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麻臉姐妹
大夏朝世面上最流行的文學形式，除了詩歌就是志怪小說了。
最出名的就是《玄奘法師西行三十六國遊記》，和楊思源的世界裏的西遊記雖然有不少差別，但大體相仿。
程呂霞這邊手心裏好像攥着個頑皮的潑猴，楊思源這邊渾身都有點不自在，船艙里太潮濕了。
作為一個北方人，他有點不適應南方五六月份梅雨季節的潮濕。
天空總是灰濛濛的，飄着些雨絲，人身上出的汗短時間蒸發不了，越積越多，黏在身上很難受。
楊思源很想下船，找個地方洗個澡，可尋思着走的越遠越好，才一直忍着。
漕船經通濟渠入洪澤，經邗溝進入長江，最後入江南河到達臨安府。
臨安府便是這趟船的終點了，楊思源琢磨了一下，覺得臨安府乃是江南大城，程有功派出來抓他的人必定會順着運河各城搜索的。
於是他不敢停留，又上了一艘小船，向西走南溪逆流而上百十里，來到一座叫做翠屏的縣城。
翠屏縣不算大，地形上兩河夾一山，河和南溪和翠玉河，山是南屏山，屬於風景秀麗的江南小城。
這就符合楊思源躲藏的要求了，就算有人找到這裏，也不會停留太久。
下船的時候，楊思源走路都晃蕩，一個旱鴨子連坐了十多天的船，竟不會走路了。
加上這些日子沒正兒八經洗個澡，他又不會打理一頭長發，弄得他看上去越來越像個落魄書生。
從碼頭往城裏走的時候，惱人的雨又來了，雖說雨量不大，可在雨里一路走來，照樣被淋成了落湯雞的模樣。
進了城不敢住客棧，一是怕露了行蹤，二是身上碎銀不多了，要留着最關鍵的地方用。
比如吃飯。
當然得先找個地方避雨，可惜他現在形象不好，不僅落魄了，頭髮打開后越來越像叫花子。
縣城主幹道兩邊的商家或人家都嫌棄，你去避雨，立即就有人出來驅趕。
楊思源心裏委屈，卻也不解釋，人生就是如此，風光的時候人人愛，落魄的時候討人嫌。
重生嘛，就像剝奪了你的財產然後把你往陌生的地方一扔，是個人就肯定不適應，會委屈，會難受。
可並沒有太多時間給你矯情，你必須迅速適應一切，向前看，努力活着，然後活的更好。
楊思源咬咬牙，離開城中主路，去旁邊小一些的街巷裏尋找機會。
雨越下越大，路上行人越來越少，楊思源終於在一條不起眼的小巷子裏遇上兩個推着小車往家趕的女子。
見倆女孩子推車費勁，他主動上去幫忙，順便問路，“敢問兩位姑娘，附近可有適合避雨的地方？”
抬頭看時，竟嚇得楊思源一哆嗦，兩名女子，年紀都較輕，大的那個頂多二十，小的那個也就十四五歲的樣子。
只是，她們樣貌太駭人了，一臉麻子不說，還各有一塊血紅色的胎記掛在臉上，得虧是白天，換做夜裏，能把人嚇出毛病來。
年長的姑娘瞅了他一眼，眼神里有溫柔，有謝意，“公子若是不嫌棄，小女家離此不遠，不如請公子去小女家裏先躲避一會兒。”
話剛說完，另一邊年少的姑娘急道，“姐姐！你知道這人是好人壞人？看他模樣，還真說不好。
萬一是個壞人，故意接近我們姐妹，想打我們主意呢？”
楊思源聽完這話，差點一個跟頭摔死她們面前，
拜託啦姑娘，我知道我現在看上去是有點邋遢，可你隨意編排我就是你不對了。
不扯別的，不是我以貌取人的人啊，可就你們二位這副鬼樣子，我打你們主意，我是得多麼重口味，多麼飢不擇食啊？
“小菊，不要這麼說，這位公子冒着雨來幫忙，怎麼會是壞人？”
年長女子有些尷尬，楊思源倒不會跟一個小丫頭片子較真，換了一種方式，“沒關係，我幫你們推車，也是想找你們打聽的。
不過我得說清楚啊，我來幫你們忙，絕沒有半點壞心思，等幫你們把車推到家，我不進門，讓我在你家門前檐下躲一小會兒就好，等雨勢小了，我再尋他處便是。”
年長的姑娘更不好意思了，“這……”
年少的姑娘也有些抹不開面子，“我家隔壁的院子沒有主人多時，大概會有幾個小叫花子在哪裏暫時寄居，你若不嫌，可以去那裏暫避。”
“多謝兩位姑娘指點，小生在這裏多謝了。”
年少的姑娘估計是個厲嘴的丫頭，笑道，“你倒是識趣，看你模樣也算清秀，怎的落到如此田地，像極了沿街乞討的小叫花子？”
“一言難盡啊。”
楊思源被人家當做是壞人，也不便多說什麼。
倆麻子臉姑娘的家確是不遠，轉了兩條巷子便到了。
這條街比起前邊走的小巷子還算寬闊，姑娘家的院子也不像市井小民的住家樣式，總體要闊氣一些的。
楊思源搞不懂這麼一戶人家為什麼還要倆姑娘出來擺攤，他也顧不了那麼多，準備告辭去旁邊那個沒有人住的院子避雨。
臨走時年長的姑娘拉住他，從小推車裏包了幾個饅頭出來，“幾個炊餅，一點心意，公子莫要嫌棄。”
楊思源一天沒吃東西，確實很餓了，眼下的境地也不允許他假裝清高，他接過來頷首表示謝意。
正準備走，那姑娘又含蓄道，“公子，人生際遇，多有曲折，不見得是壞事，假若能挺過去，說不定前路一片光明。”
楊思源點點頭表示受教了，這才轉身離開。
雨很大，身上早就濕透了，他開始覺得有點冷，方才年長姑娘的一番話，卻讓他心中有了些暖意。
本來大家萍水相逢，沒必要去說這一類的話，交淺言深，容易出誤會。
而人家姑娘這麼說，許是出於好心，或者是從楊思源的眼神里看到了些和尋常人不同的什麼，說句鼓勵的話，表達善意。
起碼說明人家心眼不壞，楊思源只是幫忙推了一下車，人家便回送幾個炊餅，說明人家知恩圖報。
也許這不算什麼，可對於剛剛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又經歷了這麼多的楊思源來說，這便很難得了。
他似乎真的看到了久違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