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兌現承諾
幾番回爐，幾番錘打，鐵硬不硬，身剛不剛，性韌不韌，都靠這股勁兒。
錘打過千次，淬火數十回，直到把刀身煅煉出一身剛強，才可作罷。
終於，要到新刀收斂鋒芒，沉澱功夫的時刻。此時，喜兒哥倆，他們減緩錘打速度，砸去刀身最後的紅塵，還原出鐵刀本色。
他們鍛砸完畢，便又忽地趁着餘熱，夾緊刀背，迅速將刀刃從水中劃過，“哧、哧……”一陣白煙騰起，收刃成功，醒刀結束，刀便煉成。
這三把刀，扔於地下，彈跳沉穩，柔韌有餘，發出的聲音也清脆悅耳。喜兒哥倆拿過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汗，又拿過菜刀，敲打測試后，露出滿意的笑容。
兄弟倆脫掉上衣，肩上掛着毛巾，坐在祠堂前的石條上，點着了煙，歇息着。打鐵這番體力活，強度大，考驗人，這時豆大的汗珠從他的身上，額上，手臂上不斷地往外冒。他們一邊歇息，一邊等着張火盛。今天，張火盛還沒到祠堂清溝渠，也還沒捧上飯碗來乘涼呢。但他們知道他會來的。
果然，張火盛來了。只是今天來的不是那麼準時。這回，他也沒有四處掃視，而是直奔到鐵墩頭旁邊的地上，那裏放着三把菜刀。
“喲，這刀能用嗎？刃都沒呢？”張火盛拿起其中一把，端詳起來。他以為，今天將有兩把閃亮的菜刀等着他，沒想到眼前的這三把刀灰青灰青的，看着甚至有點比不上家裏的那把。
“沉倒是挺沉。”他又拿着刀背互相敲打着。
“鐵匠，你不會就這樣給我拿回家砍肉吧？”張火盛衝著喜兒兄弟倆問道。
“你是打算怎麼用這把刀？”喜兒問道。
“還能怎麼用呢？切菜切肉唄。”
“我是問你，你打算切菜和砍肉只用一把刀，還是分開用兩把刀？”
“切菜砍肉還要分開兩把刀？不用，不用，這多麻煩啊。可……看你這三把刀，拍腦門倒是可以，切菜斬肉好像……”張火盛不明白喜兒為什麼打出的刀鈍得一點刃也沒有。
“斬肉切菜就用一把，我明白了，等着哈。”喜兒進屋裏拿出了一件東西。這個東西像個刨，長長的手把，把手中間固定着一把鋒利的小鏟，剷頭大概有十厘米寬。
“把刀拿過來。”喜兒向張火盛喊道。
然後，他把刀固定在一個托架上，拿着鏟子颳了起來。
這可長見識了，張火盛見過張得成用鐵刨刨木，可沒見過用鐵刨刨刀的。都是鐵，能刨嗎？他心裏打着問號。若是能刨，這刀也太不堅固了。
喜兒也不多說。坐在托架前，“嘎吱，嘎吱”地在刀沿上颳了起來，刨刀一層一層地把灰青的鐵質剝落，刀口漸漸變薄變亮。刨得差不多，他把刀舉起來，檢視着刀刃的厚薄。
“你要做切斬刀，那我把前面刨薄點，後面刨厚點。”
不出一會兒，剛才還灰得讓張火盛瞧不上的菜刀亮出了銀白的刃口。
刨完了，喜兒又到磨刀石上繼續擦磨，一邊磨一邊用拇指輕輕地掃着刃口，以測試刀刃的鋒利程度。磨到滿意了，他又用準備好的鐵環，木頭熟練地給刀安上刀柄。
三把菜刀都如此處理好，大功告成。
“可以了，拿回去用吧。”喜兒把嶄新的兩把菜刀遞給張火盛。
兩把菜刀又沉又鋒利，青灰的刀身古樸內斂，銀白的刀刃寒光逼人，張火盛拿着刀，上下打量着：“嘿，這才像把刀嘛。
我拿回去試試刀力。”
張火盛滿意地走了。
送走了張火盛喜兒從屋裏拿出一個自行車踏板的擺臂。這個擺臂正是從上次被沒收的自行車上卸下來的。收了那輛自行車后，喜兒被自行車上的好鋼饞得狠不得馬上把它們都支解掉。那天回到祠堂后，他把自行車堆放在空地上，還顧不上休息，第一時間就卸掉了其中一個擺臂。由於那輛自行車確實殘舊，警察後來沒收車子時，也懶得對車子進行核驗，所以也沒留意到車子缺了東西。
這個擺臂可是好東西哪，銀光閃閃，結實得很。喜兒拆擺臂的時候就在想，要用這最好的鋼，做最好的刀，送給最重要的人。
這個人，他認定是才叔。
這回，爐子再一次燃了起來，兄弟倆又要打刀了，這把刀是純鋼的刀，是要送給才叔的刀。
還是踏踏實實地一遍一遍地錘打，還是勤勤懇懇地一遍又一遍地燒煉。
又錘打過千百遍，又淬水數十遍，鋼刀鍛打成形，刀身刀柄渾然一體。鋼刀淬水后，出水瞬間，這把新刀平整如鏡，銀白泛光，冷峻中透着一股肅殺之氣。
喜兒看着覺得鍛打已足，便用心地讓鋼刀最後一次入火爐，燒紅取出后，他在那鋼身上刻下了三個字——“張忠才”。
刀做成了，喜兒給刀包上牛皮紙，向才叔家走去。
才叔坐在沙發上看報，老幹部都有這習慣，要熟知國家大事。
“叔。”
“哦，鐵匠來了。”
“給你打了把刀，你看好不好用。”喜兒打開牛皮紙，鋼刀映着門口透過的光，閃着寒光。
“呦，這刀是全身銀色的哪。來來來，給我瞧瞧。“才叔饒有興緻地拿了過來。
他用手掂了掂分量，又用手指彈了彈刀身，”鐺鐺鐺“，鋼刀發出清脆的聲音。
“不錯，不錯。”他又握着刀在空中甩了兩甩，很滿意地笑着。
“鐵匠，我讓你收了一堆廢鐵，你給我打出這麼一把好刀。有點本事。看這刀身，好像是純鋼的吧？”
“純鋼的，硬着呢。”
“廢鐵也能變成鋼？你那火爐子有這本事，比冶鍊廠還牛呢。”
喜兒笑了笑，沒作解釋。
這把刀，才叔收下了。
現在，還有一把刀，那是李彩鳳的。喜兒回到祠堂的廂房裏，等着李彩鳳過來取刀。煉爐的火還沒熄，兄弟倆架上了飯煲熬着飯呢。
到了夜幕降臨，李彩鳳還沒出現。喜兒決定上門送刀。
原來，李彩鳳今天忙着呢。家裏來了一撥客人，她正在忙着準備晚飯。喜兒走進廚房。
“鳳嫂，刀打好了，給你送過來。“
“哦，正好，給我試試，砍砍這大排骨，看看好使不。”
李彩鳳不客氣地接過刀，在水盆里過了一下水。
“嘣。”她舉刀便砍，手起刀落的一剎那間，堅硬的排骨脆生生地被劈開了。
“好用哩。”李彩鳳誇着這把刀。
這會兒，她也顧不上剛才擱在一邊的舊刀，直接就使上這把新刀了。
李彩鳳是廚精，廚房裏的事不管是蒸、煮、炸、炒她樣樣拿手。最厲害的還有她的手工，她切的蘿蔔絲，土豆絲，要多細有多細，要多均勻就有多均勻。關鍵，她的刀還快，”刷刷刷“，兩下子，那手快得都讓人看不過來。
這刀沒遭李彩鳳的嫌棄，就是對喜兒的肯定。
可沒想到，用着用着，她居然提着刀走出客廳，跟着大夥說：“鐵匠打的刀，不錯，你們都去打一把。”
彩鳳的話在這夥人面前可是有份量的，大家圍着過來，你握握，他掂掂，還沒使上，都作了表態:明天也給我打一把。
喜兒的第一樁生意，就在李彩鳳家談成了。
帶上八把菜刀的任務，喜兒笑嘻嘻地回家了。彩鳳留他吃飯，他也顧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