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顧瓊的前半生
畫面再一次地在半空中呈現。
而這一次,必將為顧瓊取得足夠的認可度。
沈羽書將視線放在半空中那道異界時空縫隙上的時候,子系統再一次悄***地越了小黑屋監獄。
只不過這一次,它卻並沒有讓沈羽書將小黑屋的時間再度翻倍。
【你是知道的吧。】
子系統沒等沈羽書說出監獄時間再加三倍,就繼續說道:【如果在今年內無法達成所有卡牌百分之五十的認知,他們將會在接下來的時間,因為世界的規則,逐漸被排斥,以及死去。】
系統雖然是更高維度的存在,但子系統卻遠遠達不到主系統那種程度。
它對世界沒有抑制力。
而一旦法則發現世界的漏洞,就將會第一時間啟動殺程序。
在沈羽書綁定系統之前,這個世界的規則,是完全不具備任何特異超能的。
一個不存在特殊力量的世界突然出現了非常規力量……這可不是什麼靈氣復蘇的鬼扯言詞。
而是純粹的,法則被充滿了自私慾/望的人類,踐踏在腳底的恐怖現實。
「所以呢?」沈羽書原本因為雲瑾與顧瓊的互動,露出的姨母笑在眨眼間消失,臉色徹底變成了冬日大雪紛飛之景。
【所以我想說,您其實可以在私下裏的時候表現得更加激進一些。沒人會在意的,就連始終與您綁定的我,也只是一個並不具備人性的子系統。】子系統對於自己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不過這場談話會發生,主要原因還是在於,系統也確實有在成長,所以也會產生只有人類才會存在的好奇心。
它想要從沈羽書那裏得到一個自己無法運算推測出的答案。
系統總歸是邏輯大於感性的存在。
它計算出來的結果告訴它,在死亡面前,不管是自己還是卡牌的死亡,沈羽書都不會真正坦然。
因此它不明白,沈羽書為什麼從來都沒有表現出,會擔心那個已經直指命脈的死線。
要知道,現在已經九月份了,馬甲的認知度,平均值卻僅僅只達到了百分之三十五。
眾所周知,開頭的認知度是最容易獲得的,因為突然出現,就意味着無中生有的「有」的概念被肯定,就會大幅度提升認知度。
可即便如此,也卡在了均數百分之三十五……
沈羽書應該更着急一些。
莫說是表現着急,就算沈羽書逐漸變得瘋狂瘋癲,子系統都不會有什麼意外,因為他就是如此恐懼死亡的一個人。
十四歲獨自在病床上死去,沒有鮮花,沒有慰問,沒有關懷,沒有別人的眼淚,什麼都沒有……
卻比什麼都沉重。
子系統的運算邏輯推測,也因此和沈羽書實際的表現,出現了過於明顯的偏差。
在這個本應該是高興甚至歡笑的場景之中,它選擇提到這個情況。
不僅僅是好奇心,還有着潛藏在數據根本無法分析出的【擔心】上面。
主系統還有堪稱kpi一樣的要求,但子系統卻是實實在在地與宿主生死與共。
邏輯運算告訴子系統,在其它任何時候將這些話說出來,都很有可能被沈羽書按在地上錘。
唯獨現在。
子系統看不到沈羽書一瞬間微微低垂的腦袋,受碎發遮擋后所呈現的黑沉,它只能聽到自己的宿主用沒有任何感情,也不具備任何含義的語氣說著:「大概是因為,我永遠都不會讓「自己」,再一次面對死亡。」
沈羽書在自己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所以註定不會出現的結局,他為什麼要過於焦灼?
這是自信,甚至是自負於自己,絕對不會達成死亡結局的理所當然。
天空上的裂縫擴大了不少,象徵著記憶的情景倒映在眼前……
……
「姐姐。」顧知白摸索着顧瓊骨感分明的手。
不分晝夜的藥物研究,對於一個未成年人來說,壓力大到堪比象徵著死亡的刀刃懸挂於頭顱之上。
何況頻繁的熬夜本身就是一種慢性自殺。
顧知白為自己的姐姐感到心疼,可他卻連顧瓊臉上會表露出什麼樣的神色都無法看見。
所以他低聲呢喃稱喊,所以他將那些本應出現的擔心語句,全部都重新從喉間吞入腹中。
不然這隻會讓顧瓊覺得,自己竟然沒用到會讓弟弟擔心。
顧瓊感覺不到比自己小的孩子究竟在想些什麼,她只知道自己的弟弟在情緒方面,因為眼睛無法視物的原因,感知過分明顯,卻不清楚,顧知白感受到更多的都是他人的情緒。
好與壞都容納在其中。
「最近的工作很忙嗎?明明再過幾天就要到你的十八歲生日了。」顧知白將話題轉向了自己原先就很在意的日子上。
顧瓊聽到這話只是無奈地摸了摸他的腦袋,語氣平和地說:「你知道的,我並不怎麼在乎這些東西。」
顧知白偏過了腦袋,做出一副抗拒顧瓊的模樣,在後者還沒有來得及產生怔忪的表現之前,就已經將自己的真正想法脫口而出。
「就是因為你不在乎,我才更要在乎。生日可是很重要的東西,何況還是成人禮。」
「這代表姐姐已經要走進大人的世界了。」顧知白自己倒像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念叨不斷,「而我還是個孩子,所以,從明年開始,姐姐就要努力工作,給我發生日紅包,新年紅包,節假日紅包……就連外國人過的聖誕節都要專門去給我買禮物。」
顧知白正掰着手指頭一個一個地數,自己究竟會收到多少禮物。
顧瓊看着他細數這些東西的動作,突然就笑了起來,語氣里充滿了自己都未曾感知到的嚮往:「我都不知道我的成年禮對於知白來說,象徵著那麼多美好的未來。」
「那當然了!」顧知白揚起下巴,沒有任何光亮的雙眸,仍然無法掩飾他這一刻所顯現出的張揚,「誰讓你是姐姐呢。」
從小就擅長感知情緒的顧知白無比清楚,這句話對於大多數的姐姐來說,或許都是家長偏心後會說出的話。可一旦這番話由他對阿瓊來說,那代表的只會是……
知白似乎一直都在堅信,我能給他帶來好的生活。
顧瓊的想法在無法視物的顧知白的心中,就像是擁有讀心術的人在觀測他人一樣……
「說得對,誰讓我是姐姐呢。」顧瓊一把把顧知白撈了過來,在少年一瞬間的慌亂過後,空氣中響起悅耳又清脆的笑聲,這聲音拂開了研究室的沉悶,只剩下不可忽視的歡欣。
「所以知白就等着將來到那些日子的時候,好好收紅包吧。」顧瓊堅信,自己能帶顧知白逃離地獄。
當研究人員將顧知白又一次地從房間裏帶到實驗室的時候,這次旁觀的顧瓊,心裏不只是產生了絕望這種情緒。
就像自己的弟弟信任自己,一定能給他帶來美好的未來一樣。
顧瓊也相信,顧知白一定會拼盡一切地活下去,所以在這一過程中,無論有多少惡魔伴隨在他們的身側,她都應該在這地獄之間找到一條通向人間的路。
然後帶着他、扶着他、背着他,一步一個腳印地……
走回人間。
在研究人員們的注意力都放在顧知白身上的時候,顧瓊在他們忽視自己的情景之中,悄然探索起了哪條道路的監控路線最多。
研究所的所長是個極其害怕外界人士發現自己在做這種不然的研究的人,但他又始終在幻想着,當他將自己想要的研究做出成果后,世人為他驚嘆,膜拜他的畫面。
前者讓他警惕所有從外界進入這所研究室的人。而後者,則讓他在對顧知白進行實驗的時候,絕對不會關注任何外物。
監控最多的那條路很好找,顧瓊只用了不過十分鐘的時間就判斷出來。超高的智慧,也讓她順藤摸瓜地找到了觀測監控的監控室。
此時此刻,監控室內只有一個人。
以往這裏經常會成為一些研究人員在研究勞累,甚至煩躁時的交流八卦之地,但在對顧知白進行實驗的時候,所有研究人員對這裏的關注度,都會達到最低。
而一個監控着研究室出入口的人,就算他從來都不是作為研究人員行動着,在清楚這所研究所在做非人道主義的人體實驗的時候,他就已經有罪。
顧瓊在心中宣判。
隨後,顧瓊敲響了監控室的門。
內里的人拉開門一看是她的時候還愣了一下,隨後露出了充滿惡意的笑容說道:「你不去看你那個叫得跟狗一樣的弟弟,來我這裏幹什麼?還是說,從監控里看你那個和狗一樣的弟弟,會讓你好受一點?」
充滿了惡意的粘稠語氣,讓顧瓊感覺到窒息,有傳導音頻功能的顯示屏上,直直地展露出顧知白被困在束縛帶上,因為極致的疼痛,甚至帶動了無知無覺的雙腿,乃至於後背高高拱起,露出大片空白的模樣……
慘叫聲不絕於耳,顧知白從嘴角流下的口水,混雜了大量的血液,當極致的疼痛到來的時候,還能嚎叫出聲不是幸運……那是最悲哀的自持。
顧瓊比誰都清楚,向來內斂隱忍,就連在研究時只有達到極致,疼痛才會喊出聲的顧知白,這會他本能對死亡的渴求,已經遠遠大於理智對於生存的祈願。
或許與她的約定,又越過了本能,壓制着顧知白,讓他絕對不會出現在失去理智的狀態中,痛咬自己舌頭。
對於別人來說,就算舌頭斷掉也不一定會死,可對於顧知白來說,他的體質讓咬斷舌頭,成為了他擺脫痛苦的最簡單辦法。
這一刻,顧瓊甚至痛恨自己的智慧,痛恨自己對他的在乎,痛恨自己……為什麼一直都那麼無能為力。
女孩一瞬間紅了的眼睛,在監視者看來,只是一個笑話。
他大笑出聲:「你看到了嗎?你弟弟現在可比狗還像是狗。」
顧瓊的呼吸一瞬間加重了起來,急促的喘息,讓監視的人甚至以為她犯了哮喘,的倒退了兩步后不以為然的說道:「不會吧,不會因為你有個像狗一樣的弟弟,你就也要變成狗咬我了吧?」
顧瓊已經聽不到了。
她的所有思維,在那一刻,都徹底喪失。
有罪!
有罪,有罪!有罪有罪有罪有罪,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有罪!
旁觀者有罪,他們憑什麼理所當然地對別人的不幸指指點點,甚至以此為樂!
參與者有罪,那些人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
而自己……
也有罪。
連自己在乎的人都保護不了。
在在乎之人承受極致痛苦時,甚至將打暈別人視為犯罪的自己,簡直比舞台劇上的小丑還要可笑萬倍!
前方之人仍獰笑着說:「你要是也變成了狗,或許就能去陪你那個狗弟弟一起體會實驗了呢。」
思緒斷開。
人格拋棄本能。
在贖罪之前,顧瓊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傷害過顧知白的人。
絕!對!不!會!
用於切割取材時的刀具,在這一刻,成為了顧瓊報仇的工具。
當心臟被捅穿的時候,那個眼神中充滿了嘲弄的男人,似乎都沒有反應過來,為什麼被視為所有研究人員底層的人,會有反抗自己的勇氣。
死去之人的心臟動脈血管在不久之前被劃過,顧瓊面上沾染的鮮血卻只沾上了三兩滴。
顧知白嗅覺很靈敏,她知道,但是,她已經顧及不到這些了。
監視者死了,顧知白的實驗也即將結束。
她們會逃走的。
逃離這個地獄。
就算人間不會輕易容納犯罪者……
但是已經成年了的她,比誰都清楚自己在生物學方面的天賦。
現在的她甚至在思考,如何用自己的能力和天賦從官方或者其他人手中換到自己想要的東西。金錢,地位,最好的醫療器械,最棒的醫院,和永遠只服務於極少數人的國手……
未來是有希望的,她如此肯定。
走向人體實驗室的道路上,白熾燈一度刺得顧瓊眼前發黑,但即便如此,顧瓊也在扶着牆,快速向那間躺着顧知白的實驗室處奔跑着。
那些研究人員現在一定像以往一樣,在記錄他們最在乎的數據。
所以她將會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帶着顧知白,逃離這個地獄。
興奮和對未來的一切,壓抑了所有心底不自覺升起的恐懼,顧瓊的神色一度扭曲,乃至於完全無視了那一瞬間痛到她不自覺捂住心臟的手,
她到了。
可實驗室中傳來的吼叫聲,卻在那一刻……
徹底將可能性變成了妄想的前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