日子過得很得發，唯一遺憾的是沒有兒子，這一大片家業給誰？為了有一個名份，就讓一個本家侄過繼過來，老了好有人送終，這本家侄傻傻的，為了能有一個后待，家裏也是換親才娶一個妻子的。
那個老女人死時，我的印象不深，老頭死的時候，天正是五黃六月，屍首腐爛了，嗅氣薰天，大老遠就能聞到那種腐屍味，人們都說，這就是沒有兒子的下場，要有兒子，不會讓自己的老父臭到這種程度，因為老頭死好幾天才有人知道，女兒都出嫁到外村，沒有人在旁邊守着。可是因為女兒有錢，叫了兩班嗩吶隊，對着吹，給自己的父親扎了紙院子，高樓大廈的，裏面有僕人，扎了轎子，旁邊有轎夫，好排場啊，比活着時氣派多了。可是人死如燈滅，他生前享受不到，一死在排場，也是白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