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第 5 章
孟檸老實巴交的走過去，距離霍斯年越近，心情也在一步一步中奇異的歸於平靜。
她看了眼架子鼓，收起眼底的好奇，溫聲細氣的對霍斯年說：「斯年哥哥，林阿姨讓我來喊你吃午飯。」
霍斯年「嗯」了聲，見小姑娘的目光時不時落在鼓槌上，他眼尾微揚，嘴角斂着笑，耐着性子問：「喜歡架子鼓？」
孟檸眨巴眼，愣了兩秒，然後老老實實搖頭，她只是好奇，一時半會還談不上喜歡。
霍斯年若有所思，修長明晰的手指習慣性的把玩起手上的鼓槌，嫻熟又靈活，鼓槌在他手背上輕巧地轉動，孟檸好奇地看，發現比霍琛轉筆還要厲害。
「想不想玩？」
霍斯年緩緩勾唇，語氣出乎意料的溫和，兩人一坐一站，孟檸垂眸，剛好對上霍斯年詢問的目光，心臟倏地跳了一下。
孟檸以為霍斯年是問她想不想玩鼓槌，於是她搖頭，有點不好意思的抿唇笑了一下：「我連筆都不會轉。」更別說轉這麼長的鼓槌了。
孟檸說完，霍斯年明顯愣了下，繼而勾着唇角笑出聲。
孟檸還未反應過來這人為什麼笑，只見面前的男人將鼓槌輕巧地轉回到手裏，雙腳踩着地鼓，試了幾下，薄唇掀動：「我先示範一遍，待會你試試。」
孟檸粉唇微張，瑩潤白皙的臉頰倏地一紅，除了驚訝還有點尷尬，原來他說的「玩」，指的是架子鼓，不是鼓槌。
孟檸下意識蹭了蹭有點發燙的鼻尖，乖巧的站在霍斯年身邊，眼睛專註地看着男人的一舉一動，深怕自己漏掉什麼細節，巴掌大的小臉認真又嚴肅。
即便是放鬆狀態下的試練，霍斯年也依舊坐得筆直端正，寬闊的脊背堅實挺拔，像是長年累月形成的體態，一舉一動沒有一絲刻意，卻氣質出塵。
孟檸的注意力不自覺跑偏，直到鼓槌敲過嗵鼓，落在節奏嚓上發出怦然聲響，刺耳的動靜瞬間將她開小差的心思拽回。
許是距離架子鼓太近，孟檸還沒有習慣這個聲音，耳膜也隨之一震，她下意識往後退了一小步。
架子鼓不同於其他樂器，音量很大，更加激越鏗鏘，霍斯年也深知這一點，所以鼓槌落在鼓面上時，力度有所克制，發出的聲音不算大，但也嚇了孟檸一跳。
霍斯年注意到女孩的小動作，垂着眼睫笑了一下，狹長的眼尾也跟着微微向上一挑，不急不緩的開口：「這樣拿着鼓槌，直腕就可以。」
「像這樣，控制好力度，捶在鼓面上就可以。」
霍斯年耐着性子當起了老師，講着鼓槌的用法，又怕孟檸不懂，所以只挑了些簡單的基礎操作，而後將鼓槌遞過去，朝面前的小姑娘歪了歪腦袋，示意她試試。
孟檸咽了咽嗓子，看着男人遞來的鼓槌，明明剛才看的時候都記住了，此時大腦卻跟重啟了似的，「duang」的一下一片空白。
她沮喪地耷拉下小腦袋，蹙着眉心，歉意的開口：「斯年哥哥對不起，我、我沒記住。」
霍斯年倒是淡定，好脾氣的又示範了一遍，孟檸小心翼翼接過鼓槌，要擊鼓的時候明顯猶豫了一下，直到身旁的男人彎腰俯身，後方伸出手，輕輕握住她的手腕，微微收力，帶着她動作極慢的又敲了一遍。..
極富節奏感的鼓聲鏗鏘有力，直白的傳進耳朵里，孟檸的視線認真追着男人的動作，可置於她手腕上的兩抹溫熱，卻熨燙着她的皮膚，無時無刻不在擾亂她故作鎮定的心緒。
孟檸暗自懊惱自己沒出息，心臟砰砰砰的跳，仿若受到蠱惑一般，手上都沒什麼力氣。
為了配合坐在鼓凳上的孟檸，霍斯年又靠近了一點，心無旁騖的繼續指導，屬於他的氣息乾淨好聞，帶着讓人無法忽視的體溫，就這樣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將孟檸嚴嚴實實的包圍。
從另一個角度看，兩人宛若相擁的姿勢。
兩人的距離很近，孟檸甚至覺得，只要她稍微抬頭就能撞到男人的下巴，於是她悄悄打直了脊背，像個聽話規矩的小學生，一點也不敢亂動。
「這個是第四中鼓，發出的聲音和其他鼓稍微不同，再試試。」說著，霍斯年握着孟檸的手腕，引導她的鼓槌落在左側的中鼓上。
小姑娘像是提線木偶，手上的力氣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任由他動作，感覺到身前女孩的僵硬，霍斯年垂眸，這才發現孟檸整個人都是緊繃狀態，低垂的眼睫毛綿密卷翹，像兩把毛茸茸的小刷子，緊張不安的刷來刷去。
霍斯年挑眉，無意識的彎了下嘴角，黝黑的眼底劃過一抹極淡的笑意：
「在緊張嗎？」
他不經意間開口，字字清晰，壓低的聲線又沉又磁，微揚的尾音帶着柔軟的氣音。
孟檸輕咬着下嘴唇，老實巴交地點點頭，掌心因為握鼓槌太用力，滲透出一層薄薄的細汗，小巧秀挺的鼻尖也冒出幾顆小汗珠。
霍斯年緩緩鬆開手，不知為何就是想笑，嘴角揚起的笑痕也和平日裏漫不經心的假笑不同，繼而不急不緩的開腔：「別擔心，不是還有我這個老師？」
頭頂上方傳來男人溫和低沉的聲音，慵懶隨性，溫朗悅耳，孟檸卻不知不覺中亂了心緒。
霍斯年的神情與平時無異，玩了十幾年樂器，專業程度完全不亞於音樂老師，孟檸無意識的舔了下乾澀的唇瓣，暗暗鄙視自己的胡思亂想，她收起心思，努力將注意力拉回到學架子鼓這件事上，在霍斯年的指導下，嘗試着敲了一遍。
糾正兩次后，鼓聲終於有了點節奏感，霍斯年桃花眼彎起，很給面子的說了聲：「挺好。」
話音未落，孟檸的手一軟，右手的鼓槌沒拿穩直接甩飛出去，「咣嘰」一聲掉在地上，還往前滾了幾下。
「……」
孟檸愣住，溫婉白凈的臉頰瞬間爆紅，她的身體比大腦率先作出反應，猛地起身，身後的霍斯年毫無防備，就在孟檸起身的那一刻，他眼前一黑，女孩纖瘦單薄的肩膀猝不及防撞向他的鼻子。
力道挺大，霍斯年被撞得悶哼一聲，躲閃不及，鼻尖隱隱傳來一絲鈍痛。
孟檸眼睛微微睜大，又急又惱，臉漲得通紅，慌慌張張地道歉：「斯年哥哥對不起，你沒事吧？」
見霍斯年伸手捂着鼻子，沉默不語，孟檸自責得皺起了眉頭，一臉擔心地湊過去，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霍斯年的鼻子，深怕對方被她撞出鼻血，畢竟她剛才起得太急，力道可想而知。
霍斯年很無奈，又覺得好笑，還有心思調侃：「小姑娘力氣還挺大。」
「......」
「哥哥，你還好嗎？」孟檸眨巴眼，小心翼翼地開口，有些忐忑。
兩人的距離瞬間拉近，就連落在男人臉上的光都被孟檸擋住，一股清清淡淡的梔子花的發香也隨之慢悠悠的縈繞過來，穿透霍斯年捂着鼻子的指縫，落在他鼻間。
霍斯年抬眸，黑黢黢的眸子對上女孩憂心忡忡的視線，揶揄的念頭打消，突然安靜了兩秒。
孟檸神情焦急，歪着腦袋看他，似乎還想掰開他捂着鼻子的手看看撞得嚴不嚴重。
女孩乾淨澄澈的眼亮晶晶的，陽光映入眼底，像是偷偷藏了星星，霍斯年沒說話，就這樣看着孟檸，很慢的眨了下眼睛，筆直綿密的眼睫牽出一道細細的陰影，然後他搖頭，薄薄的嘴唇動了一下，聲音有點啞：「不好。」
孟檸捏了捏手心，看着霍斯年的鼻子，身體本能地又湊近了點，非常後悔：「是不是很疼？」
霍斯年的眼神平靜專註，就這樣望着孟檸，嗓子莫名有點癢，喉結緩慢地上下滑動，一字一頓的開口：「是挺疼的。」
孟檸覺得自己闖了禍，忙問：「流血了嗎？」
霍斯年輕咳了聲，搖頭，說：「好像有點腫。」
說著，霍斯年慢吞吞的拿開手，筆直高挺的鼻樑果然紅了一片，他皮膚本來就很白，被撞紅的地方格外明顯。
就在孟檸耷拉着腦袋懊悔自責的時候，霍斯年微仰着腦袋，語氣無比平靜的建議：「你摸摸是不是腫了？」
孟檸抿了抿唇瓣，沒多想，然後小心翼翼的伸手，蔥白細嫩的指尖落在男人泛紅的鼻尖，極輕極慢的摸了一下。
女孩的指腹柔軟冰涼，動作輕到可以忽略不計，霍斯年鼻尖滾燙的溫度有所緩解，比敷臉塊冰更舒服。
霍斯年眼睫輕動，薄唇微壓成一道平直的線，腦袋不動聲色地往前稍稍靠了些，孟檸卻在這時收回手，身體禮貌的退後一點，語氣誠懇又關切：「斯年哥哥，我們回去吧，家裏有葯，或者讓林阿姨幫你看看鼻子。」
說完，孟檸又轉身跑出去，然後彎腰俯身，撿起地上的鼓槌仔細檢查一遍，確定完好無損又噠噠噠跑回來，輕手輕腳地放在鼓架上。
霍斯年直起身，長睫微斂，垂眸掃過那根鼓槌，漆黑的瞳仁仿若浸了光，緩聲開口：「家裏的葯恐怕治不好。」
聞言，孟檸盯着霍斯年的鼻子，語氣有些不確定：「這麼嚴重嗎？」
悶燥的空氣流動，帶起女孩身上淡淡的梔子香，霍斯年舔了舔嘴唇，意味不明的低低嘆了口氣：「是啊。」
面前的小姑娘皺巴着小臉，就差寫上後悔兩個字，眼看孟檸又要道歉，霍斯年靜了兩秒，收斂起心裏惡作劇的心思，勾了勾唇：「別擔心，逗你玩的。」
孟檸長睫撲扇，很認真的注視着他，澄澈漆黑的杏眼像是會說話，看的人心裏發軟，她說：「斯年哥哥，你別逗我玩。」
她頓了頓，粉唇微張，一字一語清晰又柔軟：
「我很擔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