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最大的敵人
黑影走進，鉤弋夫人也站了起來。
“夫人！”
一句招呼，劉弗陵即便看不清是何人，也知道是何人。那細膩的柔聲，一聽就是閹人蘇文。原來老娘這麼晚出來是見他，差點忘記了，老娘曾和舅舅說過，近幾日要和蘇文見面，看來就是今晚啊。
“蘇大人過來沒被人瞧見吧！”
“放心吧，夫人，我身份特殊，來去還算是自由，沒人會留意！”
夜靜，即便兩人話語聲不高，劉弗陵也能聽得清楚。
“前幾日送來的東西，蘇大人有心了，在此謝過！”
“夫人不必客氣，咱們也都是一條心，那就是...呵呵！”蘇文沒說完，但卻也說完了，意思表達很清楚。
鉤弋夫人欣慰一笑道，“弗陵也算是爭氣，近來表現都很好，陛下還賞了我娘家兄弟做官！”
蘇文搖頭，“夫人以為陞官就是好事嗎？聖心難測啊！”
聖心難測？皇帝看得起，升官發財不好嗎？劉弗陵很是奇怪蘇文為何會說這話。
鉤弋夫人同樣奇怪，問道，“蘇大人何意？”
“夫人，你進宮晚，可能有些東西不知道！李廣利李將軍怎麼起來的你知曉嗎？”
“聽聞是李夫人...”
蘇文擺了擺手，“那是其次，這就要從元狩年間說起了，衛氏巔峰時期，大將軍的稱號都不足以冠封給衛青了，封無可封，陛下便在大將軍前面加了大司馬！大司馬大將軍，頭一個啊！那會衛將軍與霍將軍同掌軍政大權，風光無限！”
劉弗陵想着曾經輝煌無比的衛氏一族，現如今徹底失勢，衛皇后自殺，衛太子慘死，內心一陣感慨。
“陛下與皇后的嫡子那會已經封為太子了！但為了鞏固太子位，驃騎將軍上奏，請陛下封其他皇子為王，陛下也應允！征戰幾年，大司馬和驃騎將軍手下也有着一大幫的軍中追隨者，那會，連陛下都無法動搖衛家的勢力！”
劉弗陵聽得仔細，也深感這種力量的可怕，這簡直就是一個強有力的集團啊，外戚加軍功集團！這必定與皇權產生衝突，威脅到皇權，這是千百年來皇帝所不能忍受的！
“那陛下後來？”鉤弋夫人問道。
“驃騎將軍在元狩六年就離世了，十年後，大司馬也離世了！”
“那衛家的勢力不會左右陛下了！”
“將軍死了，兵士還在啊！兩位將軍又帶出了多少將軍啊！所以...”
“所以什麼？”
“所以當年陛下火速升了李夫人的哥哥，李廣利！讓他領兵，讓他立功，讓他封侯！用另外一隻軍中力量去平衡衛家！”
“所以陛下當時想換太子？”
“太子換不換無妨，陛下好幾個兒子，誰做都一樣！陛下關心的不是誰做太子，而是他的皇位怎樣最穩定！衛太子一天天長大，聲望越發高漲，即使陛下沒有廢太子之心，也有防太子之意！”
一席話同時震驚了鉤弋夫人和劉弗陵。
鉤弋夫人緊緊握着雙手，不知道如何擺放，“這...”
蘇文繼續道，“所以我剛才說了，夫人的兄弟陞官也不要太高興，聖心難測，我們都是陛下的棋子，怎麼用都是陛下說了算！誰最後能成為儲君，誰才能笑到最後！”
劉弗陵聽后長長地虛了一口氣，帝王之家，真是無情！
這一番話讓鉤弋夫人這個涉世未深，天真可愛的女人徹底崩潰了，
前些日子，看著兒子牛逼起來，就想着去爭一爭，想不到，這宮內的鬥爭如此殘酷，她瞬間有了退後一步的思想。
“如諾爭不過，那我就帶着弗陵去封國，過點平淡的日子！”
蘇文聽后輕輕哼了一聲，帶着一絲對鉤弋夫人無知的嘲笑，“現在這種情況，夫人覺得你和公子將來就算爭儲失敗，也能有好日子過嗎？高皇帝的戚夫人，夫人應該也聽說過吧！”
戚夫人，那簡直就是一個嚇人的代名詞！鉤弋夫人一聽，頓時汗毛豎起，頸背發涼。
是啊！現在已經爭上了這儲君之位，弗陵也展現出了非凡的能力，遠遠超出這個年紀的心計和閱歷，如果最後做不成皇帝，後世天子能容忍一個能力超強，會影響到自己皇位的人活着嗎？
現如今坐上桌子，都發牌了，想不玩走人？門兒都沒得！
“蘇大人，那以後要多依仗你了！”
“我自然會在宮裏多留意和幫襯的，你們自己還需要再多籠絡籠絡陛下身邊的親信！”
鉤弋夫人想到剛拉攏過金日磾，內心不免增加了幾分底氣。
“夫人，今天約你見面，其實最主要的，就是讓你們多注意軍中之人，如有合適的，也拉攏拉攏，我處內朝，去找不合適，這些可以由夫人的兄弟去辦。在漢軍之中有一支力量，我想也是陛下想看見的！畢竟夫人的兄弟只是一個言官！”
“是！”
蘇文突然眼神變得犀利，“這次李廣利出征不在長安，我感覺是打擊昌邑王的好時機！”
“鉤弋宮要如何配合？”
“暫時還不用，夫人切記一件事，就是在陛下面前不可學那戚夫人！陛下不是高皇帝，誰敢在他那說立太子的事，誰就死！一定要裝作對儲君之位毫不在意！”
“是！我知曉！”
“李廣利和江充搞的事情，哼！”蘇文冷笑了一聲，“足夠他李廣利滅族！”
李廣利和江充搞的事情？劉弗陵聽后很是驚訝，這貳師將軍也參與了巫蠱之禍？李廣利到底扮演了什麼角色？
可蘇文僅僅一句便不再說了。
“久待不好，夫人，就先這樣吧！公子再聰慧，畢竟年幼，很多事情夫人要多留心！記住小的說的，不要露出野心，抓緊時間拉攏拉攏武將！”
“我知道了！”
說完，鉤弋夫人與蘇文分頭離開。劉弗陵也緊跟其後，匆匆回了寢宮。
此刻已經到了後半夜，重新躺回床上的劉弗陵仍然沒有一絲睡意。今晚老娘和蘇文的聊天，給了他極大的震撼。
其一、老爹是個狠人，自己還是低估了老爹的鐵腕，自己想做皇帝，而現在的皇帝是老爹，自己想成為皇帝路上的最大敵人不是那處處針對自己的劉髆，而是高坐在殿堂之上的天子；
其二、巫蠱之禍的背後有着天大的陰謀，李廣利也卷在其中，；
其三、蘇文就算再壞，有一條說得很對，光有文官不行，還需要有個武將能夠進入自己的陣營。
可這個武將難找，李廣利即便打仗打得爛，但目前軍中威望很高，拉攏軍中之人很難，這會自己對漢軍里的大將人都認不全，面都難見到，怎麼下手呢？
沒有機會製造機會，劉弗陵心裏又開始謀划著一條新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