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回憶冊:燈塔
“非常不錯!我覺得這一遍效果非常好!”傑伊不由得鼓起掌來。
“我也覺得很好,那後面的編輯和混音就交給你們了!”弗羅里達也有些高興,活動了一下肩膀,再次展示着他的肌肉,“接下來再錄一首吧,就那首nick寫的!”
“我的嗎?”崔一鳴有些吃驚,之前弗羅里達讓他交兩首歌試試,他便寫了上交了,原本以為只是客氣一下,沒想到弗羅里達真的考慮了。
“怎麼?捨不得自己的作品?”弗羅里達走過來摟住崔一鳴的肩膀,190+的身高讓185cm的崔一鳴也顯得有些嬌小,“小Nick,你不用擔心,真的採用了,我會把你的名字署上的!”
“當然不是擔心這個!”崔一鳴有些哭笑不得,“相反,我反而很感謝你能考慮我的小樣,畢竟不是誰都會重視一個沒有專業經驗的毛頭小子的作品...”
“Hey!你也太小看美國人了吧!”弗羅里達倒是有些不屑,“美國可是最崇尚自由最包容的國度,你在這活了快20年還感受不到嗎?”
“我當然感受到了...”崔一鳴也有些許無奈,雖然他從記事起就一直呆在美國,但因為樣貌一直被當做外國人,“我不止感受到了包容和自由,我也感受到了血腥和骯髒。”
整個錄音棚的氣氛突然有些沉悶。
“hey,bro,放鬆...”其中那位製作人傑伊覺得得說點什麼緩解一下氣氛,便對着崔一鳴安慰起來,“一切都會好的,不是嗎?我們誰不是從底層摸爬滾打出來的呢?”
“對啊,而且你現在可是芝加哥大學的高材生!”平常一直開玩笑的博伊茲也安慰道,“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不是嗎?”
“真的非常感謝各位大哥的安慰,抱歉,不該挑起一個沉重的話題...”崔一鳴也笑了笑,他也不希望氣氛一直沉悶,“我一定會跟着各位大哥好好學習,我們一定能做出最好的音樂!”
“哈!你小子!”弗羅里達也緩了緩眉頭,“那就用那首‘RightRound’吧,先試兩遍!”說完便擰開一瓶礦泉水,一邊往嘴裏狂灌,一邊走向錄音室。
“話說,你能讀芝加哥大學可不簡單啊!”傑伊倒是有些好奇,畢竟一個從小無家可歸的黃皮小子,也不知遇到何種機遇,竟然能考上全美排行前列的大學:芝加哥大學,這實在是過於魔幻。
“這要非常感謝貝內特先生!”崔一鳴為幾位製作人解答到,“我是被貝內特先生拯救的,他不僅收留了我,還幫助我拿到了私人基金會的資助...”
“那位貝內特先生,是在勞工部工作是嗎?”博伊茲也插了一嘴。
“是的,當總統先生還在擔任伊利諾伊州的參議員時,他就已經是他的助手了...”崔一鳴也眯起了雙眼,往事又再次浮上心頭。
傍晚的光沒那麼刺眼,但仍然讓崔一鳴醒了過來,原來他和黑娃子靠在一塊睡著了。之前的樹影已經隨着時間偏移了位置,陽光直接灑在兩人身上。
對着夕陽張開了手掌,落日的餘暉穿過指縫,崔一鳴發誓,要不是肚子很餓,這絕對是最美妙的傍晚休閑時光。看着旁邊還在熟睡的黑娃,崔一鳴不禁搖了搖頭,這小不點東西倒是怪沉穩,媽媽把自己搞丟了也不急,還能在這安心的玩耍和睡覺。
過了一會,崔一鳴終於看到兩個都穿着正裝的黑人夫婦朝他們小跑過來。
神色中混雜着高興與擔憂。崔一鳴聳了聳肩,推了推旁邊的娃子,“該醒了,小子,你媽咪來找你了。”
黑人夫婦趕到了兩人面前,這時黑娃子也醒了過來,奶哼了一聲,揉了揉眼睛便看到對面的兩人,立馬喜笑顏開,跑過去抱着婦女的腿。婦女也蹲下來抱緊了他。兩個成年人雖然都很沉穩,但婦女畢竟是母親,擔憂的神色還是露於顏表。父親則一直默不作聲,瞥了自己兒子一眼之後,便一直觀察着眼前這個黃皮膚的小子。
崔一鳴知道為什麼他們不說話,畢竟自己穿的太破了,他們沒呵斥自己,把自己趕走,已經體現出其素質優良了。舔了舔嘴唇,崔一鳴也不想多說,慢慢站起了身,給兩個大人鞠了個躬,便準備轉身離開。
“打擾了,可以等一下嗎?”黑人男性還是開口了。
崔一鳴回頭看着他,不過也沒張嘴。三個人都沒動,要不是有個小黑娃子一直往婦女身上蹭來蹭去,別人真以為這裏是時間靜止的領域了。
“你…能聽得懂英語嗎?”黑人男性再次試探着問了一句。
“當然…”崔一鳴有些無語,要是不會英語,他還能活到現在嗎。刻板印象害人不淺啊,不能因為自己亞洲人的面孔就歧視自己的語言能力啊。
“抱歉,如有冒犯還請包涵”黑人男性倒是不慌不忙,“那,需要我們送你回家嗎,如果你沒有什麼不便的話。”
“我以四海為家!”崔一鳴打趣道,這句話還是一個偏高級的語法用法,是他在路邊收集破爛,順便偷看一家店裏的電視時,學到的一句台詞。此時此刻能夠順暢的說出來,崔一鳴甚至有點小小的驕傲。
黑人父親雙眉上挑了一下,也沒說其他的,只是說了句“不好意思,等一下。”然後就和旁邊的婦女耳語了一陣。
崔一鳴有種強烈的預感,他即將要有家了,雖然他很不想認一個新的人作為父親,一個新的人作為母親,但已經叫的沒力氣的肚子和被涼風吹拂的屁股一直催促着他,讓他無論那個男人說什麼,都答應下來。
沒過幾分鐘,黑人男性便轉頭看向崔一鳴,再次開口道,“我們對你的遭遇深感抱歉,讓一個來自亞洲的朋友在異鄉過得如此狼狽,這是我們芝加哥市政廳的失職,在此我再次代表芝加哥向你道歉。”說著便緊了緊那酒紅色的領帶,然後向崔一鳴伸出了手,“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先到我們家住一段時間,我們也會儘快幫助你聯繫一些可收養的家庭。”
“放心,我們絕對會負責好的。”看着黃皮膚的小孩遲遲不動,黑人男性的手一直停滯在空中,卻沒有絲毫不耐,反而露出了微笑,用更為親和的語氣說道,“聯繫的家庭我們也會把關的,不會讓你受到虐待或者歧視。”
崔一鳴發誓,這是他見過的最有禮貌和涵養的黑人。之前的街區裏的大多數黑人基本都不拿他當人,除了那個老爺子,沒人對他有好臉色,基本都出口成臟,還經常往他身上吐口水,動不動便拳打腳踢。
崔一鳴也遇到過白人,但白人也基本對他表現出嫌棄的眼神,之前蹭電視看的時候,那便利店的老闆不止一次拿掃帚來驅趕趴在玻璃牆上的他。往常在街上走的時候,很多白人也基本都避着他走。遇到一些喝醉的紅臉白人酒瘋子,甚至會拿着酒瓶子追着他,想要把他那小小的頭顱敲破。
眼前這麼一對穿着體面,舉止得體的黑人夫婦,隨是黑色的皮膚,卻是閃着別人看不到的光芒,彷彿燈塔一般。崔一鳴突然心生感慨,這個世界真的很大,大到好人壞人都有。以前沒遇到,可能只是上帝還沒保佑到他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