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秋陽
就這麼一頓寒暄的功夫，太陽已經從東邊升了起來了，五個人也漸漸熟絡了。
五人便一起出發，前往深山處。
雖是早秋，不如霜過後漫山金黃樹葉好看，但萬綠樹叢中夾雜着一簇黃色一簇紅色的樹葉，也別有一番的風趣。秋月忍不住在心裏感嘆道：“難不成是和他在一塊，竟覺得這樣的秋色分外的好看。”
“昨天石橋他們送回去的就是你們吧，聽說你母親被蛇咬了，要緊嗎？”文秀見秋月好像不怎麼愛說話的樣子，便主動和她攀談了起來。
“人昨晚就醒過來了，就是手有點腫，其他已經不礙事了。”秋月心知文秀姐是真心關心她們，便也很認真的回答道。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真是難為你們姐弟倆了。”文秀也耳聞過秋月阿爹已不在的事，這窮鄉僻壤的連誰家少了只雞都能傳開，何況是這等大事。
說完又提高聲音沖前面幾個走着的人道：“這個季節也是蛇出沒的旺季，你們整天泡上山的，可得長個心眼，前面幾個人，聽到沒。”
秋月只見前面的三個腦袋都輕輕地點了下頭，石橋大哥還大聲地應道：“知道了。”
秋月覺得石橋大哥應是害怕自己媳婦的，這個年頭怕媳婦的還真是少，不由覺得石橋大哥有點討人喜歡。
她又抬頭偷偷地望了一眼前方的一個身影，他是三個男丁裏頭最高的了，背影挺拔，像一顆松柏一樣，就是有幾分消瘦。
“姑娘你們這次上山是幹什麼去呢。”消停不了幾分鐘的文秀又忍不住和旁邊的秋月問道。
“我和弟弟這次上山是去砍樹的。”母親這次抓藥的費用可不少，目前借的錢也只夠抓了幾天的，剩下的可讓她和弟弟發愁呢。
“砍樹當柴燒嗎，不用走這麼遠吧？哪裏的柴不可以砍。”文秀回頭看了看秋月，語氣裏帶了幾分好奇，但又看秋月心事重重的樣子。
秋月心情也有點小複雜，便忙解釋道：“我們專門砍一種能作雨傘柄的樹，附近的山上不怎麼有。”
文秀瞭然地點了下頭，沒想到這個小姑娘家家的，肯拋頭露面出來，還是這麼得力，心裏不免又喜歡了幾分，恨不得立馬就拿根紅線綁在她和鍾庭稼的手上。
像他們這樣的農戶家，家裏基本就幾分薄地，不夠養活一家的。一般的人家男丁有門路的會出門去打個短工，女人們做點針線活補貼補貼家用。
有些實在揭不開鍋的，賣兒賣女的也不在少數。
秋月眼見自己要砍樹的地方到了，就喊了聲秋陽，和鍾庭稼他們分了開來。
“姐，我覺得這兩位大哥人真得挺好的。”秋陽一路和鍾庭稼石橋相談甚歡，似乎很是喜歡這兩個人，語氣里還帶有幾分雀躍。
秋月一邊注意着腳下的路況爬着山，一遍分開心神：“別人幫我們一次你就覺得好啦。”她自己有點點小揪揪，聽秋陽這麼說她心裏其實是偷偷開心的，不過就是想試探下弟弟。
“那是一方面，我感覺他們都是很實實在在的人，看着我們才昨天才認識，但是比起我們村裏的那些窩裏鬥的，他們實在太多了，沒有那些個彎彎繞繞明嘲暗諷的。”秋陽真心發問：“你覺得呢姐。”
“是挺不錯的，也是因為認識時間不長，不同村亂七八糟的事情沒有，才會輕鬆吧。”秋月回道，遂又感覺不對：“你還在為昨天晚上翠雲嬸子的話憋着氣呢。”
“我才懶得管她。”秋陽揚起雙眉，憤憤道。
“她家也是煩心的事多，前幾年把雲霞姐賣給了大戶人家為丫頭，去年被大戶家的看上抬為妾，還懷上孩子以為有了盼頭，聽說後面不小心落了，也是可憐。還和我一般大那個彩霞，不知道你記不記得了，也被賣去當丫頭了，彩霞也是運氣不好，她的那家主子聽說被抄家了，家裏的丫頭夥計好像聽說都跟着流放了，可沒把翠雲嬸子哭暈過去。“
“她現在可知道心疼了，當初賣得時候可狠的心了。”秋陽咬咬牙道。
秋月心裏也戚戚然，可嘆這世道，多的是苦命的人，猶如飄萍身不由己的太多。自己也就命好，遇上了自己的阿爹阿娘，說餓死病死也不把自己的姑娘也賣了。
咬咬牙，日子總能過下去。
秋月想到自己的阿爹，眼中微微泛紅。
尋常人家的女子，哪個不是藏在深閨中，哪個不是閑來就養個雞喂個鴨，再拿個針綉繡花，哪個會像自己這樣拋頭露面的。
也就是生活過不下去的人們，才能將世俗的紛擾拋之腦後吧，飯和流言蜚語，孰輕孰重也是一目了然。
“她應該也是沒辦法吧，主也不是她做的，眼看自己的姑娘就剩一個雲彩在她身邊了，起碼我們家孩子還是齊齊整整的，她估計堵得慌吧，隨她去了。”
“姐......“秋陽突然支支吾吾，伸手扯了扯秋月的衣角。
秋月停下腳步，回過頭，朝秋陽望去見他不出聲了：“怎麼了，和我說話你也要打啞謎啦！”
“姐......我以前也一直沒問過，就是，就是你都十八啦，有沒想過找個婆家。”秋陽說著說著還不好意思的撇開了眼睛，不敢看秋月。
秋月沒想到在她眼中還是一個破小孩的秋陽會問這個，一時間怔愣了會。
秋月假裝發愁道：“想過，但是沒有看上你姐姐我的呀。”
秋陽聽姐姐這麼說，顯得有些低落：“姐，是不是我太不頂事了，我要是早點學會做事，家裏也不用你去拋頭露面，別人也就不會對你說三道四，看不起你了。”
秋月本來是想打趣隨口說說，沒想到他卻當了真。
於是秋月挪動了腿朝秋陽走了一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怎麼你自己較上勁了，咱爹走得早，你那會才多大點，我們阿娘性子軟，我不撐起來能怎麼辦，再說你現在不很頂用了嗎，才十五不到，就想管着你姐姐了。”說著對秋陽寬心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秋陽也把手搭在秋月的肩膀上，堅定地說道：“姐，你放心，以後我會撐起我們的家的。”
姐弟倆在這早秋的半山腰裏，互相鼓勵着，一起舒心的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