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嫩草

趙小斐搖了搖頭說：“也許是吧，但人真是個很奇怪的生物，有時候我自己都搞不明白自己。”

她抬起頭看了看天空，努起嘴唇，熟練地吐出兩個精緻的小煙圈，煙圈一邊飄，一邊慢慢變大，終於消散在前方的夜幕中。

“最近我爸爸也不知什麼原因，可能是生意上不順利還是怎麼地，對我關心有點少，錢還是照常給，只是不像原來那樣細心地關注我，弄得我心裏也不舒服。”

我就安慰她說：“那你就跟宿舍里的同學多聊聊天唄，緩解一下。”

“哎，別提了”，小菲有點嘆氣，亦或有點生氣，“跟她們-——還是算了吧，我們宿舍那幫人，壓根兒就不愛跟我玩，也不知我哪兒招惹她們了。”

“那是為什麼呢，真是的！”我也有點同情她了。

“這就是我為什麼約你，明白了吧，利文。其實我沒有一個知音，高中的時候有一個要好的姐妹兒，悶的時候可以聊聊天說說話，現在也斷了聯繫。”說到這兒，小菲看了我一眼說：“你呢利文，光聽我說了，說說你什麼情況呀！”

我一邊搓手，一邊說：“我吧，說實話，我一跟女的說話，心裏就有點發毛。我家裏的情況沒你那麼複雜，父母原來種地，後來也開始做點小生意，也就是夠養家餬口吧。”

說罷，我也指了指自己身上，開玩笑地說：“從上到下，從裏到外，沒有一件是名牌。”

趙小斐也笑了：“別取笑我了，那都是給別人看的，沒什麼用。”趙小斐看了看錶，說：“天也不早了，咱們回去吧，跟你聊了一會兒，我心裏好受多了。下次咱們還是英語角見吧，我接着給你當英語陪練，怎麼樣，算作你陪我聊天的報酬。”

我也笑了，說：“您這個英語陪練可不好找，花多少錢也請不到呀，那就下次見吧。”

於是我們就各自回了宿舍。

回到宿舍，自然又被舍友們圍過來“拷問”了一番，問都幹了點啥，發生了點啥沒有，又有人問長得怎麼樣，是不是個大美女。

我回應他們說：“什麼也沒有發生，就是圍着學校裏面走了一會兒，聊了會兒天，說說各自的情況，至於是不是個大美女，天黑看不清，只大概知道是個胖妹子。”

肖海也跑過來湊趣兒，說：“我也喜歡胖妹子，”他學着教堂做祈禱的樣子，一會兒仰着頭翻着白眼兒看天，一會兒閉着眼，用手在胸前橫豎亂划，“老天爺，求求您老人家，也給我發一個吧！胖妹子我也喜歡！”

大俠撇了撇嘴，斜着眼睛說：“拉倒吧老么，就你這個小身子骨，給你個胖妹子，想抱你都抱不動。”

陳友會也湊過來說：“老么不是抱不動，而是‘咔嚓’一聲，給壓趴在地上了。”有幾個人“哇”地一聲笑噴了。

安老大說：“今天得讓大男請咱們吃麵條，誰讓他美女近身了呢，對不對兄弟們？”

那時候的晚上，每個宿舍樓下都有一兩份賣夜宵的小吃車，其實就是個腳蹬三輪，上面載着爐子大鍋等炊具，有賣餡餅的，也有賣煮挂面的。

自備飯盆下去，就可以打份麵條。清湯煮挂面，放點醬油醋，撒上點碎韭菜或香菜，外加香油雞精，這就是極品的人間美味。

這回宿舍的一大群人竟齊聲同意，我只好下樓，去到樓門外，打了兩大份湯麵，回到宿舍，不僅有人拿着筷子過來蹭面吃；末了，還有人等着喝幾口剩湯解解饞。

轉眼又是周四，英語角的時候到了，大志說：“這回三水、老么你倆別跟着去湊熱鬧當燈泡了，有一個重要任務排給你倆，躲在暗處跟梢，要把這個胖妹子的身高、長相、胖瘦等重要信息搞清楚，回來向我報告。”

肖海皺起眉頭一咧嘴：“大志，你覺得我們能完成這個任務嗎，這不是強人所難嗎！既不能打手電照，又不能近前用尺子量，黑燈瞎火的，無能為力呀。”

說完，老么把雙手一攤，做出無奈的表情。

“那你們就遠遠的觀望一下，橫豎大概有個數就得了，這個要求不高吧？”大志瞪着眼睛說。

老么這才不敢說什麼，勉強算是同意了。

我按照時間，到了英語角，四處張望一下，趙小斐這次還沒有到，找了個地方先坐下。過了約莫五分鐘，趙小斐才快步走了過來。

一邊微喘着氣說：“臨時換了件衣服，晚了點，讓你久等了。”

在微弱的路燈下，我這才注意到，趙小斐今天穿了件背帶的紫色綠花長裙，上身一個牛仔小馬甲。我連忙說：“沒什麼，你來的也不晚。”

趙小斐把她的長發向後攏了攏，說：“那咱們就開始用英語說吧，別耽誤正事。”

於是我們便開始了英語交流，在英語方面，趙小斐其實挺照顧我的，每次她都主動變化，尋找新的話題，主動讓我多說，多表達。說白了就是給我創造機會用英語多思考，多練習。

偶爾她也會用漢語指出哪裏用的不對或不恰當，然後繼續用英語跟我說。

過了大概一個多小時，趙小斐用中文說：“利文，願不願意再去溜達一圈。”

我點了一下頭，然後往樹根草叢裏悄悄看了看，沒有發現三水和老么，估計已經回去向大志復命了。

我們仍然是向東走，因為東半部分是主要是休閑區域，相對比較人少，我也仍然走在她的右邊，保持着約兩尺的距離。

“利文，我今天的衣服好看嗎，這兩天剛買的？”趙小菲扭過臉來問我。

我急忙點頭說道：“好看好看，而且還顯瘦。”說完就知道說走了嘴，大概無論說她胖說她瘦，都不好聽。

沒想到小菲卻並不在意：“我吧，就是胃口好；心情好的時候嘴就饞，看見啥好吃的都想吃幾口，當心情不好的時候呢，吃東西卻又成了我解壓的一種方式。-”

然後指了指她自己的腰，“最後就吃成這個樣子了。”

我說：“誰都一樣，看見好吃的誰都想吃，這沒什麼。”

“可是人家別人都不長肉呀，我可好，肉沒少長，只是沒長到該長的地方上。”小菲有點沮喪地說。

聽她這麼一說，我才用眼角餘光偷偷瞄了她一眼，確實，她的胸算不上很高；然後趁着經過路燈的時候，仔細瞅了一眼她的臉，其實以前就沒好意思正眼看過。

趙小斐長得挺好看的，高高的鼻子，大眼睛，雖然身上胖，但臉型很勻稱，屬於微胖型的瓜子臉。

“利文，”小菲這回稍微停住了一下，問我：“你喜歡我這樣的胖女孩嗎？”

“我——”我遲疑了一下，正在想用什麼話來答對。

“你先別回答了，好像我不應該這樣問吧！”趙小斐笑了笑說：“我們還是做個好朋友吧，這樣既放鬆，說話也方便。我覺得你還是有點緊張，是不是從來沒有談過對象呀！”

我臉有點熱，又點點頭說：“你算說對了，我從來沒有近距離跟女生獃著過，一跟女生離得近，心裏就開始緊張，不自在。”

趙小斐習慣性的攏了攏頭髮，笑着說：“這不怪你，你要是鎮定自若就成了老油條了，老油條誰喜歡。”

這句話我不知如何應答，只好用沉默來對付。

天有點起風了，身上頓時覺得有點涼，我們便加快了腳步。就這樣我們邊走便說很快又繞回來了，於是從九教分手，各自回了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