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八點半左右，領導講話、宣佈比賽開始、鳴放鞭炮等程序結束后，大賽正式開始了。

殺鴨子這一環節，確切地說應包括點火、燒水、殺鴨、脫毛、開膛等細節。評委不會去看你過程的，只是從點火燒水到白條鴨擺上案板來卡時間。

這一輪鄭利堂和他媳婦27分鐘就行雲流水般地完成了所有動作，當色質白亮，肉質滑潤，毛孔乾淨的鴨身呈現給評委們的時候，鄭利堂那得意的、對同行有點不屑的表情，雖讓人感覺不怎麼舒服，但那確實是真功夫，不服也不行。當最後一家，金灣古鎮的王祖承呈家庭呈上裸鴨時，已經比鄭利堂家庭整整晚了十五分鐘。

按照程序，下一步是抓料。由每個參賽家庭派一人到食堂裏面抓揀配料。可就在沈振龍準備宣佈抓大料開始時，就聽有人在那棵老槐樹底下大聲嚷道，“有人用鵝充當鴨子這成績能算不？”，本來已經準備折回食堂內的評委們不得不停住了腳步。

事情很快查清，是去年大賽冠軍得主邵松林家庭的鴨子換成了鵝。如果是老鵝的話，即使成了白條，評委們是可以直接從鵝的肉瘤看出來的，而邵松林家用來充當鴨子的鵝是仔鵝，頭上的肉瘤還沒有長出來，如此一說，評委們沒有分辨出鴨子和鵝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按照祖上傳下來的規矩和賽事規定，邵松林家庭即刻起就得中止比賽。然而，評委們在邵松林家的隔斷內就鵝和鴨子進行鑒定后，卻出人意料地宣佈比賽繼續進行，邵松林家庭並沒有退出比賽。

沈振龍是這樣宣佈的，“經評委會主任秦保國提議，評委會協商決定，邵松林家庭可以繼續參加比賽，至於用鵝充當鴨子之事，等賽事結束后再議”。

看得出大多數人對這個做法是表示贊同的，那幾個嘴裏叫着表示不服的，聽說是人家秦保國提出來的建議，也只有閉嘴的份了，這到不僅是秦保國是大飯店的行政大廚，更主要的是人家弟弟是大名頂頂的縣長秦衛國。

二十種配料已經整齊地放在評委席前面的條桌上。說是條桌，實質是原食堂的案板桌子上面鋪上了一層紅布。這紅布也是從鎮政府借來的，要不是縣長今天出席這個儀式，估計領導們是不會許口將這公社僅有的一塊公社會議室專用紅布借出來的。

所有配料都裝在家織布袋子裏，而這家織布又是經過特殊處理的，具體來說，就是這家織布正反面都刷了一層桐油，這樣的布結實、防潮，更主要的是不透氣，裝在裏面的配料的香味不易散發掉，其功效與現在的膠袋差不多，只是比起膠袋來更加環保。長方形的袋子袋口用針縫起一道邊，邊裏面穿上細麻繩，麻繩一收，口就自然收攏起來，用勁一紮上，這口就一點氣味跑不出來了。

第一環節的第一名先開始抓料，這也是祖上傳下來的規矩。只見鄭利堂快步走向條桌的東頭，條桌是東西走向排開的。

“鄭利堂，按照你們家庭上報的大料配方有八種，請從二十種配料中選出你需要的八種”，“雖然，你知道抓配料的要求，我還是想強調一遍，一是只許用手摸或鼻子聞，絕對不可以用眼睛看，二是一次抓足你這次需要的配料，絕對不允許抓第二次”。沈振龍既是向鄭利堂交代，也是告訴所有的參賽家庭。

出於配方的保密性，各家又允許自帶一個空料袋用來裝配料。鄭利堂前三味配料抓的還是比較順當的，到第四味時，評委和圍觀的群眾都感覺到他有點拿捏不準了。

放置大料的公社食堂廚子戴有朋知道，鄭利堂肯定是肉蔻和香果這兩味配料之間難為住了。原本這兩味配料從大小上是可以有所區分的，基本上是香果大肉蔻小這樣的順序。這次戴有朋為了增加這一環節的難度，特意將這兩味配料的大小挑選的幾乎一般大小。

這肉蔻和香果這兩味配料外形極其相似，褐色、殼硬、外表光滑是它兩的共性。用這兩味配料時，原則上是要將其砸碎的，砸的時候最好用一層布將其包住，要不然也會因為它們的殼硬而四處飛濺。

既然外形上無法辨認，只有從氣味上來加以區分了。應該說鄭利堂的反應還算快的，左右兩個袋子一摸，他就知道這次籌備組中有高人了，因為他兩個手摸到配料幾乎是一模一樣。兩個袋子裏裝同樣的配料，這樣的低級錯誤，籌備組鐵定是不會犯的。

鄭利堂知道，真正考驗自己的時候到了，只見他閉上雙眼將二十味道配料的模樣一一在腦子裏象翻照片一樣，一張張地翻着。

用武林中的一句話來說就是，“既然膽敢報名參賽，絕對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鄭利堂很快就鎖定住香果和肉蔻這兩樣，大家感覺他拿捏不準的原因就是看見他閉眼深思的那一片刻。

轉瞬的停頓后，只見他兩手分別插入兩口料袋中，從料袋外層的形狀變化可以知道他的手在配料上正用勁地搓磨着，大約一分鐘的光景，他是先抽出了右手，絲毫不敢停頓地放在自己的鼻前，並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在氣息往外呼出的同時，他又迅速抽出了左手，這次他沒有深呼吸，而是將左手捂住鼻子急促而短暫地往鼻子吸着氣，好象生怕那氣味很快跑掉一樣。

從嚴格意義上講，這兩味配料都有一股香甜的味道，只是香果某種程度上比肉蔻的香甜來的更濃烈一些，且肉蔻的那香甜中又略帶些辛辣。很顯然這個鄭利堂是掌握住了這兩者的區別之處的。

在對兩者有了一個基本的確認后，他再次將右手插入右邊的布袋裏面。這次他的手沒有在裏面搓磨，而是用手緊緊地握住袋子裏面的配料，從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幾乎使出了渾身的力氣，內行一看就知道，他在逼汗，不錯就是用力握緊拳頭，使自己的掌心出汗，當配料沾着手心的汗的時候，那包藏在硬殼內的香味立即會迸發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