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恩情(一)
夜深人靜,星月暗淡,庭院中寂靜一片。夜風起,遠處的灌木樹叢在夜風裏瘋狂搖曳,發出陣陣的呼嘯之音,遙遙望去,猶如瘋狂猙獰的野獸,令人毛骨悚然。廊上的幾隻燈籠泛着幾縷幽光,照應着旁邊的花草,顯得隱隱綽綽,蕭瑟異常。
卓文月緊皺着眉頭,可柳天暮卻輕輕一笑,衝著卓文月打趣道:“御史大人,你快看看,吃了他們家一點茶,就來使喚人了!”
卓文月瞥了柳天暮一眼,並不理睬他的發瘋行為,轉身將紅豆放進草叢裏,小貓也知道四周危機四伏,便跳起翻牆,逃之夭夭了。
柳天暮看見這副景象不由得吐槽道:“跑的比兔子還快!”
他說完這句話便轉頭看向卓文月,從衣袋裏掏出一把短刀扔給卓文月,道:“既要打架,你就躲我身後。我雖不通,大略還護得起你。”
卓文月接住短刀,熱熱的,還帶着柳天暮胸口的餘溫。
卓文月只覺那短刀燙手,直直的又扔了回去,從腰帶中拔出軟劍,反問道:“你說你功高蓋世,難道我就不能所向披靡嗎?”
柳天暮一時間驚呆了,低下頭拔出別在腰間的長刀,與卓文月站在一起,衝著四周的黑夜喊道:“太守大人,躲躲藏藏的多沒意思,咱們出來一起樂呵樂呵,才叫有趣呢?“
深夜中慢慢走出一人,身後跟着蒙面的暗衛,仰天長笑道:“太尉大人還真是風趣之人,臨死前還不忘說兩句俏皮話。”
“呵呵,”柳天暮皮笑肉不笑的提點道:“太守大人還真是勞於公務,眼睛不太好使。若是我獨自一人帶着御史大人逃跑,那恐怕八成都會被你們拿去向太后邀功。可你們仔瞧瞧,我們二人可都是會武的,誰死誰活還不一定呢!”
太守也冷笑兩聲,不以為然,抬起手做了進攻的姿勢,口中冷冷的蹦出三個字:“抓活的!”
院中頓時冷風四起,一百多號人將兩人團團圍住。
進攻開始了。
一刀差點劈在柳天暮的天靈蓋上,但那少年不慌不忙的略微一側身,整個人顯得懶洋洋的,身體貼着那冷刃避過,一點多餘的的力氣也不肯使。
而卓文月那裏也是同樣的光景,手臂一揮,那軟劍便隨着手臂舞動了起來,輕快靈巧的在人群中穿梭,驚起一片血光。
太守在一旁眉頭緊鎖,他算天算地,就是沒算到這位身居高位的弱女子也是會武的,而且劍法高超。
院子裏頓時躺滿了屍體,寸步難行,太守看情況不妙,大聲命令道:“所有人一起上,圍攻!”
卓柳兩人一聽情況不妙,就想要輕功逃跑。可不料這幫暗衛訓練有素,聽到指令后馬上執行,他們兩人被人嚴嚴實實的圍了起來,沒有辦法互相支援。
柳天暮一看急眼了。他剛才確實是向太守大誇其詞的說卓文月武功與他相差無幾,可是他自己也不知道卓文月到底幾斤幾兩。再說,就是卓文月劍法再怎麼高超,但體力有限,經不起這人海戰術。他必須儘快突破封鎖,救她出來。
五指緊扣住刀柄,大臂帶動小臂發力,帶起一道銀光。
七八個人見他打的狠了,一起圍過來,橫刀劈了下來。柳天暮手抵刀背,用刀刃接下了這刀林,,又用盡全身力氣甩開,調轉刀刃的方向,在那群人腰間劃出了一條大大的口子,血肉模糊。他得了間隙,向卓文月身邊跑去。
卓文月打的自然是不大輕鬆的,此時她額頭已是冒了一層薄汗,氣息微微帶着粗喘,反應也有些慢了。
眼看剛從地上爬起的幾個暗衛已經要展開新一輪的鬥爭了,可卓文月還在被眼前的這些敵人圍攻。
柳天暮見有人藏於卓文月身後,想要偷襲,便舉起刀將那群人殺了個乾淨,而後又將自己的後背貼上卓文月的後背,低聲道:“找准機會,我們二人一起逃。”
片刻的功夫,卓文月面前又多了幾把橫刀,她一時間應付不過來,柳天暮便摟了她的腰身,帶她躲過這刀林,但饒是他動作再快,也抵不過迫在眉睫的刀鋒。卓文月聽見刀子刺入皮肉的一聲悶響,身前人的嗓子裏憋出一聲低吟,身子一顫,血腥味漫漫彌散在空氣中。
柳天暮忍着肩上的劇痛,抄起卓文月便飛上房檐,逃的無影無蹤。
柳天暮支持不了太久的輕功,很快就撐不住了。卓文月帶着他又飛了一會,找到了一間客棧,要了一間房,找掌柜的要了些葯,便儘快的給柳天暮療傷。
柳天暮現在已經迷迷瞪瞪的了。卓文月將他扶上床,剛要扒開他的衣服,柳天暮的手便拉住她的手,道:“卓大人,看了你要負責。”他聲音有氣無力,可語氣中卻露出些幼稚,卓文月無奈的搖了搖頭,道:“柳大人,都什麼時候你還在乎這些!”
柳天暮聽到她說這話不滿的哼唧了兩聲,道:“我不管,有多少佳人都是這麼被壞人騙走的,我要你保證!”
卓文月皺了皺眉,另一隻手將柳天暮搗亂的那一隻手安置到別處,柔聲哄道:“天暮,不鬧了,乖乖上藥。”
柳天暮被這一聲叫得很舒服,果真就不鬧了。卓文月扒開了他的衣服,看到布料已和血肉凝在了一起,不由得心中一顫,轉頭對柳天暮道:“抓緊被子,忍一忍。”
“嘶啦。”
柳天暮抓緊了被子,悶哼了一聲。疼痛刺激着他的大腦神經,使他頭皮發麻。一口熱血湧上喉嚨,他憋不住,一口吐在了卓文月的衣服上。
卓文月全然不管衣服上的血漬,只是用手輕輕的撫摸着柳天暮的胸口,給他順氣。
柳天暮的氣息漸漸平穩,卓文月用手帕沾上溫水清洗了一下傷口,又伸手掏出了別在腰間的香囊,捻出一些粉末,輕輕敷在傷口上,然後拿起紗布快速的包紮着傷口。
柳天暮嘴唇蒼白,有氣無力的問道:“你給我敷得什麼?”
卓文月將用過的香囊放在他枕邊,平靜的答道:“我的香囊里有檀香,還特意配了紫珠草。一個是止痛的,一個是止血的,自然你用着合適。”
柳天暮放心閉上眼睛,卓文月替他掖好了被子,道:“睡吧,我在你旁邊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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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的夜很長,卻一點也不黑。戰火燒了三天三夜,點亮了天空。
柳天暮縮在牆角,看着逃往城外的人們被兇殘的士兵一個接一個的殺死,笑聲不斷。
他覺得好冷。
老嬤嬤爬到了他身邊,給他蓋上了自己的棉衣,低聲說道:“小公子,睡吧,睡一覺就好了。”
聽着慘叫,聽着老嬤嬤唱的歌謠,柳天暮竟然睡著了。
睡夢中,他東東瑟瑟發抖,聽到了無數慘叫與哀求聲。
他聽見有一個堅定的聲音,告訴自己要活下去。
“暮兒,一定要活下去!”
他好冷,身上好似有什麼東西壓着他,好沉。
他睜開眼,推開身上的重物,卻發現是老嬤嬤的屍體。被士兵一刀貫穿心臟,連眼睛都沒來得及閉。
他想放聲大哭,可他不知道周圍還有沒有士兵。他只能拚命吞下喉中嗚咽,豆大的眼淚一滴接一滴的從眼角滑落。
“柳天暮!柳天暮!醒醒!”
柳天暮被溫柔而焦急的聲音吵醒了,他睜開眼睛,看向了那雙佈滿紅血絲的眼睛。
淚水浸濕了枕頭。柳天暮擦乾了眼角的淚水,尷尬的沖卓文月笑笑,道:“夢魘,讓你見笑了。”
卓文月並沒有接他的話,而是重新投洗了一遍手絹,疊好蓋在柳天暮頭上,道:“柳大人,你發燒了。”
柳天暮看看蓋在自己身上的厚被子,無所謂的笑了笑。卓文月見狀剛要開口,柳天暮就一陣皺眉,打了個寒戰,道:“卓大人,還有多餘的被子嗎?我冷!”卓文月搖了搖頭,道:“店裏的被子都被我要過來了,你要還是冷的話……”她頓了頓,有些難於張口的道:“若是柳大人不嫌棄,我抱着你睡可好?”
柳天暮先是一怔,而後壞笑道:“小美人投懷送抱,我又怎能不應?”
於是卓文月鑽進了柳天暮的被子,然後他就反悔了。
他全身上下都不知道往哪擱了!
當然,卓文月也沒好到哪去,他聞着柳天暮身上的烈酒香,緊張的有些發抖。
最後,還是卓文月打破了尷尬,將手臂環上了柳天暮的肩頸和腰側,然後問道:“還冷嗎?”
“不……不冷了。”
卓文月放心的點了點頭,然後手掌輕拍柳天暮的後背,道:“嗯,那就好好睡吧。”
柳天暮看了卓文月一眼,便聽話的閉上了眼睛。卓文月盯了他一會兒,也闔眸睡了。一晚的疲憊使她睜不開眼,躺在溫暖的被窩裏,她自是撐不住的。
在這間小屋子裏,兩位重臣摒棄了所有政治上的不合,依偎在了一起。
------題外話------
現在起題目越來越糊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