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規律
易錚從未聽說過大衍朝廷各部里,有黃泉司這一司。
但按照柳於光的說法,這黃泉司,大概率是專門處置各類鬼怪事件的特殊存在。
他正準備問起關於黃泉司的更多信息時。
柳於光看向他,再度開口:“本縣雖在寧豐縣做了這父母官,可到底也只是一個七品知縣,很多事情,本縣也並不清楚。”
“易錚,你這次雖然大難不死,但未必之後不會再次處於險地。”
“黃泉司派人趕到寧豐,還需一些時日。”
“在此之前,本縣也沒有什麼法子能確保你安然無恙,但就目前情形而言,本縣給你一句忠告。”
“早年間本縣還未來寧豐時,曾聽一位黃泉使講過,鬼怪雖是常人不可抗力之存在,但它們行事,卻並非無跡可尋,而是有着規律的。”
“這幾日,莫要接觸任何與水有關的東西,甚至連飲水都要儘可能減少。”
“待到黃泉司趕到,本縣會請他們設法確保你安全的。”
儘管柳於光提及的規律,易錚早前便已推測得出,但他還是點頭謝過。
如果按照柳於光所說,鬼怪往往遵循規律殺人,那麼寧豐此鬼以水殺人,這應該只是規律其一。
想起此前幻境中所見的跳江女子,易錚總覺得,這隻鬼的規律,應該不止“接觸水”這一條。
心下思量一番后,易錚還是決定利用衙門的力量,查一查這女子究竟是什麼情況。
“縣尊,聽您提及鬼怪行事遵循某種規律,學生這才想起方才有一細節忘記告知。”
“學生在縣獄撞鬼之時,曾似做夢一般,看到一女子於烏江江岸跳江之畫面。”
“現下想來,這一情況,是否可能與這規律有關?”
柳於光神情一震,隨即直接站起身來:“你可有看清那女子長相?”
易錚搖頭:“那畫面僅一閃即逝,學生只瞧見對方背影,但體態身高種種,卻還有印象。”
柳於光摸了摸下巴,一番思索后,朝門外喚了一聲。
隨後方肅進來。
“方肅,即刻去找來畫師。”
小半個時辰后。
在易錚的描述下,畫師畫出了跳江女子的背影。
畢竟是憑空敘述,最終的畫,看起來和易錚所見有極大不同。
待柳於光遣離畫師,直接吩咐方肅帶人憑畫作查出這女子身份時,易錚主動開口道:“縣尊,這畫雖然與我看到的背影相像,但卻並非一致。”
“學生想來,現在既然要從這女子身上挖掘出更多信息,不如讓學生與方捕頭他們一起查探。”
“畢竟學生此前已經遭遇過那鬼怪,如果學生參與,應該會是莫大助力。”
聽到易錚這樣講,柳於光心情有些複雜。
儘管易錚平日裏,也曾幫助衙門緝拿案犯,在一些案子上提供幫助。
但現在的情況卻有些特殊。
他已經被那鬼怪找上過一次,雖然暫時幸免於難,可誰知道黃泉司到達寧豐之前,還會不會遇到危險?
對易錚有愛才之心的柳於光,最終決定拒絕易錚的請求,哪怕對方加入的確是一股助力。
但他還未曾開口,似是看出他想法的易錚,先一步講道:“縣尊,莫要擔心學生安危。”
“縣尊雖是前幾年才來寧豐,但對學生為人應是相當了解才對。”
“學生自幼父母雙亡,能有今天,全依仗寧豐的鄉親百姓,
說是食百家米長大也絲毫不為過。”
“現在遇到這般事件,要讓學生藏着躲着,眼睜睜看着那東西為禍鄉里,肆意殺人……”
“學生實在做不到。”
“況且。”
“學生一身武藝,縣尊您是清楚的,而學生還有功名在身,料想那魑魅魍魎一次未能得逞,恐怕也不敢再犯。”
什麼功名辟邪的話,易錚自個兒不信。
柳於光更不信。
畢竟這才死了沒多久的周徐楷,人家生前可是實打實的舉人,訊檢司從八品的司使呢……
舉人都能死,秀才就更不算啥了。
但聽完易錚這一番話后,柳於光卻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拒絕易錚。
畢竟就像易錚所說那樣,以他性格,恐怕就算是自己不答應,他也會私下行動。
思來想去后,柳於光出聲道:“此事你可與方肅他們一起行動,但也僅僅只是此事。”
“本縣欲找出這女子身份的目的,並不是要以縣衙之力,解決此事。”
“因為鬼怪之事,只有黃泉司的黃泉使才有辦法。”
“在黃泉司的人過來之前,本縣要做的,僅僅是查出更多有用信息,以便於黃泉司屆時行事。”
“易錚,你可明白?”
易錚頜首后,柳於光又是給方肅吩咐一番,叮囑其不要讓易錚接觸到水。
在這之後,易錚才跟着方肅以及一幫捕快,朝着縣衙內宅之外走去。
人手分成了兩批。
易錚和方肅以及幾名捕快,要前去易錚此前幻境中所在位置打聽情況。
而其他人,則是去通報縣主簿,查詢近年所有跳江之人的卷宗去了。
寧豐縣大小諸事畢竟是縣衙統管,而此事又非同小可,調動了幾乎縣衙全部力量參與,甚至連訊檢司那幾名周徐楷的手下,也參與其中。
僅僅一日功夫。
在多方人馬的努力下,經由易錚確定,跳江女子的身份,很快被鎖定在了極小範圍里。
次日晌午,寧豐縣衙三堂處。
看着卷宗上列舉的人選,又再次根據相應畫像確定后。
易錚用手指向一人信息。
“王主簿,應該就是此女。”
一旁的縣主簿王悠山接過卷宗,審視一番后,喃喃出聲。
“吳氏,三年前自溺於烏江……”
王悠山微微皺眉,似是想起什麼:“這吳氏我有印象……”
“前些年任家欲要盤下縣裏大部分酒樓食肆,但手上銀錢不夠,便找了多人合夥。”
“其中一人,便是這吳氏的丈夫鄭謙,也就是三年前被斬首那人。”
易錚並不認識吳氏,而關於其丈夫鄭謙曾和任家做生意的事,他也並不知情。
但三年前被斬首,又叫鄭謙的,縣裏只有一人。
這鄭謙當年被發現私底下販賣私鹽,隨即便被收監,案件層層上報,最終依據大衍朝律例,被移送法場問斬。
此事當年鬧得特別大,全縣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這跳江女子……竟然是這鄭謙之妻?”
“她又為何要跳江自盡?”
“是否與鄭謙之死有關?”
一瞬間,易錚心中聯想頗多。
但正當他想要從王悠山這裏得知更多信息時,對方卻一臉滿意之色,輕輕拍了下他的肩。
“易錚,從昨夜一直查到現在,總算得出結果,辛苦你了。”
“我這就去將結果稟報老爺。”
王悠山說完,正要離去,臨了又是囑咐一句。
“對了易錚,你這幾日最好獃在家中,不要外出,等到黃泉司的人過來再說,縣學這幾日也不要去了,已經有人去跟夫子打過招呼。”
易錚點頭行禮,目送王悠山離去,心中卻還在琢磨着鄭謙與吳氏的事情。
“難道那東西……”
“就是鄭謙或者吳氏死後留下的鬼魂?”
因為事情辦完,易錚現下並無合適理由留在縣衙,他便朝方肅等人告辭離開。
一路思索后。
易錚覺得自己有必要搞清楚關於鄭謙夫婦的更多信息。
他的直覺告訴他,如果能搞清楚這些,他就能知道更多關於那東西的規律,距離除掉那東西也就越近。
不過在調查這些之前。
他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