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帶血的天使
那似乎是個外面還飄着白雪的冬天,依稀記得在那溫暖的小木屋中,炭火「劈哩啪啦..」的爆着,森林中彷彿都沒有了聲息,晨曦剛從不遠處的山頭冒了絲亮光,獨屬清晨的空氣瀰漫在屋中。
外婆唱着童謠,哄我入睡,歲月在她臉上刻下道道疤痕,佐羅倫從小就覺得外婆的笑容有些可怕,皺紋全部擠在一起,但長大后便開始思念那許久不見的面龐。自己的外婆一定是個很溫和的人吧,她的背影在椅子上,火爐前佝僂着,邊織着毛衣邊哼着歌。
他又憶起,篝火旁,父親彈奏着結他,遠處的木屋中,母親燒着菜肴,兄弟姊妹臉上都帶着笑容,
叔叔還有很多很多親戚也在木屋隔壁忙碌着。
「當夜色籠罩天空,千萬要躲好,躲好阿。
他們沒有慈悲心,切記得跑遠,跑遠…」
父親唱着,面帶笑容的看向佐羅倫,好似說著甚麼,望向火中燃燒着的火星,一臉遺憾。
佐羅倫也輕聲地回了父親幾句,只記得,篝火十分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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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景色在迅速的向後,色彩和燈光都糊在一起成為一條線,佐羅倫轉頭才發現夕鈴仍輕輕地捉着自己的風衣下擺,眼神不禁一柔「你沒事吧?已經不會有怪物再出現了」
夕鈴勉強笑了笑「這是我人生第一次離死亡這麼接近,還不知道要怎麼謝謝你呢。」
「話說你怎麼會出現在那種地方呢?沒有符咒,也不是戰鬥人員,晚上的空曠地帶可是很危險的。」佐羅倫斜倚着車門一邊問到。
「連五歲還不會開槍的幼童都知道不能在夕陽的餘暉消逝後走入那黑暗。」
「是報告啦....大學的報告,是要研究午夜生態系的…
而且對方大學派的隨行人員還在邊抽大麻..」
夕鈴喪着臉,小聲嘟囔着「差點害死老娘了。」
「現在讀個書都這麼辛苦的嗎」
「嘿嘿,我可是午夜研究科的,人類的未來就掌握在我的手上了。」她一臉得意,笑得像個孩子一樣。
佐羅倫一臉震驚「這麼厲害的嗎,看不出我還救了個人類希望啊。」
「開玩笑的...」
「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回你說的那個台灣嗎?」
「先在美國玩玩吧,機票可是很貴的,你說過要保護好我的喔~」夕鈴頑皮地看着他,
「我就賴着你囉。」
「看來我確實撿了個麻煩回來啊。」佐羅倫笑了笑,然後點了點頭,反正自己也無事可做。
夕鈴有些意外地看着他,沒料到他竟然會答應這種擺明是開玩笑的請求,
「謝謝了...」她轉頭,伸出拳頭輕輕地碰着佐羅倫的肩膀。
佐羅倫疑惑的看着她,只見她側頭,臉壟罩在陰影中,耳朵紅紅的。
莫名的心好像被甚麼東西觸動了一般,揪了一下。
「我承諾過你要保護你的。」他看着她看着窗外,倒映在玻璃上的臉,
挺好看的。
「嘖。」夕鈴總覺得氣氛好像怪怪的,一回頭,只發現那雙寶藍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
「我...我先休息一下..,等警局到了再叫我。」她將頭埋進自己的外套里,
「我真沒辦法應付帥哥阿...」
趙夢月曾一度認為夕鈴喜歡女生,她又騎着重機的,又一副英姿颯爽的模樣,懷疑點其一,她根本不會跟男人講話,
遇到搭訕或大學分組時,不管對方多帥,也是一副高冷,不假辭色的樣子,最主要的!!她會在晚上夜襲自己!!照她的說法是抓着夢月廣大的胸襟能讓她睡得比較安穩疫點,趙夢月在看到她講的一副十分嚴肅且楚楚可憐的樣子,也就只能答應了,反正夕鈴好香的,不磕慘,大不了抓回來就是了。
「可是..對待恩人也不能用那種態度阿...」
她縮在椅子上,苦惱着。
佐羅倫看着她披上外套「那我也休息一下吧。」
他閉上眼睛,讓意識沉入大海,沒過多久,他的鼻息逐漸平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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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彈完結他,將結他靠在樹旁,清晨的氛圍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他寵溺的揉着佐羅倫的頭「我們家族阿,背負的責任很大呢,」
他望着四周一片白茫茫,篝火兀自燒着「犧牲自然也是很大的。」
火堆的亮光照的父親的臉忽明忽暗,小佐羅倫不懂,甚麼時候已經晚上了,太陽怎麼還未到來就消逝了。
父親起身「你有天就懂了。」他將結他背在背後,蹲下,兩隻手有些許用力的放在佐羅倫的臉頰旁「往後跑,不要回頭,遠處北方有個小鎮子,-你去找一個酒館,一個叫金谷的酒館,記住了嗎?然後叫他們做好準備,夜晚來了。」
他講得很慢,很慢很慢,藍色的眼睛緊緊地盯着佐羅倫,好似要把他永遠刻進記憶中。
他鬆開雙手,親了佐羅倫兩口「開始跑吧,等你回來,我們再去集市幫你買匹馬,你一直都想要的那種小黑馬。」
鬍渣刺刺的。
於是佐羅倫邁起小腳,紮進森林中。
父親望着天空,呼出的氣凝結在空氣中,
往前走着,白霧從他臉測滑過。
「你根本沒見過外婆阿,小傻瓜。」他點起煙,離開了篝火,陷入夜色。
黑暗中,只剩那點陳橘色的亮光
「我們,來,我們便再未離開。
我們面朝守護,我們頭向晨光,
我們是帶刺的薔薇,是在清晨鳴吼的雄獅。
願上帝赦免你,使你免除苦痛,
我們會在夕陽到來時,隨上帝走向天堂。
縱使腳下遍是屍骸,縱使身後腥風血雨
我們,是帶血的天使,我們,是邁錫尼。」
願有一天,你能像老鷹一般,追尋着地平線,然後在某處懸崖,找到自己的一生摯愛,
你將飛向初輝。
可惜,我是見不到那天了。
長大的佐羅倫看着自己從身側跑過,而他則望着自己父親的背影,端起左輪,星火四濺。
沒人會知道,就算知道,也不會記得一個家族的復滅,他們行在夜色,並期望能死在光中,他們,是獵魔人。
同我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