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合照

「這是村裡人自己養的草魚，很香甜的，你嘗嘗……啊，還有這是我哥他們自己養的雞，一般只有客人來了和過年過節才殺來吃的，肉也很勁道，你也嘗嘗……改明天辦酒席的廚師來了，菜又不同了……」

餐桌上，彩雲不斷地給杜新國介紹着桌子上的菜，自己家的菜系即便是嫁出去了，也一樣熟悉和懷念。但看到杜新國只是夾了塊雞肉就沒再夾菜了，彩雲一下又停了下來，「怎麼，菜不好吃嗎？」

杜新國扒了兩口飯，抬起頭來笑笑道：「沒有，很好吃，就是看你這麼熱情，讓我想起了以前的老朋友。」

彩雲的熱情讓杜新國想起了自己的妻子，當年他第一次來妻子的娘家時，他的妻子也像是彩雲一般滔滔不絕，拚命給他夾菜，生怕娘家人對他含糊了一般。

「哦……大概是看曹叔比較眼熟又親切吧……你要是不喜歡我就不夾了。」

「沒事，沒事，真的很好吃。」

大概是看杜新國沒有反應，彩雲以為是對方並不喜歡別人夾菜，就乾脆停下了手來，但看杜新國又連連點着頭，彩雲又微微笑了出來。

杜新國的大嫂又從廚房端出了一碗湯，而這時，大舅哥也扶着一位步履蹣跚的老人出現在餐廳門口。

「媽，您慢點，這有個門檻……」

「誒……」

老人在大舅哥的攙扶下，一點一點的跨過門檻，來到餐桌前，目光在看到了杜新國后，足足定住了好幾秒，最後，老人用顫抖的手指指着杜新國，說出了一句讓在場的人都意外的話：

「你，你，你是，是我兒子啊，我兒子回來啦？」

「回來了，回來了就好，以後別出去了！」

老人似乎很高興，又眼角都要笑開了花一樣，連連點着頭，卻讓在一旁攙扶着她的大舅哥十分頭痛，連忙給他媽解釋道：

「媽，您搞錯了，我才是您的兒子！這位是，是彩雲的朋友，不是您的兒子！」

因為怕老人聽到杜新國的名字引起激烈的情緒變化，大舅哥還特意省去了杜新國戰友的事，他朝着杜新國挑了挑頭，又為難的笑了下。

老人出現在門口的那一刻，杜新國便認出了對方，雖然對方老了很多，腰也比起以前彎的更嚴重了，白頭髮和皺紋也多了不少，現在連走路都不方便了，但他還是認出了這位岳母的。

當年他和彩霞兩人的感情和結婚的事情少不了對方的幫助，何況他和彩霞結婚以後，對方便是他的岳母了。兩人每年都會回來一趟，年年都會回來拜訪一趟彩霞的母親，只不過這樣的狀態持續到他進了監獄后就沒有了。

杜新國不知道對方是不是真的認出了他，老人有時候是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覺的，雖然有點心酸，但他還是很識趣的點了點頭，配合道：「我確實是彩雲的朋友，阿姨你認錯人了。」

老人遲疑了下，又看了杜新國兩眼，才絲毫不信地搖了搖頭，氣得破口大罵起來：「胡說，我怎麼可能會認錯人，這分明就是我兒子！」

彩雲見狀尷尬地只好對着杜新國乾笑了兩聲：「啊，曹叔，不好意思啊，這是我媽，以前不是這樣的，也就現在可能年老了，有點糊塗了。」

這一說，老人就不開心了，哪有人當著老人的面說人糊塗的？老人拎起桌子上的筷子作勢就要教訓自己的小女兒彩雲，「說誰糊塗呢？你才糊塗，我清醒着呢！」

彩雲也不躲，反正她媽也就做個樣子，不可能真打她，更別說現在她有孕在身了，她笑了笑，給老人裝了一碗飯，拉着讓對方坐在了旁邊，道：「算了，媽，不說了不說了，趕緊吃飯。」

老人依舊倔強，推到面前的飯都不看一眼，挑開了頭看着杜新國哼哼道：「吃飯是肯定吃飯的，我要我兒子給我盛飯。」

「唉，媽，你這不是胡鬧嗎？」

大舅哥這下更頭痛了，勸了一番后老人依舊像頭牛一樣不聽也不吃，只好無奈地看向杜新國道：「唉，人老了就是喜歡發一些小脾氣……」

杜新國倒無所謂，拿過了一個碗就給老人裝起了飯，「沒事，我來裝吧，說來我以前也見過老人家，我媽要是還在的話也和老人家差不多大了，叫一聲媽也沒什麼。」

「唉，人老了就是麻煩，就是沒想到原來小曹以前來過我們這兒啊……」

「還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和杜……他們……」

「哦……」

大舅哥看到杜新國將裝好的飯遞到老人跟前，老人也不再鬧脾氣后，才無奈的笑笑，心中對於杜新國的來歷和身份的芥蒂少了不少，只是杜新國一直在想着老人的事情，並沒有反應過來，反而又鬧得氣氛再次尷尬起來。

「怪不得，剛剛志剛還和我說看你有些眼熟呢，我還說這麼巧，我也覺得有點眼熟，原來是見過……」

杜新國的大嫂又從廚房裏取出了一瓶啤酒，手中拿着兩個杯子，重新坐回到了餐桌上，臉色比起一開始見到杜新國時多了些笑容，道：「也不知道你們喝不喝酒，給你們拿了瓶啤酒出來，趕緊吃飯吧。」

「誒！」

在杜新國應了一聲后，餐桌又再次回到了以前的氛圍。杜新國和他大舅哥喝了兩杯酒，其他幾人也就多喝了兩碗湯。

直到吃完了飯，大嫂去洗碗筷，大舅哥扶着老人回房間睡覺順便去洗澡了，杜新國仍然在回味那些菜的味道和啤酒的清爽，這應該是他十多年來吃的最好的一頓了。

彩雲看他吃飽了，便挺着大肚子帶頭走了出去，道：「我帶你去看看房間吧。」

「好。」

杜新國點了點頭，跟着彩雲上了二樓。

來到一間熟悉的門前，彩雲推開了房門，對着杜新國道：

「這間房間以前是我姐和我姐夫住過的，不過他們也就回來的時候住了幾天而已，你住這裏就不用臨時鋪床墊再打掃啥的了，而且這裏天天有人來打掃的，被子也是最近才洗乾淨的。」

即便過了十多年，杜新國幾乎沒什麼印象了，但看到房間裏熟悉的紅被褥，以及梳妝枱，他還是不由得回想起了和彩霞的事情。

「天天有人打掃？」

面對杜新國的疑問，彩雲誠懇的點了點頭，很是自信道：「嗯，我哥和我嫂子隔個兩三天就會上來打掃，哪天沒掃的話都不用別人提醒，我媽自己都會不停嘮叨。」

杜新國聽着，一邊看着乾淨整潔的房間和床鋪，遲疑道：「但……我住這裏不太合適吧？」

也不知道彩雲每天都在傻了着什麼，反正杜新國今天是看見她臉上露出了好幾次笑容，現在也是，「有什麼不合適的，反正也就住幾天而已，你不住也是放着在這生灰。」

「行了，你先看看有什麼不合適的吧，一會兒等我哥洗完澡你就去洗吧，我下去看看我媽先。」

彩雲丟下一句話后，便托着大肚子慢悠悠地下了樓，留下杜新國一個人在房間裏。

杜新國的目光從床鋪和梳妝枱上一一轉過，最後停留在了梳妝枱上的一個相框上，相框裏的是一對年輕男女站在鄉間田野里的合照。

女孩不過二十歲的樣子，青春活潑，笑起來的時候露出臉頰兩邊的梨渦，楚楚動人，而在她旁邊一個高瘦高瘦又曬的黝黑的男人，留着齊眉的中分長發，倒也勉強算是英俊。

隔了十多年出來，再次看到自己二十多年前與妻子的合照，杜新國不知不覺間就在這相框前站了一個多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