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找你
梁京接到電話時，人還在酒店浴缸里，聯繫人的頭像跳了好一會兒她才擦乾手接起。
居然還聯繫她，梁京心說小少爺——哦不，現在應該是程總了，程總拿她當傻子呢，還是以為她沒脾氣呢？
一個小時前梁卯吃飽喝足姍姍來安撫她，才詳細說了程家現狀，那個激動勁兒，大有一副今晚就能掏空程家股票市場的架勢。
誰能想到平時一聲不吭的小少爺居然是個卧薪嘗膽的主兒，最後關頭才亮牌，還是清一色的天胡牌。
當然，這在豪門裏面並不新鮮，最讓梁京意外的是就為了從她這兒動手腳，身嬌肉貴的小少爺不僅陪着她玩還陪着她睡……
真·大丈夫忍常人之不能忍。
不過話說回來，未必真就是人程總吃大虧，她可一點兒不情願都沒看出來。
——手機裏面的小東西她還記得呢，接連兩隻手機都疑似有問題，如果那個東西不是她自己放進去的，那就只能是程硯秋，而梁京自認為還沒有監視自己的毛病。
后一支是板上釘釘，她看着拆出來的，前一支么，張柳兄弟倆的出現不是已經能說明問題了？他們那邊可不知道她換過手機，但程春景他們幾次三番查到問題都是出自她這兒的。
這麼說起來，她那會兒被綁架這事兒說不定還有小少爺的功勞在。
那他是本着什麼心態一邊讓人綁了她又一邊跟他姐姐那邊求讓救人，等她出來了之後，還跟門口賣慘求同情，完事兒了還毫不客氣睡了她的？
乃至於白天約會晚上大和諧的同時又往她的手機裏面繼續放監聽器的呢？
梁京粗略一想就覺得自己眼神是真的不好，接連被兩任男朋友玩兒——哦，人家可能還不覺得她是女朋友。
直到接起電話的那一秒她依然在想該怎麼懟得人啞口無言而對方又不能掛電話，但是下一秒，她幾萬字腹稿瞬間煙消雲散……
手機那頭的依稀有風聲，小少爺帶着鼻音，輕緩的叫了她一句“京京”。
梁京：“……”
“這邊提前結束了，我現在過來找你好不好？”
“……”梁京心說你特么的早掉馬了，你是一點都不知道么！？
還跟她這兒演，有什麼必要？！
真是難為您屈尊降貴了，都到這一步了，還聯繫她有什麼用，總不能是連梁家也想要吧？
那真不好意思，梁婧之前是吉祥物，現在自己過之而無不及，那可是一點忙都幫不上。
“現在已經很晚了，你還出的來嗎？要不明——”
“已經出來了，我現在去找你好不好？”
“……但是我記錯時間了，我已經回去了。”梁京唾棄自己。
“兩個半小時就能到。”
梁京磨牙，心說你自己湊上來找罵，這就不能怪別人了，玩弄人家感情，還要湊上門來，這會兒但凡有運籌帷幄時1%的聰明，就應該知道消失的越快越好。
於是，次日凌晨兩點鐘，梁京的房門被敲響了。
三個半小時，算上候機取票以及從機場過來的功夫，這個時間算是很快的了。
但問題就在於，這個人那會兒並不在帝都。
梁京給自己做了好半天心理建設，心說不能相信這個人的任何詭辯，結果拉開門她又動搖了。
這人又蹲在了她門口，跟只大型犬似的，門一開就撲身上了。
他說：“京京，我什麼都沒有了……”
梁京沒功夫琢磨為什麼他大獲全勝、一個下午身價翻了好幾十番卻說自己一無所有，因為這個人聲音嘶啞、渾身發燙！
“等一下，你先等一下，你在發——”
發燒倆字她還沒來得及講，就被摁牆上了，她早就發現了，這人看着文文弱弱風一吹就倒，實際上根本不是這麼回事兒。
她倒也不是掙脫不開，只是——
都快被扒乾淨了，誰還有空管這個！
“別、你先別這樣，你在發燒你知道嗎？！”
“你在生病，你知道嗎？”
“程硯秋！”
“嘶……別咬……要破了！”
“姓程的！你特么的燒成這樣了，還有功夫搞這種事，你明天早上會燒成傻子的！”梁京扶着腰倒在床尾，然後往後退，一邊退一邊說。
某人自己倒是衣冠楚楚、人模狗樣的，前提是忽略掉他燒得通紅的臉和帶着血絲的眼睛，以及原本發白的唇——現在沒有那麼白了，因為沾着她的血！
梁京摸了下嘴角，忍不住罵了句髒話，然後抵抗得不怎麼徹底的態度被察覺，被拖去了床尾，帶着她剛抓懷裏的枕頭一起。
閉了閉眼，梁京心理上做好了被暴力發泄的準備，還有閑心感嘆一句自己不光連遇倆渣男，還是倆都喜歡在這種事情上折騰人的渣男。
但是，落下來的吻卻很輕柔，跟門口疾風驟雨般的宣洩截然不同。
梁京睜開眼睛看了眼下，燈光被遮了一半，小少爺細碎的短髮遮住了額頭，他也閉着眼睛，燒得通紅的臉一下又一下的拉近。
“都過去了，都結束了，都不重要了……”梁京忍不住安慰了一句。
不想這話說完程硯秋直接抱着她不動了，滾燙的額頭貼在她頸窩，八爪魚一樣纏着她，梁京根本是一動不能動。
她正想催促幾句讓這混蛋前男友先吃藥降溫，但八爪魚一動不動，頸窩卻傳來了濕意。
這……
這劇情逐漸讓人迷惑，蟄伏那麼多年一舉成功上位，他還哭，怎麼著，還委屈上了不成？
她被老闆懷疑、被男朋友利用、被親戚壓榨，她還沒哭呢，程硯秋哭個屁！
眼淚似乎比他體溫要高，一路順着頸窩淌下去，燙得梁京根本嘲諷不出口。
這跟她想像的完全不一樣……
“京京，我什麼都沒有了，我只有你了。”
“……”
梁京瞬間清醒，面無表情道：“是么？你不是還有姐姐嗎？”
她往人心口上插刀，明顯感覺到小少爺的人僵硬了一下。
於是後面的一個小時裏，她聽見了又一個家門不幸的豪門故事。
講故事的那個被摁在床上敷了三大塊兒冰袋，還喝了一升的溫開水。
故事不長，而且很簡單。
可以概括為：父親醉心事業和風月不問家事，母親醉心丈夫和權柄不論其他。於是乎，作為老牌豪門的根正苗紅的獨子，程硯秋童年凄慘，幾次活不下來，而唯一照顧他關心他的祖父，也只是為了培養他繼承自己的衣缽，臨了了，咽氣之前都心心念念着那些東西，再三囑咐小小年紀的孫兒如何如何。
梁京聽得耳朵痛。
她就知道十個豪門九個悲，老話誠我不欺。
話說回來，這種俗套又爛大街的設定，是真的沒有問題嗎？真的沒有人管嗎？
梁京又一杯水堵上了他的嘴，勉強接受了這個說法。
為了養育他長大的爺爺的遺志，那對自己姐姐下手奪權，的確可以說得過去。
唯一的問題是，炮灰，那個還活着的炮灰也就是她梁京，真的很想問一句，你老人家那麼厲害，現在怎麼跟她門口哭呢？！
她都沒哭好嗎？
冰袋換了一個又一個，這人摸起來還是很燙，梁京沒辦法，一邊叫跑腿送退燒藥一邊繼續換冰袋。
就算是要秋後算賬，也不能跟個傻子算啊！
程家的問題他們關起門來自己解決，她這兒可還有一筆利用的賬沒理清楚呢！
“還喝不喝水？”
程硯秋搖頭。
挺好，能聽懂話，能給反應，還沒傻。
梁京摸了摸他額頭冰袋底下的衣服，沒濕透，不用擰，還可以用。
她起身想放杯子，然後被拉住了。
其實那桌子就在床邊不遠處，就是因為發燒了要多喝水，她連水壺帶桌子一起拖過來了，根本走不了兩步，但是——
梁京垂眸看了眼可憐巴巴揪她衣服的程硯秋，一步跨過去，放下杯子，又一步邁回來。
“怎麼著？生病了我不罵你就該燒高香了，還跟我動手動腳的，要不要臉你？”梁京沒好氣坐在床邊，吐槽。
被diss的某人尚不自知，睜着一雙眼睛，茫然又無辜的望着她。
她沒話說了，簡單粗暴問他：“我手機裏面的東西是不是你裝的？”
“你有沒有利用我來誤導過你姐姐？”
“以及，你既然一直在玩我，怎麼這會兒又跟我面前哭呢？”
梁京深究又究不清楚，索性一股腦全問了，都快燒傻了的程某人緩慢的眨了下眼睛，然後蹭的坐了起來！
冰袋頓時摔了一床，還有一個鼓囊囊的直接噼里啪啦一通滾，掉在地上了。
“對不起……”
果然，梁京撿冰袋的手一頓，直起腰來，又問：“你也知道你利用我，那事到如今怎麼說？你是江山分我一半，還是小命送我一半？”
“騙財不騙色是基本操守，你知不知道？”
“這會兒還來我門口哭，進門還跟我又咬又啃的，怎麼，是我利用了你是嗎？”
梁京語氣逐漸惱火，戳着額頭給人推回去了，咬牙切齒道：“你明天早上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說法，要不然，明天中午季安新老闆深夜露宿街頭還耍流氓的新聞就會上社會金融版。”
已經迷糊了的某人居然還點頭，可那隻手是怎麼都不鬆開，死死的拉着梁京的衣服。
過了好一會兒，梁京換上又幾袋冰時，這人才憋出來一句——你能不能不要離開我。
放冰袋的手一抖，梁京垂眸看他程硯秋，心頭的那口氣還是沒吐出來，她刻薄道：“你是離不開我了？把我行蹤位置透露給人家綁的時候，怎麼不怕我被弄死了？”
“那會兒看着我手上的傷，你後悔嗎？心疼嗎？”
“大晚上蹲守在小旅館門口，有沒有想過我可能不回來了？”
她放好冰袋，注意着沒有重複放在一個地方，怕這人沒被燒成傻子反而被她冰成智障了，梁京句句扎心，沒聽到這人再說什麼，滿意的鬆了手，心說明天早上再講一遍。
跟一個神志不清的對罵，沒有必要。
結果她轉過身時，她聽見程硯秋回應了。
她以為就看這個架勢，至少這人對她有幾分真心，但是不多，誰知道程硯秋說：“我想過你可能回不來。”
梁京這個暴脾氣，當場冷笑一聲。
結果下一句是：“那我會把他們直接送進去，然後去找你。”
“……”行，你清高，你不想活了，還讓我一起死。
梁京前兩天刷的段子齊刷刷從腦海里飛過去，剋制的翻了個白眼。
“對不起……”
“……先別急着道歉，少爺。”梁京拍了拍他的臉，問：“我們先確定一下，你知道我是誰嗎？”
“京……京京……”
梁京不滿意，“舌頭捋直了好好說，我到底是誰？”
背叛永不可饒恕，利用尚情有可原，但替身，她真的做夠了，都快做吐了。
“梁京，姐姐，京京……”
一個又一個稱呼冒出來，都是之前用過的，梁京稍微鬆了口氣。
“行了，你別說話了，再多的話，明天早上清醒了跟我說。”梁京一把悟住他的嘴，略微有點兒發愁，“快點睡，睡一覺，醒了我們再好好談，我又跑不了。”
強行看着思維已經開始緩慢了的程硯秋睡着，梁京自己一宿沒睡，一直在不停的幫他換冰袋、量體溫。
直到天色微微破曉，這人摸起來才逐漸正常，水銀體溫計一量，36度8，正常了！
桌邊還有跑腿送來的葯，梁京還沒有餵給程吃，它自己的溫度其實是有在降的，就暫時沒有給他吃，現在看來的確是有用的。
她長鬆一口氣，連帶着看這個人都順眼了不少。
梁京困得眼皮子直打架，這下終於可以放心睡覺了，毫不見外的掀開被子扒乾淨了某人的衣服，報了凌晨自己被扒衣服的大仇，囫圇給人擦了幾下汗漬，然後扔了毛巾，把人往裏推了推，自己爬上去躺下——
這房間就一張床，沒那麼講究，門裏還有幾道門，比起睡沙發，她真覺得這個更能接受一點兒。
梁京實在是太困了，基本倒頭就睡，這一覺就直接睡到了下午，還是被電話鈴聲吵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