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郎槊
三十三重天,坤靈宮,垚清殿。一神侍急步而入,躬身行禮道:“尊上,找到了!”
“哦?在何處?”一道清冷的聲音自殿中傳來,雲霧所化的屏風之後現出一個頎長玉立的身影。煢乙自屏風后緩緩走出,他一身玉白的長袍以金絲秀滿了日月星辰,頭上一尊鵲尾長冠墜着銀色流蘇。額間金印,目露悲憫,令人望而生畏,不敢近前。
階下的神侍低頭答道:“在人界,梁溪城。”
“為何在人界?”煢乙語氣平淡,卻有威嚴,神使嚇得半跪在地上恭敬回道:“是······是屬下看管不利,讓他逃了,不過他頸間的玄鐵箍已經封印了神力,尊上您又抹去了他的記憶,如今已經探查到他的蹤跡,絕不會再讓他跑了!”
“安排奉神殿的人,務必催化他體內的魔種,將他引到幽冥界去。”人界的濁氣太重,天神難以久居,如此還真是麻煩。煢乙輕嘆一聲,又問道:“他還在鬧嗎?”
神使一驚,隨即反應過來“他”是指誰,回道:“手腳都用縛神結綁着,仍鬧着下屆找人。”
“罷了,本尊,去看看他······”
從垚清殿一路走到洗桑宮,還未入門便聽到裏面有喑啞的聲音傳來,煢乙推開主殿殿門,就見一人被長長的縛神結鎖着,正不住的掙扎。看到來人,那人眼中的凄楚更甚。
“師兄······大師兄,阿琢不會叛出神界的!一定有什麼誤會!大師兄!我去找他,我帶他回來好不好!求你了!”
煢乙只靜靜地看着他,伸手幫他理了理凌亂的髮絲,“阿珂,連師尊都能墮入魔道,他如何不能?”
“可是!可是······”
“沒有可是!”煢乙有些不耐,“他們上古龍族,從來都是亦正亦邪,沒準叔叔在這三十三天呆膩了,然後侄子也跟着一起走了呢。阿珂,他們不要我們了!”
“不會的師兄!你讓我去找他!我帶他回來!師兄!求求你······”
身後的熒珂還在歇斯底里的喊着,煢乙走出洗桑宮,不知不覺便走到了小瑤池。當初他們師兄弟三人,只有他每日都會認認真真修鍊,阿琢總會帶着阿珂跑到這小瑤池邊偷懶,師尊回來后氣的將阿琢追出了七重天,抓回來打了一頓,結果第二日阿琢依然偷懶。
滿池的金蓮,無風自曳。煢乙站了很久。“阿琢,為了那個人,這幽冥,你不下也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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琢殷已經在梁溪城裏溜達了很多天了。
我是誰,我在哪,我來自何處,我去向何方。他統統不知道,他只是想要找一個沒有人打擾的地方安靜的獃著。有時想的多了,脖子上的鐵箍就勒的他生疼,他想盡了一切辦法,用火燒,用水泡,用磚頭砸,用樹枝撬,這玩意依舊紋絲不動。世上無難事,只要肯放棄。所以,索性啥也不想,得過且過,混吃等死。
可是從昨天開始,他就總覺得有人跟着他,甩也甩不掉,於是他專門等天暗下來之後,走到一個死巷,一屁股坐在巷頭的石堆上。
“到底是誰在跟蹤小爺,煩得要死,趕快現身。”
一聲輕響,琢殷眼前便站了一個少年,一身秋香色,頭戴白玉冠,一笑兩顆小虎牙:“在下郎槊,見過琢兄。”
“你認識我?”琢殷很是欣喜,但自己對他全然沒有印象,一想起來那“小垃圾”將他認錯但情景,便一點也高興不起來了,“我不記得你。”
郎槊是奉神殿殿主郎衍唯一的兒子,從小沉迷於修行,希望有朝一日能夠像先祖一樣御劍飛行,卻對符咒法陣不感興趣。前幾天,供奉在神像下的沉寂了許久的法器居然有了動靜,奉神殿終於又接到了神旨,讓他們去梁溪城找一個叫琢殷的人,郎槊在殿外跪了一整夜才讓郎衍同意他來梁溪。
他昨天剛到梁溪城,本來以為要找很久才能找到人,沒想到剛進城就看到一個神旨上說的傻裏傻氣脖子上戴着鐵箍的人。神界還沒有接下來的指示,他只用傳音符將消息報回雲中,然後不遠不近地跟着他,沒想到被人家發現了。
郎槊撓了撓頭,想着人家既然是天神都在找的人,肯定是什麼大人物,他往前靠了靠,開口套近乎:“琢殷哥哥,我是仰慕你,專門找過來的。”
這些人都什麼毛病,怎麼見他就叫哥哥?
琢殷覺得太陽穴突突得疼:“誰是你哥哥!你知道我是誰嗎你就仰慕我?”
“所以您到底是誰啊?”郎槊期待的問。
琢殷:······
“我他媽怎麼知道?”琢殷真的有些搞不明白,自己從前到底是欠了什麼債,這一個兩個的都跑來消遣他,欺負他沒有記憶,欺負他孤身一人,“是你說認識我的!是你說仰慕我的!”
“我······我······”郎槊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怎麼沒說兩句大佬就怒了呢?剛想彌補一二又聽大佬開口道:“有錢嗎?”
“啊?”
“我問你有沒有錢!”
“啊!有有!”
“我想吃面······”
天都黑了,他們走了許久才找到一家沒有收攤的麵館,郎槊殷勤的幫琢殷撣去桌椅上幾不可見的灰塵,跟老闆要了兩碗肉絲兒面。
“我要素麵。”琢殷說道,“麵條擀細一些,煮軟一些,不要蔥花,多放香油謝謝!”
“那我也要一樣的!”能跟大佬一同吃飯,郎槊興奮地搓了搓手。
這麵攤主人正是那有名的碎嘴張麻子,片刻之後,張麻子端着兩碗熱騰騰的面放在兩人面前,“兩位客官慢用啊!”
看兩個人都氣度非凡,張麻子一陣嘴癢,忍了許久還是開了口:“客官,別怪我嘴碎,最近可不太平,吃完面可得趕緊回家啊!”
“知道自己嘴碎還說。”琢殷頭也沒抬。聽得郎槊都替他尷尬,索性解圍道,“為何呀,這天才剛黑透,街上怎麼就沒有人了呢?”
“喲,您還不知道呢吧!城南那個大宅子,鬧鬼呢!”
鬧鬼?郎槊眼眸忽的一亮,這不正是在大佬面前表現的好機會嗎?雖然他不喜歡符咒陣法,但身為奉神殿殿主的兒子,從小也是被逼着學了很多的。如果他表現好,大佬一高興沒準能想先祖一樣贈他神力也說不準!
“我去!”郎槊的嘴永遠都在腦子前面,“我能驅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