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吳氏造紙術

“吳林生先生，那是？”

“魔法。”吳林生的回答言簡意賅，其實他也怕言多必失，畢竟他也是個薄臉皮的純情少男。

“太不可思議了！”艾希娜爾在驚訝中擺好餐點，“這是我第一次看到魔法！”

“沒什麼好驚訝的，艾希娜爾，魔法即變化，時間，空間，能量，一切變化都是魔法，小麥從地里長出，再磨成麵粉，烘焙成麵包，這也是一種魔法，你我都是掌握魔法的人。”吳林生說完撕下一塊麵包，露出一個在他想來神秘莫測的笑容，他覺得此刻自己的形象對於艾希娜爾來說一定高山仰止。這讓他的虛榮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

“吳林生先生，那個，可不可以再表演一次，魔法。”艾希娜爾這次少了些拘謹，在徵得吳林生的眼神許可之後不僅給自己切了兩片水果，還提出要求看看魔法。

“當然可以，這不是什麼大事。”吳林生此刻覺得施法已經熟稔了不少，他用意念舉起酒杯，葡萄酒的酒液從瓶中飛出，在空中盤旋片刻之後緩緩落入杯中。

“太神奇了，吳林生先生施法之前都不用頌咒的嗎？”艾希娜爾的崇拜溢於言表，但吳林生心中警鈴大鳴。施法前一定要念咒的嗎？吳林生從來沒有見過法師，但艾希娜爾又是怎麼知道的？她剛剛才說自己沒見過別人施法。

“你之前還見過別的法師嗎？居然知道頌咒。”吳林生看似隨意地給自己又撕了一塊麵包，事實上手心裏已經徹底濕了。

“嗯...之前鎮上的路威爾老師看過我的資質，認為我有一點法術的天賦，所以我有過一點粗淺的學習，但我的天分還是不夠，一個法術都不能釋放，所以我也沒機會見到真正的法術。”

還好還好還好。吳林生懸着的心總算落了下來，聽到艾希娜爾也是個門外漢吳林生寬心了不少。他想起前世和一個學霸同桌，學霸考前哭天搶地沒複習沒發揮好趴在桌上難過，他還花了不少心思去安慰人家，出成績的時候看着前三的學霸吳林生怎麼也沒弄明白為什麼學霸的世界那麼複雜。

“很抱歉聽到這個。”不過吳林生這次還是選擇安慰安慰艾希娜爾，平凡人家裏出了一個法師的苗子就好比古代寒門中舉，擺脫底層的機會可以說近在眼前。艾希娜爾要是說不惋惜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不過吳林生先生，你是怎麼做到施法不用頌咒的？”

“額，這個...”剛剛熄滅的警鈴又響了起來，不過好在吳林生編瞎話的能力也是一絕，再怎麼說也是個文科生現編理論還是沒什麼問題的。

“熟練，主要是熟練，艾希娜爾，魔法的語言本身沒有力量，重點在施法者的意志上，咒語只是集中的工具而已，對，集中，只要足夠集中，就能夠擺脫咒語的束縛。”

在別人不擅長的領域裝別人不熟悉的叉真的是再嚇人不過的事情了。吳林生只祈禱他的假大空跟艾希娜爾現行的知識不相悖，不然吳林生早晚尬死在房裏。

幸運的是那個妮子儼然一副三好學生聽課的樣子，恨不得撕片麵包下來記筆記。

“就這樣吧艾希娜爾，你也該去忙你的事情了。”吳林生這是委婉地告訴艾希娜爾，他現在需要一點私隱。“那個...我可以再吃一口蜂蜜嗎，就一口？”

吳林生笑了笑，用麵包蘸了點蜂蜜，遞給艾希娜爾，還在她的腦袋上敲了敲。“得寸進尺，什麼時候想吃都可以和我說。

”

“謝謝你！”艾希娜爾這次沒有行禮，只是低了低頭表示感謝，然後關上門出去了。雖然有些靦腆，但不得不說，吳林生還是和艾希娜爾相處得更加愉快些。

而吳林生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他自己也不是很有底氣。

魔法即變化，小麥到麵包是魔法，那麼樹皮到紙張應該也逃不出魔法的範疇。吳林生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是造紙。理論上用魔法壓縮造紙所需要的時間，利用魔法去完成造紙的過程，不管是人力，時間，甚至材料都可以節省下來。

簡單收拾了桌子，吳林生取出一捧木屑，首先要打碎，小鎮的人一般沒有什麼夜生活，直接掄鎚子太擾民，吳林生試着用魔法去打碎木材。他想像着木材在他手中崩解，一些大一點的木材很順利地被破開了。

按照前世的記憶，吳林生像剛才取酒一樣從插花瓶里勻出一些水，水流在空中浮動，包裹住一些木材。本來按步驟這次浸泡要花五天左右，但現在吳林生要試着改變時間的流動。

就像是按住了快進一樣，水流開始劇烈涌動，水裏的木材也在迅速變成棕黑色。成型之後吳林生把水分離，留出剩下那些木料，在魔法的作用下把木料揉捏成餅狀。之後又重複了一遍這個過程，得到了一團紙漿。

有了魔法之後製作方便了相當多，本來吳林生是計劃找到房子之後再訂製工具進行試做的，但現在計劃可以完全不用依賴工具和地點了。

紙漿分離出來之後吳林生把用過的水扔進馬桶里，泡完之後有股怪味，再拿來養花似乎不太好。他用意念構成紗網的形狀，然後讓紙漿反覆濾過那層不存在的紗網，如此反覆之後得到了一團平整的方形紙漿。

最後要做的事情就是等待了，本來中間應該還有一兩個步驟的，但吳林生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了，所以乾脆跳過，反正是試做。

再次加快時間，可以看到紙漿正在快速乾燥，馬上凝聚在一起，有了紙的質感。

最後吳林生得到了一塊巴掌大小的淺棕色毛邊紙。當時吳林生的激動程度絕對不亞於小時候唯一一次考了班上第一，造紙可是劃時代的發明，因為造紙，文化得以流傳，歐洲的文藝復興運動就有很大一部分得益於造紙術的成功。而現在這個世界，由吳林生完成了這項壯舉。

吳林生先測試了一下紙張的性能，畢竟如果紙張質量不過關的話被束之高閣是遲早的事情。書寫方面勉強過關，這個時代的鵝毛筆是適用於羊皮卷這樣的皮質紙張，但在吳林生的紙張上面也可以做到完美的書寫。

接下來吳林生正好因為測試一下對水的反應，他倒了一小滴水在書寫過的地方，章魚墨水很快沁開了，比吳林生想像中的大，不過是整團沁開，而不是順着未打碎的植物纖維，這點比許多前世紙張還要優秀。但在水浸潤過後很容易扯斷，連前世的衛生紙都不如。

最後吳林生又造了一小張紙，揉成一個紙團，結果紙張很快就散架了，韌性遠遠不足。

書寫的需求可以滿足，但在強度方面還遠遠不夠。吳林生手一攤躺在床上，想像着一切可能的補償方案。

想着想着吳林生感覺腦袋逐漸昏沉，慢慢睡著了。

當吳林生醒過來的時候剛剛天明，前一晚上疲勞過頭的話通常都睡得特別香，這條定理果然兩個世界都公用，昨晚吳林生估計自己睡得跟死了一樣，整個人都摔地上了都沒醒過來。

起床之後第一件事先找吃的，吳林生本來沒有吃早餐的習慣的，但是安東尼奧沒準有，畢竟是住在別人的身子裏，別人的習慣還是要尊重一下。

收拾好造紙的殘餘，穿戴好下樓，本來是要讓老闆或者艾希娜爾去準備一點零嘴，結果樓下空無一人。

“是我起早了？”吳林生打了個哈欠，收回了喊人的念頭。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真的起早了還是這個世界也有雙休，像極了他前世在大學裏醒過來發現舍友還在睡覺的樣子，不知道幹什麼好。

“你說這個世界要是有網吧該多好。”吳林生嘟噥着，走出了旅館。解決紙張韌性的問題他剛剛想好了，他依稀想起來除了造紙原料和工序，似乎還有人會在紙漿里加入仙人掌的汁水來起到粘合的效果，吳林生現在要去附近的樹林裏轉轉有沒有什麼可以作為粘合劑使用的植物。

要是沒有來鎮上購買也可以，不過吳林生也不確定到底哪種材料更有效，就先從不花錢的開始好了。畢竟要做出高產廉價的紙張，錢能省則省，雖然他現在有一百金庫倫出手闊綽，但也禁不住量產紙張的狂轟濫炸。

盾風鎮不遠處有一片林子，不很密，也不會有什麼猛獸，安全性也高了很多，人人都可以去。

吳林生進入林子第一件事就是掐植物，挨個掐，掐出汁水測試粘度，每掐一種就用魔法浮在身邊方便記錄和排除，走了幾圈下來滿意的植物沒遇到，倒是自己弄得跟身上掛了蜘蛛網一樣，一堆葉子在自己身邊飄。

其中有一種植物，一掐就會冒白漿，也很黏，吳林生本來有收集這種植物測試的想法，但白漿一會兒就干硬成黑漿，一捏就碎成粉，果斷被淘汰了。

兜兜轉轉走了幾圈，吳林生最終敲定了一種蔓狀植物，這種植物沒有什麼葉子，但是會結一種紫紅色的瘤狀果實，藤蔓被割斷後會流出一種很粘手的液體，而且也算很常見。

吳林生乾脆直接就地取材造起紙，因為這次原料完全充足，他打算造一張傳統意義上報紙大小的紙張。隨地收集了一些材料之後，第一張紙生產出來了，頁面比酒店裏實驗的還要泛黃，不過韌性已經大了很多，感覺上已經很接近前世那種稿紙了，就是厚點，糙點，黑點，但要出報紙一點問題都沒有。

吳林生激動地把藤蔓拽下來掄了幾圈。這什麼，吳氏造紙法，他一家獨創。紙的問題解決了，接下來是人員和印刷，印刷倒不是什麼難題，作為一個血統純正的天朝人，活字印刷的故事都是從小聽到老的。

“人員么...”吳林生搓了搓下巴，現在這個世上，能從事這種文職工作的人還真沒幾個。問題就出在貴族對教育的壟斷，法師倒是個可選人才，但這類人要麼被國家和地方領主徵召走了，要麼就是跟着老師傅搞學術研究去了，他要挖還真挖不出幾個人來。

“算了，車到山前必有路。”吳林生把剛剛造好的試驗品卷好，放進衣服的內襯裏，不慌不忙地往回趕。趕到鎮上時估計也是飯點了，順便監督一下艾希娜爾他老爹的看房進度如何了。

回到鎮上之後，吳林生先是去了一趟老貝爾木器店，買下了所有的木屑和邊角料，不過這次放低了要求，但樹皮還是一概不要，送貨地址等待通知。老貝爾也是個老實人，自從上次吳林生來過之後屯了不少貨，以很宜人的價格全部出售。

最後吳林生大搖大擺地回到了旅館，他決定今天要好好犒勞一下自己的肚子。旅館裏是艾希娜爾在處理前台，他的父親似乎還沒有回來。見到吳林生回來，艾希娜爾很高興地笑了笑。

“吳林生先生，我還以為您還在樓上呢。”

“我起床的時候你們都不在，我就去自己處理事情了。”

“這樣啊。”艾希娜爾的臉色一下子暗了下去，“那我有些事情要告訴您，或許您之前在黑森林的時候不知道，就在剛剛，鎮上所有人都被集合到廣場，帝國王子瑞爾斯·米切爾殿下的騎士宣佈，奧術大賢犯了叛國罪，所有安東尼奧的從屬都被列為非法。”

吳林生有一點點震驚，不是震驚事件本身，畢竟他也算是親歷者，而是驚訝被列為罪人的事情居然現在才傳到盾風鎮。王城距離盾風鎮拚死一天半的距離，不管是處於什麼原因這種事情也來得太慢了點。

“您也不敢相信是嗎？”艾希娜爾將吳林生的沉默當作了不可接受，四勇者的相互鬥爭對於民眾來說自然難以接受，傳說中的英雄在現實中恨不得將對方挫骨揚灰，換誰都接受不了。

“確實這樣，艾希娜爾，不過我相信安東尼奧閣下也有他的緣由吧，我以前在帝國供事的時候和他有些交集，受過他一些幫助。當時的安東尼奧閣下可不像是叛國者，他也有邀請我和他一起共事，但我拒絕了。”

最後一句話是吳林生臨時加的，他不敢保證附近有沒有瑞爾斯的擁護者，畢竟隔牆有耳，瑞爾斯不太可能對民眾出手，但一個貴族被清洗的可能性還是不小。

這時吳林生突然想起萊默的交易，他又問艾希娜爾：“瑞爾斯王子的騎士說了什麼有關瑞爾斯王子的事情嗎？”

“有一些！”艾希娜爾的躊躇消失了不少，“瑞爾斯王子宣佈了他繼位后的撫民措施，他想要向底層人民設置生活保障，就比如說，等到瑞爾斯王子繼任之後，他打算建設大規模的流浪者收容所。”

“這是個很偉大的理想，艾希娜爾。”吳林生嘆了口氣，政治手段姑且不論，在這種貴族階級背景下還能想到流浪者的生存問題，至少瑞爾斯算是個仁君。

吳林生捫心自問，他要是在瑞爾斯的位置上十有八九不會考慮到這裏。

就在這時，艾希娜爾的父親推門進來了，見到父親回來，艾希娜爾趕緊從櫃枱后讓出位置來。老闆見到吳林生后又是重複了一遍第一次見面時的禮節：“尊貴的先生，聽說您想要在這裏落腳，我已經替您找到了您最滿意的房子，價格我也替您談妥了，您隨時可以前往和主人交接。”

“太感謝您了，先生，您的名字是？”

老闆深深地鞠了一躬，被貴族詢問自己的名字是一件值得吹噓的事情。“曼德爾，先生。”

“首先，曼德爾大叔，我在您這住了也有些時間了，房錢都沒給，你這樣我也過意不去，您女兒應該也和你說過了，我不怎麼在意這些世俗禮節，另外我很感謝你的幫助，告訴我您選擇的地址，我會親自前往的。”

曼德爾先是愣了一下，自古以來只有貴族反覆強調自己的貴族地位讓別人拜服的，不在意禮節的貴族他還是第一次見，但他腦子也很快轉了過來，很快報出了地址。那是盾風堡方向的鎮郊，住在那附近的一般都是一些富商大賈，環境比較好。

“另外曼德爾大叔，我想要您的女兒陪我去一趟可以嗎，我不認識路。”吳林生撓了撓頭，要他一個人生地不熟的人去找路確實為難他了。

“當然可以，尊貴的先生。”“不不不，忘了自我介紹了，我叫吳林生，您以後可以直呼我的名字。”

曼德爾顯然有些接受不了，像是被掐着脖子一樣不自在，過一會他才憋出一句悄悄話：“好的，吳林生...”

但吳林生還是聽見了：“感謝您的理解，曼德爾先生，按歲數您還是我的長輩，倒反天罡的事情我也擔待不起。”

倒反什麼罡了？曼德爾心裏一頭霧水，但他也不是什麼文化人，只當吳林生的學識他搞不懂。

“那我們走了。”吳林生推開門要離開，曼德爾催促着女兒趕緊跟上，很明顯，雖然嘴上已經沒有諸如“尊貴的先生”一類的稱呼了，但心裏那層障壁始終沒有跨過去，生怕女兒的怠慢惹惱了吳林生。

“家父有些嚴肅，吳林生先生不要見外。”艾希娜爾走了幾步后突然說到。

“這不能怪他，”吳林生嘆了口氣，“每個人都是挺直脊樑活在世界上，是我們這些所謂的貴族把你們的脊樑壓彎了，這點上每一個貴族都欠你們一句抱歉。”

艾希娜爾被徹底震驚了，他看着身邊的吳林生，彷彿一個外星人站在身邊一樣。從她出生以來，平民高於努力，貴族高於平民，這條準則就好像太陽東升西落一樣正常。但剛剛身邊的這個貴族告訴她，每一個貴族都應該為自己替他們道歉？

“不不不，吳林生先生，你也許誤會了，貴族...其實你並不應該道歉的。”

“艾希娜爾，相信我好嗎？”吳林生突然不走了，停下腳步直視着艾希娜爾的眼睛，好像艾希娜爾不同意他的觀點他就不走了一樣。事實上吳林生也不是突然想要鬧革命了，但回想起那天老闆稱呼自己的女兒“下人”，回想起這些天他接觸的平民對他的唯唯諾諾，他就覺得自己有愧於他前世的教育，至少在前世，人人不能絕對平等，但也不像現在這麼扭曲。

所以吳林生也沒有想要替貴族階層向平民道歉，他只是在向艾希娜爾道歉，-為他毫無資格地享受了其他人的卑賤道歉。

“我...我接受，道歉...”艾希娜爾有些磕巴，被吳林生盯着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儘管他的表情那麼嚴肅，眼神也很有威壓，但那種神情，就好像是痛定思痛的回頭浪子。

“謝謝你，艾希娜爾。”吳林生低下了頭，隨後再次出發，艾希娜爾在原地站了一會，又快步走到吳林生的前方為他引路。

“對了艾希娜爾，”沒走幾步，吳林生突然又問，“你之前說過你接受過一些魔法方面的學習對嗎？”

“確實，但我實在沒什麼天分。”艾希娜爾的語氣掩不住的遺憾，看來她自己也對這件事情耿耿於懷。

“那你見過這個東西嗎？”吳林生從懷裏取出那張實驗紙，交到艾希娜爾手裏。

“這像是一張...空白捲軸，不對，像是書頁，但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艾希娜爾握着實驗紙，飛速地將它和自己所見過的每一樣東西對比。

“好吧，我從來沒見過這東西，您能教教我嗎？”艾希娜爾將紙張還回去，吐舌認輸。

“在此之前，我還想問你一個問題。你學習魔法的時候，接觸過文字嗎？”吳林生越問越覺得有苗頭，識字的人才啊，這不就有一個嗎。

“嗯，接觸過，因為頌咒需要背下咒語，所以文字我也大體認識。這有什麼關係嗎？”艾希娜爾好奇地看着吳林生。吳林生此刻眉頭舒展，拍了拍艾希娜爾的肩膀：“那就夠了，艾希娜爾，我現在請求你成為我的學徒，你願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