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9鹿原之戰
來自朝廷的使者,叉着腰站在雲上郡太守府後院的門口,大聲叫囂着。
“張信之,汝可知罪?竟做下了這麼大的事,還敢瞞報軍功!”
張哲又好笑又好氣的對着此人踢出了一腳,卻被此人輕鬆躲開。
隨後兩人緊緊相擁。
“兄長是怎麼混的,這種有可能送命的差事都輪上你了?”
張哲拉着許久不見的霍炳成就進了後院。
霍炳成聽到張哲的調侃,也嘆了一口氣。
“換別人來,都怕被你生生餓死。只好由我來!卻不知你竟然在這裏辦下了這般局面?”
張哲信他的鬼!
肯定是霍炳成在朝中得罪了人,這才被派到幾千裡外的草原上去給瓦羌人送國書。
一個使臣,加上四個霍家的僕人,連個副使都沒有。其他的使團成員還要靠霍炳成自己去沿途招募。
“你這是把人得罪得不輕啊!”張哲招呼孟小婉給霍炳成把酒滿上,而霍炳成則正在逗弄着手上的米姐兒,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我出發之前,玉心也有了,等我回去差不多也有了兒子或者女兒。張老二,你可要答應我,但凡我在瓦羌那邊出點什麼事,我家裏你可得替我照顧好了!”
“晦氣!”張哲不滿的扇扇自己的鼻子,米姐兒看見了也有學有樣,她也扇了扇霍炳成的鼻頭,奶聲奶氣的,“晦氣!”
孟小婉微笑着給二人布菜添酒,任由二人一口氣吃喝到了深夜。
丫鬟婆子扶着醉倒的霍炳成去了客房,張哲揉着有些發木的臉來到了前廳。
老雷頭在等他。
“怎麼樣,從霍家僕人嘴裏問出話來了沒有?”
老雷頭方才陪着幾名霍家僕人一起吃喝,此刻也是臉上微紅。
“喝倒了兩個,才給問出來。”
“霍郎君是得罪了如今的禮部侍郎侯朝卿,那是當今天下潛邸的人,如今更是權重朝野。本來霍郎君被分到了禮部聽用,這位侯侍郎正是霍郎君的上司。”
“這位侯侍郎最愛附庸文雅,喜歡寫個詩填個詞的,下面的人也喜歡吹捧,常常把他的詩詞拿來與郎君您的詩詞並列。禮部內宴上,霍郎君先是不做評價,後來被逼不過就說了實話,這就把人得罪狠了。”
張哲回到了書房,趁着酒意便開始寫奏摺。
孟小婉剛好披着衣走了過來,站在身邊看了幾眼那摺子,便忍不住笑。
“哪有你這樣寫奏摺的,通篇都是在罵人。”
“為何罵不得,”張哲帶着醉意笑了一笑,“朝廷諸公本還想着給我來個莫須有的罪名,我若是忍了,反而顯得我心虛。霍兄都被派去送命了,咱們幾個還有什麼好顧忌的?吾若不擺爛,咱們的這位陛下,還未必會放心。”
孟小婉又看了一眼那奏摺,又沒忍住笑。
“你也不怕把人給氣死去?”
“是嗎?”張哲自己也復讀了一遍,不過就是通篇在向皇帝告狀,罵侯朝卿居然敢拿他的詩詞與自己並列相比,這種不要臉的操作給“張信之”帶來的極大的侮辱;同時他還參奏侯朝卿手下人熘須拍馬,為斯文敗類;侯朝卿甘受“名”賄,絕非正直之臣。
通篇廢話,對侯朝卿的傷害不大,但是侮辱性極強。
那個侯某人,日後要是還敢再做一首詩,怕不會被天下七國文人給噴死。你自己不要臉,私底下自娛自樂、自吹自捧也就算了,大家都是一個德性,但是為了這個直接欺壓到了張信之拜兄的頭上,就委實太不要臉了。
文豪就詩詞罵人,特么的就是爽!
張哲本來還想多寫幾句,
不氣死侯朝卿不罷休,可最終被孟小婉奪了筆拖了回去。
霍炳成只在雲上郡待了三日,然後由謝倫帶着三百騎兵護送,走上了往西北方瓦羌人祖地去的路途。
送走了霍炳成,張哲就開始琢磨朝廷下給自己的“旨意”。
“大人,”阿巴尹五體投地的趴在地上,諂媚的用瓦羌話向著張哲稟告,徐幾道坐在一邊再次充當翻譯,“契城國現在的國王就是卡思加!他還是我們桃山國的守護者,其實他就是個暴君!我們桃山國原來有四座城市,其中靠近契城國的市萬城被卡思加奪走,我們的前國王被他害死,我們可憐的王子也被囚禁在契城,現在掌管我們桃山國國政的都是他的爪牙。”
“如果大人您願意,小人願意給您帶路去懲罰冒犯了天朝的卡思加!”
張哲笑了笑,看向徐幾道。
“徐先生這幾日倒是把此人調教得不錯。”
“只不過,朝廷給我借討伐契城、方都、拜百羅三國的借口,是為了去拉攏瓦羌人,”張哲看出來教阿巴尹說這番話的應該是徐幾道,不過他對遠征安慕內部卻不感興趣,“開戰可是會死人的。”
徐幾道見張哲拒絕,卻一點也不慌,他指着趴在地上的阿巴尹說。
“根據這個人的交代,桃山國的四周正是契城、方都、拜百羅三國。這四國在安慕諸國中從來都是自成一派,北上抗拒瓦羌人的戰爭也從不參與。其中契城國擁有安慕諸國中最大的製冰業,就是因為契城國靠近桃山國的東部地區有七八個硝石礦;方都國在桃山國的的東南部,以盛產硫磺而着名;拜百羅是幾個國家中相對最強的,就是因為拜百羅國內有數個金銀礦。”
張哲的心勐然抖動了幾下,徐幾道早幾日前已經正式拜在了他的門下,成為了張家的世仆,所以火藥的方子徐幾道也知道了。
難怪他想慫恿張哲攻擊安慕內部四國。
“家主,”徐幾道壓低了聲音,“四國之中,最強的是拜百羅,也不過擁有九城之地,人口十萬,兵不過三千;而契城國的實力排在其次,擁有六城之地,人口六萬餘,擁兵至多兩千;方都國有城五座,人口只有四萬,擁兵在千五之間;而桃山國最弱,有城三座,人口不足兩萬,在契城王的威壓下,每城只有兩百守衛。”
他見張哲閉目不語,終於又說出了一句話來。
“中原朝局如何,誰也不能斷定,若是日後朝廷要調走大人,家中在這雲上郡的基業又該往何處去?大人何不為家中諸人留一條後路出來?”
良久之後,徐幾道才聽到了張哲低微的聲音。
“去把耿良所部調回來。”
“諾!”徐幾道笑了。
大鄭龍德元年五月二十六日。
在內部次輔劉儉生的全力主持下,大鄭各路軍馬齊聚陳國南部。
其中包括北地四道的十三萬軍馬,從江南各道調來的十二萬軍馬,臨泗郡王、河東郡王、鄧陽郡王、泰寧郡王的藩軍四萬,以及龍德皇帝派來的兩萬御林軍,合計三十一萬大軍,在南襄侯的率領下對六萬北卑騎兵和五萬陳國兵馬展開了決定北地命運的一戰。
南襄侯老而彌堅,選擇了腹寬尾窄的九鹿原作為戰場,后軍嚴守九鹿原狹窄的出口,層層立陣,穩步向前。充分將人數眾多的優勢發揮到了極點。
北卑騎兵一連撤退了七次,後退了近二十里。
南襄侯不為所動,全軍只前進十二里即下寨固守。
第二日,南襄侯命令全軍加固營寨,第三日再次列陣前壓,又前進十里后再次立寨。
七日間,南襄侯連設三寨,只推進了三十一里。
不耐煩的北卑騎兵終於放棄了引誘鄭軍深入曠野的目的,開始利用騎兵的機動性分割鄭軍前後各寨的聯繫。
南襄侯對此早有預料,兩萬御林騎兵從中間的營寨衝出,筆直的腰斬北卑人途經前後營寨之間的部隊。
在衝擊了北卑騎兵之後,御林軍並不戀戰,而是筆直的衝進了前方的營寨,吸引暴怒的北卑人來攻擊營寨,結果在鄭軍強弓硬弩的防禦下損失慘重。
到了六月初,鄭軍就連左右營寨都已經建成,前後左右中五個營寨隔着十里互相呼應,由兩萬御林騎兵從中呼應。
昭陽郡王和海安郡王的藩軍各自被抽調的一半,加上徵集的新兵合計五萬人在六月初三抵達了九鹿原口的后寨。
見勢不妙的星空汗命令五萬陳國兵馬勐攻鄭軍右營,戰鬥從清晨一直延續到了下午,一直隱藏在戰場周邊的另外五萬北卑騎兵也一起現身,合計十萬騎兵用來阻斷各營與右營的聯繫。
鏖戰一直持續到了第二日的清晨。
五萬進攻的陳軍在北卑人的督戰隊驅趕下,瘋狂的進攻了右營整整十三個時辰,扔下了三萬多具屍體后,撤下來的萬餘陳軍已經徹底的廢了,重傷者四千餘,其餘各自帶傷。
當北卑人投入了兩萬兇悍騎兵繼續攻擊防禦近乎殘破的右營,南襄侯抓住了時機,全軍三十萬一起出寨列陣向東方戰場進行擠壓,以壓縮北卑人的運動空間。
但就在這時,藩軍中出現了混亂。
上萬藩軍突然掉頭逃跑,還衝散了中軍衛隊。
星空汗見狀大喜,親率三萬最精銳的王帳騎兵直插一時陷入混亂的鄭軍中軍。屋漏偏逢連夜雨,南襄侯正準備組織反擊時,卻突然後背中箭倒地,生死不知。很快就連中軍帥旗也被人射倒。
到處都有人在喊“臨泗郡王已反”、“河東郡王跑了”、“鄧陽郡王投了北卑人”、“泰寧郡王.......”!
中軍大嘩,被北卑騎兵輕易衝散。
群龍無首的三十萬鄭軍都陷入了混亂,只能各自為戰。
這一戰從上午己時正刻(十點)一直殺到了晚間戌時(二十二點),鄭軍遭遇了開國以前最為慘重的大敗。
《我有一卷鬼神圖錄》
十六萬人死在了馬蹄和擁擠下,共有七萬多人被俘,三萬多人失蹤,成功逃到九鹿原口后寨的鄭軍只有不到四萬人。
而星空汗方面只損失了不到一萬人,當然還有近五萬陳國士兵。
爆發在龍德元年五月中到六月初六的這場大戰,史稱九鹿原之戰,雙方投入戰場的總兵力高達五十一萬。
在這一戰中,鄭國的所有精銳包括兩萬御林軍在內一戰而沒。大鄭的機動兵力被消滅了大半,只剩下以後備新兵為主的九萬人守住了后寨。
當夜,關於鄭軍高層的損失也逐漸點清。
南襄侯並八百七十多名軍官戰死,其中有名號的將軍就有六十一位。同時臨泗郡王戰死,泰寧郡王受傷被俘,只有河東郡王和鄧陽郡王逃回了后寨。
而就在當晚,鄧陽郡王忽然“暴斃”,大鄭僅存的九萬軍馬全部落入了河東郡王的掌握。
而在大戰徹底爆發的幾日前,長安城中也發生了一件“大事”。
六月初一,各家宗室到太廟進香。
河東郡王世子楊尚建再次遭到了紀王楊尚川的羞辱。
楊尚建敬香時,紀王讓人給他換上了三柱斷香。各家世子的香都是九寸,唯獨楊尚建只有五寸!
不堪受辱的楊尚建當即向太子質問,結果被楊尚川招呼一幫宗室,以不敬儲君之名進行了圍毆。
各家世子都遠遠看着,只有楊尚央忍不住出面拉住了紀王,否則還不知事情會發展到何種地步。
宗正寺卿“匆匆”趕來,二話不說就把負責備香的幾個太監全部杖斃,又罰了紀王和河東郡王世子各自禁足十日。
當一臉悲憤的河東郡王世子回到了京中的府邸,卻迎頭撞見了他父王身邊最親信的太監全祿。
“全公公?你不是在父王身邊么,何時到了京城?”
全祿微笑着給世子見禮,然後拉着世子進了書房。
“王爺叫奴才星夜趕回京城,來辦一件大事。”
剛剛遭遇了羞辱的楊尚建當即眼睛一亮,低聲急促的問道。
“父王可是要動手了?”
全祿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有些心疼的看了看世子。
“可是方才在太廟受了大氣?”
“不妨事,日後總要與他們算個清楚的!”
全祿嘆了一口氣。
“王爺幾個兄弟里,其實就是咱們王爺最像先帝爺。不光是長相和心胸,就連為人做事也是與先帝爺一般無二。先帝爺最喜歡的女子,普天下都知道是誰,幾十年來都不放在宮中,還在外面養了個兒子,也就是如今的八爺。世子,你可知咱們王爺在這方面也與先帝爺一般無二么?”
楊尚建一時愣住,全祿到底是回來幹什麼的?他父王還有這等風流事?
“世子啊,這次奴才回來是幫助世子辦一件大事的。”
楊尚建徹底被全祿有一句沒一句的都說亂了。
“父王交代了什麼事,你只管說,本世子就是豁出命去也定要辦成!”
全祿這才欣慰的笑了。
“奴才要的就是世子這句話呢!”
兩個人影驟然出現在了楊尚建的身後,用一根繩子勒住了他的脖子,然後開始用力的收緊。
驚恐的楊尚建急忙張大了嘴巴,準備叫喊,可卻一點也叫不出來,只能拚命的蹬着腿。
全祿惋惜的看了他一眼。
“王爺其實不止世子一個兒子,在河東郡里王爺還藏了一個趙氏,王爺其實還有兩個兒子,大的那個今年正好十八了。王爺起兵在即,就是缺一個正當的理由,如此只能委屈世子了。”
第二日,河東郡王世子不堪紀王羞辱自盡的消息飛快的傳遍了長安城。
就在龍德帝和劉儉生驚覺不妙的時候,才過了幾日,九鹿原大敗的戰報傳到了京城,同時也傳來了河東郡王起兵為子復仇,宣佈要清君側的消息。
大鄭由此正式陷入了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