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才有病
往事如煙，抖落一地風塵，歲月於我們終是一把殺豬刀，刀刀見血，狠，真特娘的狠。
時間可以改變什麼？可以讓一個城市從落後走向繁榮，可以讓房價從一千五漲到兩萬三，可以讓一個男人從殺馬特禿成地中海，也可以讓一隻猴子變成齊天大聖……
但對於江南而言，時間好像變了，又好像沒變。變的是他比別人多活了十幾年，不變的是歸來他仍是那年的十八歲……
現在是2003年八月，距離高三開學還有十幾天，江南蹲坐在青州二院的樹蔭下，剛剛目送一輛急救車從急救中心駛出。
救護車一響，一年豬白養，住上一次院，一年活白乾，也不知誰編的順口溜，在坊間廣泛流傳，不過這也恰恰反映了當時的一些社會問題。
當然在這悶熱的中午，江南蹲在路邊不是為了悲天憫人，而是待會他可能會撿到錢。
為什麼是可能而不是肯定？畢竟十幾年前的記憶，他早就忘了具體的時間。不過在他得印象里，就是在老爸住院的這幾天，二院的樓頂上莫名灑下一麻袋的鈔票。
紅紅綠綠的票子像落葉一樣在空中飛舞，那場面相當的震撼，隨後一個男人隨着鈔票從樓頂一躍而下。
所有人一窩蜂的蹲在地上撿錢，一麻袋錢有多少沒人知道，好像也沒人關心墜樓男子的死活。
“唉，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死人的便宜都占，鄙視你們！”
江南悠悠嘆了口氣，撅着屁股往陰涼處挪了挪，順勢往樓頂又瞄了一眼。
這裏是江南的家鄉，一個人口不足40萬的西南小城。
在他的斜對面是一座爛尾樓盤，當年號稱要建成青州第一高樓，連市長都帶着一票領導來親自奠基剪綵。
可誰想到樓沒建一半，開發商就卷了一大筆預售資金和貸款，消失的無影無蹤。至此青州第一高樓成了笑話，只剩下爛尾樓盤孤零零的聳立在那兒，成了青州城建的恥辱柱。
不過江南記得，後來新市長走馬上任，第一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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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把爛尾樓改成了綜合性的商場。
當時還一躍成了青州第一大型的商業樓盤，尤其商場前門開了一水的大藥店，從開業那天生意就異常火爆。
嗯！醫院門口開藥店，生意還這麼好，咱也不知人家是怎麼賣的？
不過眼下爛尾樓還是爛尾樓，四周已經被鐵皮擋死，上面掛着一紅一白兩道橫幅。
紅的：眾志成城抗擊非典！
白的：恆澤城投喪盡天良還老子血汗錢！
眼前的一切亦如十幾年前的模樣，但不同的是這座城市多了一位見證者……
“小夥子，親屬病了？在二院住院？“一個四十多歲的婦女見江南坐那兒唉聲嘆氣，拎着馬紮上前，低聲說：“別在二院看啊，二院大夫最缺德了，又黑又勢利，生孩子都得讓你剖腹產，沒一個好東西。大姨給你介紹家醫院，醫術高明，設備先進，最主要療效好還便宜，什麼牛皮癬、癌症、心臟病、愛滋病都治……”
江南翻了半天白眼，聽她絮絮叨叨說個沒完，不用猜也知道這娘們肯定是醫托。
這年頭網絡不發達，很多灰色產業還沒被揭露出來。尤其是像這種遊走於各大醫院挂號處、大門口的醫托們，專門引誘患者家屬，給他們推介無醫療資格的小診所，然後敲詐、勒索甚至搶奪財物。
對這種沒道德、沒良心、沒底線的娘們，江南只回一個字：“滾！”
“切，小小年紀，沒得禮貌！活該被坑！”那娘們自討無趣，拎着馬扎悻悻的走了。
事實上作為青州規模最大設施最完備的一所醫院，青州二院的名聲確實也夠爛的。
坊間流傳已久的賺錢四大快：賣白.粉，搶銀行，二院的大夫，丈母娘，可見二院醫生出手之黑已經到了桃花過後寸草不生的地步。
“滴~杜~滴~杜……”
一輛救護車又從二院開走了，高音一秒，平音一秒，間隔一秒，循環反覆，緊迫急切。
江南的目光隨着救護車進到拐彎處，習慣性的的摸了摸兜，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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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幾個鋼鏰，啥也沒有。這才意識到這時候自己還不會抽煙。
“唉，不抽煙好啊，不容易得肺癌。”
“木意思，先進去瞧瞧老爺子吧，不等了，不等了！”
他拍拍屁股站起來，從二院門口繞到人行橫道去了馬路對面。
對面是一個報攤，老闆正悠哉的躺在搖椅上扇着蒲扇聽廣播。像這種報攤隨處可見，除了賣報刊、雜誌以外，還會捎帶手賣點煙、酒、糖、茶的副食品。當然如果你跟老闆混的熟，說不定還能私底下搞幾本龍虎豹啥的開開眼。
不過對於江南這種純情小少男，壓根就不知道那些是什麼。
站在報攤前，他開口問老闆：“大爺，有龍虎……啊呸，打個電話多少錢？”
“市內一毛五，長途兩毛五，別忘了撥區號。”老闆也不抬頭，繼續聽他的男性.保健。
江南先撥通了110，直接說：“我要報警，今天可能有人會在二院跳樓。”
接線員先愣了一下，反問：“你怎麼知道？”
“我猜的。”
“無聊！有病！”那邊接線員直接掛了電話。
江南聳聳肩，心說哥們這也算是仁至義盡了吧。
接着又撥通了老媽的黑白屏諾基亞，嘟嘟兩聲之後，直接說：“媽，我到二院門口了，我爸住幾樓來？”
“三樓，308，護士站右邊第三間。你小子睡傻了吧！”
咔嚓一聲，言簡意賅掛了電話。江南從褲兜里掏出五毛錢硬幣拍在桌上，順手拿了根冰棍，嗦一口，說：“老闆，不用找了。”
老闆瞥了一眼桌上的錢，心說正好，我找個屁啊！
“啊？你說啥？”江南沒頭沒腦的回頭問了一嘴。
“沒、沒，我沒說話啊？”老頭怔了一下，接着撇撇嘴，這孩子是不是有病啊？
“切，你才有病！”江南嗦着冰棍，頭也不回的去了馬路對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