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邵松林家的房子蓋好已經兩個多月了，這南來的北往的，天南的地北，庄內的村外的，不知道有多少人從他們莊上那條路走過，可就是沒有人能夠發現邵松林家的那堵高出屋頂的牆面和那老槐樹正好構成了一個大大的漢字。如果說秋天的時候樹葉還沒有脫落，不大容易能夠看出來的話，那這個冬天早已經將那樹葉折騰的全部灑落了，可就是沒有人能夠看出那個字來。話再說回來，不識字的人看不出來是情有可原的，可莊上識字的人還是有那麼些人的，他們也就是沒有能夠看得出來。所以說大學生就是大學生，邵松林的女兒邵君平剛一進入庄頭就看到一個大的“邵”字收入眼底，且隨着邵松林自行車繼續往前，那字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明了，沒錯的，不拆不扣的一個“邵”，原山牆是一個翹起來的口字，往上的牆面和那廂房前後的屋檐正好形成一個刀字，而老槐樹的樹榦和傾向路邊的樹枝卻似一個略有變異的耳朵旁，無論你從東往西看，還是從西往東看，肯定都不會錯了的，因為那廂房的兩側屋檐都能夠構成那刀字的一撇。這一個“邵”字遠比古時候人家刻在門前的什麼府什麼邸來的氣派了許多，遺憾的是這麼富於深刻寓意的創意居然在那麼長時間后才被人們發現，聽到女兒站在那老槐樹下比劃着這是一橫那是一捺，邵松林的眼裏也逐步清晰起來，“不錯，不錯，還真的是一個邵字”。令人沒有想到的是，門前的這個大大的邵字，僅局限於邵松林父女倆知道后，就再沒有對任何人提起，這些人包括李祥雲和邵松林的倆個兒子，邵松林和女兒迅速地達成這樣的共識，是沒有用一句話來表述的，彼此的一個眼神就都明白了對方的想法，這可能就是父女間這麼多年來形成的一種默契吧。嘴上沒有再說些什麼，可邵松林那個心裏還是無比的高興的，這就更讓他對那老樊頭另眼相看了，真的不是一般的人啊！一堵高出的牆面，不僅擋住了老槐樹和來自那條路兩頭的煞氣，還獨具創意地構成了一個自家姓氏的大字，“真的不簡單，也真是難為這老樊頭了，下次見到他一定好好地謝謝人家”，在將女兒的行禮從自行車上取下來的時候，邵松林心裏默默地盤算着這件事情。

金灣古鎮成了臨江縣雜交水稻推廣普及鎮，鄭利堂從辭去公社食堂的工作后，便一心在家裏種起了自己家承包的那幾畝水稻地，閑得時候偶爾也幫助四鄰八舍的辦個酒席什麼的，日子過得平凡而充實。兒子鄭興旺雖然以金灣古鎮第一的成績考入秦巷古鎮的初中，但進入初中學習階段的境地遠遠地出乎大人和孩子的意料，以家為主的學習生活很快讓鄭興旺失去了學習的動力和目標，兩年後十六歲的鄭興旺和比自己成績差得不知多少倍的同學一起畢業了，鎮上那辦辦停停的高中，也就沒有多少人對那裏有着希望和奔頭，曾經對學習是那樣渴求的鄭興旺也回到了長江邊中的家裏，寄希望於學習中的所有的理想也就失落在那生他養他的那片澤國水鄉。就是他大大家因鄭興農割斷蛇的頭而引發的事件之後，也就是他要去秦巷古鎮去報名的前幾天，他曾稀里糊塗地由媽媽帶着去本庄西頭本家叔的家裏面進行過一次自己命運的大測算。那一陣請所謂“蠶豆娘娘”測算未來的風，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括起，也不知從哪裏括來的，反正和自己年齡相差不多的那一幫夥伴都被家長們帶去請“蠶豆娘娘”預測過自己日後吃什麼樣的飯，因為是學生的緣故，當然問的角度也都是從學業的方面來諮詢的。鄭興旺一直沒有弄明白的就是“家業大學”那幾個字到底是怎麼寫出來的，而且寫的那樣規範，一筆一劃的正楷字體。當時的情形，不僅是鄭興旺，所有的參與過那測算過程的人都是不會忘記那個匪夷所思的過程，那是一個既真實，又夢幻的場景。昏黃的煤油燈的下面，擠滿了帶孩子前來測算的家長，這家長或爸爸或媽媽，但絕大多數還是媽媽，當然也有爸爸媽媽一道帶孩子來的，時間是從晚上七點到八點僅就一個小時的時間，測算的儀式也很簡單，沒有所謂的“蠶豆娘娘”的存在，她只是一個看不見摸不着的主觀的存在，整個屋子裏主事的就是本家叔的媳婦，所有人也不是隨便就能夠來的，事前是要和本家叔或本家叔的媳婦打招呼的，也就是說每天測算的人數也是有數的，需要來控制的，待人到的差不多的時候，本家叔的媳婦煞有其事地到自家門前向著西南方向念道。“蠶豆娘娘，人已經到齊，請您進屋入座”，那座位其實也很簡單而真實，就是一個象和尚打坐用的那樣的用蒲草做墊子，只是和尚用的墊子是圓形的，而這個墊子是正方形或長方形的，其在這之前的用途大多數是用來“鬼節”的時候給祖先磕頭用的。那蒲墊是放在本家叔家的八仙方桌上面的，蒲墊的前方鋪了一層薄薄的小麥麵粉，那八仙方桌朝南的方向也就衝著本家叔大門的方向是空着的，所有人都集中在東西兩則和那蒲墊的後面，但後面的人是不好碰到那邊的桌子的，東西兩面的桌子是可是觸碰的。正式開始測算的時候，東西兩面的人也是需要離開桌子一點距離的，這時候由本家叔的媳婦從人堆里隨便找倆個小姑娘用手托住用來測算的，除蒲墊以外的第二個道具“簸箕”，這簸箕是倒扣着的，在簸箕後面用來手抓的地方別著一根筷子。這倆個隨機叫出來的小姑娘，一邊一個站在八仙桌子的東西兩個側面，兩隻手托着那簸箕，，這就是她們的工作，其餘的事情就由被預測者和“蠶豆娘娘”來共同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