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司明言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屋裏的，只是覺得自己似乎睡了一覺。她緩緩睜開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火紅的朝霞。

她遲鈍起身往門口走去，屋外南風閣弟子和風雅山莊的弟子正湊在一起，想談甚歡。老闆夫婦正在廚房裏忙活。她掃視了一圈，沒看到熟悉面孔。

“師姐，大師兄他們人呢？”司明言拉住坐在涼棚里喝茶的雲泥。

雲泥放下茶盞，溫聲道，“師妹起來了。師兄和風掌門大弟子他們一早便出門去了，想必是去昨日老闆娘口中所說的山洞了。”

他們什麼時候走的？“

“已經有些時辰了，他們卯時一刻便出發了。“

雲泥話音剛落，司明言便提着裙擺沖了出去，雲泥上前攔住了她，“師妹，你這是要去哪兒？”

“我去找他們啊！“司明言混不在意。

“不行，“雲泥伸手攔在她面前，“師兄臨行前囑咐過我，讓我照顧好剩下的弟子，萬一你出去遇到點什麼，我該怎麼向師兄交代。“

雲泥臉色一凜，說不上來的嚴肅，話語卻還是溫和的。

司明言挽着雲泥手臂，撒嬌道，“哎呀師姐，我又不是出去幹什麼，再說了我會醫術，出事了也能自保。”

而且我還能幫師兄他們的忙，你看他們都出去這麼久了還沒回來，說明肯定是遇到了什麼複雜的事，不然以師兄的本事何至於這麼久還未回來。

“你看，要是我去了，說不定還能幫上他們什麼！“

雲泥面露猶疑。

司明言抓住機會，繼續趁熱打鐵，“而且，師兄也只是讓你保護好剩下的弟子，但他沒讓你攔人啊！你說對吧！”

雲泥猶豫道，“可是.......“

“別可是了，我先行一步，剩下的人就勞煩師姐了！“司明言聲音從前方遠遠傳來，眨眼便消失在視線內，雲泥望着人消失的地方，皺了皺眉，總感覺自己被忽悠了。

神女洞內。

上官雲落手起刀落，只見劍光一閃，兜頭砍死了迎面而來的妖物。

“師兄，這是什麼東西，怎麼這麼噁心！“林凡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忍住噁心問道。

上官雲落看着地面那一團黑乎乎的東西，搖了搖頭，“此物我也不知。”

話音剛落，“嗖“一聲，只見剛被砍死的那一坨東西動了動，以一種扭曲的姿勢慢慢站起，懸在半空，漸漸凝成了個模糊的人形。

之所以說它模糊，是因為除了輪廓像人外，其他的地方跟妖物沒什麼區別。身上還散發著濃濃的惡臭。

林凡捂着口鼻，悶聲問道，“這東西怎麼這麼噁心！“

話音剛落，懸在半空的那妖物猛地朝他襲來，林凡頓時瞪大眼睛，連手中的劍都忘記了使用。

唰––上官雲落旋身一轉，穩穩噹噹落地。

林凡皺了皺鼻子，抹了把臉上的穢物，又湊到眼前看了看，突然扶着石壁“哇“一聲吐了起來。

上官雲落掃了他一眼，“小心，這魔物又要捲土重來了。”

話音未落，地面突然劇烈晃動起來，頭頂的石壁不斷掉下碎屑虛空中彷彿有什麼東西在蠕動，聲音格外刺耳。

“快離開，山洞要塌了！“

上官雲落聲音剛停，耳邊突然風聲鶴唳，尖嘯的音響似乎要將耳膜穿破，他還未及反應，眼前便突然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

而另一邊，交叉路口。

司明言兩手叉腰，目光在兩條路之間逡巡不定。

最終，她想到了一個完美的辦法。

“小系，你快說說，我選哪條路最好！“

系統：“系統提示，系統不參與任何選擇，請任務人自行完成任務。“

“那你總得給點提示吧這人生地不熟的，我怎麼完成任務！“

系統：“溫馨提示，兩條路皆可通往目的地，宿主可任意選擇。“

司明言摩挲着下巴，沉思了會兒，視線在兩條路中間徘徊了會，最終選了左邊那條破敗不堪，荒草叢生的路。

很久之後，她回想起來，最終也沒能搞清楚自己當時為何會選了一條最難走的路，卻放棄了平坦又乾淨的那條。

神女廟內。

月光從洞口那顆巨大的梧桐樹之間射入，斑駁的月光灑在地面，樹葉被踱上一層冰冷的光澤。

“滴答滴答“。鮮血從指縫間滑落，砸在地上，在原地匯聚成一汪血泊。

玄夜執劍站立，黑髮朗目，眉宇間卻透着一股邪氣，只見他嘴角輕輕勾起，手中的劍突然無風自動，直直刺向地面正在拚命逃竄的妖物。

啊–––

被長劍刺中的妖物發出凄厲的尖嘯，在原地不斷撲騰起來。

玄夜執劍緩緩走近，居高臨下俯視着地上那團半成型的東西，語氣森然，“再不說，我就打得你神魂俱滅，永世不得超生。“

妖物發出尖利一嘯，周身黑霧大漲，似乎要就此吞噬天地，猛地朝玄夜撲來，玄夜連眼都沒眨一下，只見手腕一轉，手中之劍便向離弦般刺向那團黑霧。

黑霧長嘯一聲，地面黑霧大漲，頃刻，便漸漸消失殆盡，只剩下了一縷發著黑紫顏色的紅光。

玄夜伸出手，輕輕捏住了那團光，在手上看了會兒，漆黑的眸子突然一轉，手上猛地用力，那縷光在他手中掙扎了會，漸漸發出了一聲低咽，像小孩在哭泣。

玄夜眼中閃過一抹狠色，嘴角的笑容愈發瘋狂，“說，東西在哪兒？“

“我說我說，“一道青澀略帶稚嫩的聲音從他手中傳出。

“當年魔族戰敗，魔族長老攜物出逃，途中經過了岷江，我猜測東西就在岷江一帶。“

“我知道的就這麼多了，全都告訴你了，求求你放過我吧！嗚嗚～“

玄夜目光晃了晃，手上驀然一緊，那縷光霧在他手中掙扎了會，頃刻間化作飛灰。連一聲慘叫都沒來得及喊出。

玄夜嘴角微微揚起，舔了舔嘴唇。

隨即轉身，欲往洞口走去。可腳步剛轉了個向，只見他漆黑的眸子一凜，倏地望向陰影中站立的白色身影。

司明言心臟狂跳，死死揪住自己的衣擺，背靠着石壁才勉強穩住身型。

她咽了口口水，看向剛才徒手捏碎了一團妖物的玄衣男子，手指不自覺顫抖。

玄夜眯着眸子，眼神危險，冷冷看着司明言，良久，他開口問，“你在那兒多久了？”

空氣似乎有片刻的靜止。

司明言忍住心中的恐懼，朝他走去，笑得沒心沒肺，“你怎麼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了，臟死了！“

玄夜盯着她打量半晌，才收回視線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他身上沾滿了剛才妖物的粘液，血液和粘液混雜，說不出來的感覺，渾身還散發出一種異味。

司明言皺了皺鼻子，從腰間錦囊中取出一瓶綠色瓶子，扔給了玄夜，“你受傷了，這是我師尊親自調的葯，專門對付你這種不聽話的傢伙！“

司明言眼神直白坦蕩，似在責怪他不珍惜自己的身體。

玄夜低着頭，食指敲着綠色瓶身，沉默了會，他突然問，“你怎麼突然來這裏了！“

司明言抱着手，不以為意，“我來救你啊！”

少女的眼神真摯乾淨，不含一絲雜質，漆黑的眼睛大而圓，像幼獸的眼睛。

玄夜垂下眼眸，譏諷道，“救我！你覺得我需要你救！”

“對啊，你看看你，正是鮮衣怒馬，風華正茂的好年紀，明明可以選擇一條最寬闊平坦的大道，卻偏偏選擇了一條歧路，我這是在拯救失足不良少年。“

“歪理邪說！“

司明言笑吟吟道，“玄夜，以後你跟着我吧，只會好好保護你的！“

玄夜指尖微動，掀起眼皮，冷冷道，“保護我？就憑你？”

“對啊！“

“就憑你那三腳貓的功夫，不給我添亂就不錯了，保護我，十年之後你再來吧！“

“誰說一定要武功卓著才能保護你，“司明言湊到他眼前，仰頭看着她，一雙眸子非常的亮，“我也可以啊！我會跟師尊好好學習醫術，假以時日一定有所成就，我能夠保護你的！“

也許是今日的月色太過撩人，亦或是少女的眼睛太過純澈乾淨，鬼使神差的，玄夜真就順着她的話問了下去。

他低着頭，漆黑的眸子看不到底，有些猶豫，又有些期待，“你為什麼要保護我？“

他本就隨口一問，也沒真的想得到答案。可沒想到司明言還真的認真想了起來。沉默半晌，她道

“你都這麼慘了，我不對你好點，你該怎麼辦啊！”

少女的神色認真專註，眼睛裏只映着他一人。

玄夜：“......“

“你是可憐我嗎？“

“也不完全是，我只是覺得你應該有一個更好的結局！“

“好的結局？“玄夜眼底一閃而過的茫然。他低頭看着司明言，一時無言。

深秋的風帶着一絲寒意。洞外的梧桐沙沙作響。

司明言眼睛一瞥，驀地停住，旋即腳下一動，拉着玄夜便向一邊滾去。

嘭–––

倆人剛剛站的地方瞬間塌陷下去。地底的風裹挾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息撲面而來。

玄夜雙眸顯出狠厲，手中的劍離手，猛地刺向塌陷的區域，與此同時，地底傳出一陣尖利刺耳聲音。就像指甲刮在玻璃上面發出的聲音。

司明言只覺頭皮發麻，痛苦的捂住了耳朵。

那地底的東西被激怒，猛地發力，叫聲響破蒼穹，直至九霄。

玄夜五指微曲，在虛空中一抓，“嗖”的一聲，剛才出去的劍便又回到了他的手中。

司明言正欲拉着玄夜逃跑，腳底便劇烈一晃，緊接着整個山洞開始晃動起來，洞頂的岩石不斷下墜，濺起無數灰塵。

地底傳出凄厲的長嘯，如從遠古深空傳來，發出的聲波似要毀天滅地。

玄夜劍指前方，整個劍身被灌入了深厚的靈力，玄夜身形一閃，整個人便如離弦的箭一般飛速掠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啊啊–––整個洞頂轟然倒塌，司明言還沒來得及反應，整個人便被埋在了厚厚的石頭下面。

“師兄，剛剛什麼情況？“

“應該是山體塌了，走，過去看看。“上官雲落望着塵灰漫天的不遠處，眼睛微微眯起，低着頭沉思了會，突然問了一句，“林凡，你剛剛看到玄師弟了嗎？“

“啊？沒有啊？我從進入這個山洞起就再也沒有看到他了！“

“師兄你的意思是.......林凡望向上官雲落的臉色一變。

“先去看看。“

神女廟外，狼藉一片。

空氣中漂浮着一層灰塵。

巨大的石堆聚成一片，四野皆寂。唯有石堆某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蠕動着。猶如即將破繭而出的蛾子。

噗通–––

蠕動之處的石塊被推開，一隻白皙細嫩的小手扒住石頭邊緣，緩緩探出了頭，緊接着是臉，脖頸，身子，最後整個身子凌空一躍，從石堆里跳了出來。

呸呸呸–––

司明言吐着嘴裏的泥，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嘴裏不停嘟囔着，“都說了不要衝動，怎麼就不聽呢！這下好了，直接被活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