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Chapter 114
斯佩多被操控了。
這個顯而易見的事實,讓喬托一時間分不清心中的果然如此和驚詫究竟哪個更多。
一直以來基婭拉身上隱藏的秘密終於被剝去了一角。可是喬托沒有想到,他的好奇會是在這樣慘烈的情況下,用一種讓人心傷的方式得到解答。
不論是埃琳娜還是斯佩多,從來沒有阻攔過基婭拉跟在阿諾德的身後去其他地方。
這不是對阿諾德是否信任的問題,而是按照埃琳娜和斯佩多對基婭拉的保護欲來看,再如何寵愛基婭拉,也不可能就這樣放任基婭拉一個人跟着絕對不可能只局限於舞會和花園的阿諾德。
除非基婭拉有不為人知的自保能力。
那麼,是什麼促使她在這個時候暴露出隱藏的很好的特殊能力。
又或者應該問的是,基婭拉不惜用這種方式讓斯佩多從埃琳娜的身邊離開,拖住他們在會議室,是想做什麼。
最先動的是阿諾德,距離走出這間會議室不過一步之遙的阿諾德,卻沒能邁出走出去的那一步。
斯佩多有多強,也許這就是手段神秘的術士能夠做到的極致在哪裏的體現。
當斯佩多不再習慣性的保留後手,他的幻術能夠困住手上握有術士資料最多的阿諾德。
歐洲的術士並不多,或許是因為現階段的歐洲能夠使用幻術的幻術師,全部都是未有體系地憑藉先天天賦摸索,而這樣的人如果出身並不好,那隻會在剛剛表現出不同時,被周邊的其他人當做怪物,轉而成為需要教廷審判的對象。
而出身貴族的上層人士,沒有靠自己保命,或者去爭前程的需求,大多不會想要去掌握這種未知又危險的力量。
所以即使是阿諾德掌握的情報雖然不少,但是他實際上交手過的術士也不過幾個。
在這樣的前提下,那些術士的能力還存在着參差不齊的現象。
斯佩多毋庸置疑是阿諾德遇到的術士中最為強大的,而且不止阿諾德一個人認為,斯佩多是整個世界上最強的術士。
更重要的是,斯佩多不僅僅只是個單純的術士。
曾經上過戰場為家族的功勛添彩的伯爵與其他的貴族不同。比起其他貴族家庭,只是想讓繼承人去軍隊中鍍金,從而挑選他們將來成為家主時的騎士,斯佩多在戰爭里早就實踐過他的精湛戰鬥技巧。
喬托現在正在驗證這點。
並不是說斯佩多真的就能一個人將所有人都留下,他揮舞着與平時作戰時手杖不同的巨大鐮刀,而與出手無所顧忌的斯佩多戰鬥的,是不能掏出慣用武器的其他守護者。
斯佩多不清醒,可是他們都是清醒着的。
而且埃琳娜……
即使是長久以來與斯佩多氣場不和的G,也沒辦法狠下心來。
G和雨月的弓【和諧】弩長劍不能用,近身戰鬥的好手納克爾被鐮刀所牽制,藍寶只能一個勁的掉眼淚,喬托看着眼前不能更混亂的局面點燃了火焰。
“戴蒙。”
基婭拉的身上穿着的是在法國時定製的分體裙裝,比起當下盛行的巴洛克風大禮服,她身上粉藍為主的配色清新亮眼。儘管沒有用上寬大的裙擺,上衣的蕾絲和緞帶依然不少,只及腳裸的小吊鐘下裙也沒多方便行動。
女人的這次喚名不再是為了操控斯佩多的行動。隨着她的話音剛落,斯佩多也迅速恢復了清醒,男人爬滿血絲的眼睛立刻看向了走廊搖搖欲墜的微弱燭火下的基婭拉。
“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基婭拉沒有因為斯佩多凌厲的目光所動,她毫不懷疑如果不是埃琳娜的囑託,怒火與恨意更盛的斯佩多已經要動手殺她了。
她毫不避讓,平靜到近乎麻木地與呼吸聲沉重,如同在狂風中被颳得尖銳嘶啞的破損砂紙的男人對視。“到我睡覺的時間了。”
漫無邊際,毫無頭緒的突兀言語。這就像個他們兩人之間才懂的暗語,也是背着埃琳娜在暗地裏達成的信號。
當基婭拉講出示弱的話語,就意味着她在求助。
埃琳娜說,要他保護更多無力反抗的弱者,所以他要建立一個更加強大,強大到可以保護所有人,令敵人聞風喪膽,不會再敢對彭格列的任何一個人下手的彭格列。
埃琳娜說,要他保護基婭拉。
所以哪怕他現在根本沒有精力去關注除卻為埃琳娜復仇這件事之外的東西,他也會在看到基婭拉瑩白臉上掩飾不及的虛弱時,選擇先去安頓好基婭拉。
“……馬車已經在外面了,你去帶埃琳娜下來。”基婭拉對擦肩而過的斯佩多說著。“我還有個問題想問問喬托。”
“……”斯佩多停下了腳步,他不是因為想問基婭拉什麼時候叫來的馬車。
“去吧,不過幾句話的時間。”她卻懂了斯佩多此時的猶豫是因為什麼,並且毫不避忌密切關注着他們互動的其他人。“如果這點時間我都能出事的話,我想有人會先我一步羞愧死的。”
“你打算怎麼處置科萊奧家族。”基婭拉也沒有避忌斯佩多的打算,因為她很清楚這個時候對方眼中最重要的事情是接埃琳娜,然後送她和埃琳娜一起回羅馬。
今晚的事情真的很多。
其中就包括如何解釋埃琳娜的死因,和偽造埃琳娜的死亡地點。
哈布斯堡的王女如果死在了西西里,對彭格列和整座剛剛開始進入休養時期的西西里島,都不是一件好事。
“科萊奧家族已經不復存在了。”喬託身處暖黃色的燭光下,他闔眸深思過後給出了他的回答,整個過程里他一直在觀察基婭拉臉上的神色變化。
喬托沒有在基婭拉的臉上看出她是否贊同,他沒能從基婭拉的臉上找到任何多餘的情緒,她一絲一毫的情感流露都沒有。
……也許,這就是她表達不滿的方式。喬托想道。
“咳……”基婭拉右手虛握成拳,靠在唇邊遮掩着喉間不斷上涌的甜腥氣味。“咳、咳咳,抱歉,稍微有點不適。”
“埃琳娜從來都不是作戰的人員,而黑手黨不會對女人動手這句話,好像最開始就是從科萊奧家族傳出的。”她似乎想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勾了勾唇。“很像政客宣言。”
“你呢,喬托,你怎麼看這句話。”基婭拉掀起眼帘凝視着他。
有那麼一個瞬間,喬托誤以為基婭拉準備像操控斯佩多那樣操控他。
落在他左右下方的G和朝利雨月也抱着這樣的想法,正小心警惕地盯着基婭拉的動作。
“黑手黨不該對不具備戰鬥能力的女性動手。”他贊同了這個理念。“不只是女性,老人、孩童、不曾作惡的男性也同樣不該經歷這樣的不幸。”
“咳、哈,你說的對。”基婭拉笑得咳嗽,很是為喬托的這番言論大為讚賞。
她突然想到了另一個被嬌養得無憂無慮的年輕女孩,唇邊的微笑更加真誠。
基婭拉瞥到了樓梯間隙里屬於斯佩多的鳩斯特科爾衣角,正欲抬步離去,卻突然回過頭朝會議室里的其他人揮了揮手。
就像第一次見面時那樣,基婭拉展顏微笑。她失去顏色的嘴唇輕啟,一張一合間,音調活潑愉悅地對他說著:
“真希望你能一直這麼愚蠢的天真啊,喬托。”
“……”這個女人。G咬緊了后槽牙,卻又意識到了基婭拉這次並不是無緣無故地想要戲耍喬托。
留守彭格列總部,卻沒能保護好埃琳娜的G突然失去了憤怒的力氣。
說到底,比起各自做着事情的其他人,他才是最應該為埃琳娜死亡負責的那個。
“……那是什麼?”G捏成拳頭的手背血管清晰可見,他有些難堪地避開了其他人關切的目光,卻無意看到了房門外那攤未乾的血跡。
就像是計算好了時間,基婭拉放下車廂的擋板時,眼尾的餘光瞥見了滿臉倉惶剛剛回到彭格列總部的眼線。
“首領!”負責看守被關在一起的科萊奧家族成員的男人滿頭大汗,被初秋鮮有涼意的夜風吹得打了個寒顫。“她、她……她殺了……”
“誰。”腦海中已經有了個可怕猜測的喬托撐着桌沿站了起來。“……你說的是誰?”
“基婭拉小姐,基婭拉小姐殺了……”回想起了他不久前目睹過的慘狀,已經活了三十多歲,自認見多識廣的的男人依然心有餘悸。
他的語氣里滿是敬畏和懼怕,努力地吞咽着唾沫,才緊巴巴地繼續說道,“基婭拉小姐,殺了科萊奧家族的所有人。”
……
“所有人。”終於能夠吐出那口血的基婭拉靠着車廂內部柔軟的包層,沒有去管被弄髒的絲綢坐墊。“當然是全部了。”
她低聲哼笑着,嘴邊又溢出了不能包住的鮮血。“沒必要夜長夢多下去,喬托既然都說了科萊奧家族不在了,科萊奧家族所在南方小鎮,自然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那家還有個小姑娘。”基婭拉沒看神色複雜的斯佩多,“對了,她那個哥哥應該是你動的手吧。”
回憶起那位科萊奧小姐抱着兄長不成人形的屍身大哭的可憐模樣,基婭拉彎了彎眼眸,“挺好,送他們一家團聚了。”
“不到三天就接待了三個科萊奧,這地獄真是蓬蓽生輝。”
“你別說話。”斯佩多眉頭緊鎖,“血要吐到我身上了。”
“哦。”基婭拉安靜了下來,忽然扯過旁邊的薄毯展開。
她用溫暖潔白的羊絨遮住了躺在斯佩多膝上的埃琳娜。
然後一口血毫無保留地均勻吐向了斯佩多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