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破廟夜談
鍾邵怔怔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就露出了笑容，她說的話他信，“惡女”之名可不是叫叫而已，想起之前聽到的那些有關她的傳聞，他的笑聲就更大了一些。
唐璟兒拿着剝好的兔子架在火堆上烤着，她詫異地看着笑得有些過分暢快的鐘邵，不解地問道：“這有什麼好笑的？你不相信？”
“我信！”鍾邵見她俏臉嗔起來忙回答道，然後起身來到她身旁坐下，很自然地接過她手裏烤兔子的工作，頓了一下，像是回憶起什麼似的接著說了一句，“不過，那時，你好像只有八歲吧！”
“你怎麼知道？”唐璟兒狐疑地看向鍾邵，她八歲的時候，他還在越朝做質子呢，自己的事情是誰告訴他的？自己小時候的事情，唐正平應該不怎麼知道，難不成是關伯？可關伯也不會把自己的事情隨意告訴一個外人。
誰知，鍾邵這時卻用一種耐人尋味的眼神看向她說道：“我不但知道你八歲殺過老虎，我還知道你三個月時進宮抓傷了皇上的臉，十個月時尿濕了皇后的鳳床，抓周時什麼都不要就抓了你祖父的手，你三歲騎在皇子身上打架，五歲火燒了皇家製造局，七歲差點兒把武器營給拆了，你還和公主搶東西，跑到凌王府和郡主打架，你把京城裏看不順眼的人都想法子惡整了一遍……”
唐璟兒眼睛越睜越大，已經有些驚得說不出話來，遠在越朝的鐘邵是怎麼知道這些的？隨即想到什麼，板著臉問道：“你暗中調查我？！”
沒想到鍾邵搖了一下頭，他的那雙大手繼續翻動着兔子，此時兔肉已經有香味飄出，他目不轉睛地看着唐璟兒，然後用一種從未有過的溫柔語氣說道：“其實，我們很久之前就見過一面，那時我剛滿八歲。”
“你今年多大？”她怎麼不記得什麼時候見過鍾邵，而且鍾邵不是八歲就被送往越朝做質子了嗎？
“二十三歲！”面對唐璟兒的疑惑，鍾邵又解釋道：“那年，我被帶進宮封為皇子送往越朝，出宮時正巧碰見你祖父抱着滿月的你進宮去見老太后，你祖父看到我，就笑着把你抱近我。”那時唐璟兒剛出生沒多久，眼睛就很大很亮，而且一見到鍾邵竟露出了笑容，鍾邵便請求唐崇義讓他抱抱唐璟兒，或許是想着鍾邵就要作為質子離開晉朝，不忍拒絕他的請求，唐崇義就讓他抱了抱唐璟兒，他看着可愛天真的唐璟兒忍不住就在她小臉上輕輕親了一口，急得唐崇義趕緊從他懷裏把唐璟兒搶過來，生怕他會搶了他的寶貝孫女一樣，“我那時就要遠行，想着也無法參加你的抓周禮，便把身上戴着的雙魚玉佩送給了你一半，也不知你還留着沒有？”
“雙魚玉佩？什麼樣的？”唐璟兒覺得胸口有些發熱，然後一把扯過脖子上戴着的玉佩問道，“該不會是這一個吧？”
鍾邵看到她拿出的玉佩也是眼神一滯，繼而變得灼熱起來，也緩緩從自己脖子裏抽出一根紅繩，繩子上也掛着一枚一模一樣的玉佩，只不過是魚尾的方向與唐璟兒脖子裏的那枚位置相反罷了。
“你一直都戴在身上？”鍾邵的胸膛里升騰出一股炙熱的烈火，緣分竟是這樣的妙不可言嗎，他送的玉佩她竟是一直都戴在身上，這讓他又如何放手。
唐璟兒有些尷尬地一笑，忙讓他別誤會，告訴他說，自己一直以為這玉佩是自己祖父祖母送給她的，而且唐崇義夫婦也從未明確告訴過她這個玉佩是別人送的，所以她就一直當做貼身之物戴着，甚至還把這玉佩當成定情信物給了鍾皓天。
“我是真不知道這玉佩是你小時候送的，祖父祖母也沒同我說過，只說給了我就是我的，喜歡戴着就好！”玉佩還在脖子裏，一時間唐璟兒不知道是摘了好，還是繼續戴着好，總覺得她和鍾邵脖子裏掛着成對的玉佩有些彆扭，像是兩個人被什麼東西無故拴在一起似的。
“這玉佩想來對你很重要，當初你怎麼捨得分給我一半？”唐璟兒是因為珍惜祖父祖母的心意才一直戴着這玉佩，而鍾邵也是一直戴着，想來這玉佩於他而言也是不尋常。
鍾邵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才啟聲說道：“這玉佩也是自我出生便戴在身上的，是一個很重要的人親手為我刻的。我與你不同，雖然生下來就是明王的兒子，但從未感受到家人的疼愛，父親母親也都不親近我，甚至讓我去代替皇上的兒子做質子，我怕自己再也回不來，我怕對這裏徹底絕望，人總要給自己留個可盼望的念想，那時你剛好出現，我就把身上最珍愛的東西分你一半，想着總有一天我要回來的，回來拿回屬於我的一切。”
鍾邵說起這些時顯得雲淡風輕的樣子，但唐璟兒卻不由一陣心疼，那時他只有八歲，孤身一人被送往他國做質子，遠離親人朋友該是多麼害怕、孤單和無助，這些年他在越朝的日子也定不會好過，想想這兩次的黑衣人暗殺，在他二十三年的人生歲月里不知又經歷過多少次像這樣險象環生的時候，他不是每一次都能幸運躲過的。
“你知道在越朝的十五年我最羨慕什麼嗎？”鍾邵嘴角勾起笑意，眼眸里都是唐璟兒的樣子。
“羨慕什麼？”自由還是親情？唐璟兒暗暗猜測着答案。
“羨慕你！”鍾邵直言道。
“羨慕我？”唐璟兒一臉懵地指向自己，“你羨慕我什麼？羨慕我惹是生非的能力？還是羨慕我遭萬人嫌？”
“自然是羨慕你有人寵有人愛，羨慕你能肆意放縱，羨慕你想愛就愛想恨就恨，羨慕你不用看別人的臉色生活，羨慕你可以盡情做自己！”而這些都是鍾邵渴望擁有卻又無法擁有的。
他之所以能知道唐璟兒那麼多的事情，就是因為在漫長的質子生涯中，他身邊的老僕為了緩解他的思鄉之情，就將搜集來的晉朝消息講給他聽，其中就屬唐璟兒的事情最特別最有趣，見他喜歡聽，老僕也上了心，他知道唐璟兒的事情自然也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