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以險取勝
鐵騎之後,是雪原十二部的大軍,烏泱泱一片人。
那才是要將他們踐踏成泥的主力,精銳鐵騎敢於在城破后將後背暴露給他們的底氣。
雲梯搭在了城牆之上。
早知狼口關的遠程武器都打光了的雪原十二部,在雲梯之前壓根兒就沒安排盾甲兵。
前鋒扛着雲梯攀上城樓,攻城車撞擊在城門之上,城樓和大地同時發出震顫,城樓上視死如歸的北地士兵幾乎站不住腳。
轟隆隆的巨響像是天邊雷霆,在朝陽破開雲霧的同時,裹挾着遮天蔽日的雪塵傾軋而來。
正在攻城的雪原十二部霎時亂作一團。
城樓上下,站不穩腳的兩方士兵,都出現了短暫的獃滯之色。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雪崩了!”
一眾人才回過神來,看着狼口關兩側的雪山之上,不知道積沉了多久的雪塊巨浪一樣淹過來。
雪原十二部的大軍在短暫的慌亂之後,加快了攻城的進度。
狼口關的士兵卻輕微地扯了唇角,握着大刀攔在意圖衝過此處,逃離大雪掩埋的雪原大軍之前,迅速撤下城樓,在城門下結成軍陣,恭候着慌亂急沖的雪原十二部。
狼口關架設在貢戈雪山和果壘木雪山之間,兩條不可攀登的雪山山脈,成了狼口關向外延伸的不可逾越的城牆。
狼口關的士兵在來之前,都會得到一句忠告:一旦狼口關不可守,雪山是最後的保障。
這句忠告的隱意,則是讓他們做好必死的覺悟。
狼口關架設在兩山之間,一旦兩山上不知道積壓了多少年的雪壓下來,狼口關必定會被掩埋。
而作為狼口關的守軍,在積雪傾塌而下的時候,他們不能逃,他們要作為最後的防線,將敵人的大軍拖在狼口關,確保敵人在這一場宛若天災的**中元氣大傷。
只是這條忠告傳了許多代,從來沒有踐行過。
這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做法。
不只是狼口關的守軍無法生還,登上雪山之人也必然不可能生還,有的甚至在攀登的路上便會喪生。
這一點,雪原十二部很清楚,所以才敢大張旗鼓地將狼口關作為主戰場。
他們知道秦莽不會這麼做,更知道秦莽之下的那些將領沒那個魄力和膽量這麼做。
這是將敵人和自己人的命都背在自己身上,便是勝了這一場,也是要被釘在道德的恥辱柱上,受良心譴責一輩子。
更何況,積雪掩埋狼口關后,便在兩山之間形成了一條寬闊的雪道。
只要將雪踏實,開出路來,北地就是被打開了入口的口袋,任他們予取予求。
所以,雪原十二部的主帥放心地將大軍開了進來。
如今,十二萬雪原士兵,大半折損在了這狼口關。
十裡外紮營而守的顏仲祈,站在高高的瞭望塔樓之上,看着狼口關上空經久不散的滾滾雪塵,冷峻的臉上面無表情,平靜得如無波古井。
副將徐孟城站在他身旁,看着被雪塵淹沒的狼口關,眉頭緊皺,眼中隱含着痛色,雙拳緊攥。
片頭看向身旁一片平靜的人,他的眉頭皺得更深,心有擔憂,嘴唇微動,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顏仲祈收回視線,神色不變,“整軍出發。”
下了瞭望塔樓,集結早就嚴陣以待的軍隊,顏仲祈率領大軍急襲從狼口關逃出來的雪原殘軍。
雪原殘軍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全軍覆沒。
至此,雪原十二部元氣大傷,顏仲祈提前在狼口關外十裡外駐紮,雪原十二部想要直取北地,必然要跟顏仲祈先斗個兩敗俱傷。
到時候荊城再插一手,他們這仗就沒得打了。
雪原十二部的主帥氣得將主帳內的東西砸了個稀巴爛,朝着斥候怒吼:“不是說顏仲祈死了嗎?這他媽又是從哪兒蹦出來的!”
斥候大氣都不敢出,主帳內其他的將領也是斂息屏聲,生怕招了主帥的眼。
但也有別的部落的主將,本就跟此次率軍的主帥不對付的,冷嘲熱諷地要他讓出主帥的位置,甚至還聯合別的受損慘重的部落,要向他討個說法。
雪原十二部主帥壓着火氣把人打發了,坐在滿地狼藉的主帥大帳內,對陰暗處的人說道:“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讓許相逢加大籌碼!我雪原的損失,必要他來償還!”
暗處的人領命走了,雪原十二部的主帥氣悶地又發了一通脾氣,將大軍召回大營,安靜了一段時間。
三月末,當雪原的使者聯繫上許相逢的時候,荊城也迎來了不速之客。
入夜,晏清正在城主府中翻看戰報,院裏突然有了聲響。
幾乎是同一時間,站在門前的鴻影就動了,但卻並沒有打動的聲響傳來。
晏清眉峰微皺,將手中看完的戰報丟進了火盆中,人還沒起身,屋門就被推開了,鴻影帶着院子裏的寒風衝進來。
“主子,燕七回來了!”
鴻影衝進屋裏,一邊朝着裏面低聲喊了句,一邊就將肩上扛着的人扔給了外間候着的白鷺,一轉頭又扎進夜色里。
不一會兒,他又一左一右地拖了兩個人進來。
“怎麼回事?”
晏清皺着眉頭走出來,卻在看見被白鷺半攙着放在外間小榻的人時,石化般釘在了原地。
鴻影將隨影和燕七扛進屋裏后,將人小心放下,看見晏清僵在原地,目光一閃,轉身又往外跑,“我去找阿姆勒。”
走前,他還不忘叮囑白鷺一句,小心地帶上了門。
白鷺看着晏清的狀態,張了張嘴,又把話咽了下去,只在一旁擔憂地看着。
直到鴻影將阿姆勒找來,晏清才回過神來,深吸一口氣,鬆開了掐進掌心軟肉的指尖,腳下卻像是生了根,邁不出去一步,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阿姆勒為三人檢查、清創、包紮。
等到阿姆勒處理好一切,說出那句,“不是致命傷。”
晏清吸進去的那口氣才慢慢吐出來,眼睫輕顫,泛紅髮乾的眼眶裏才起了一層霧氣,沉重的眼皮垂下,人朝着地上倒去,抿得蒼白的唇上染着一抹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