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歡喜不通
乾元六年初的新年,是京城最寡淡的一個新年。
兩位皇子的相繼離世,舒王的下落不明、生死未知,像一片厚重的烏雲壓在頭頂。
前一段時間的熱鬧消弭無蹤,不論是皇宮還是民間,都是一片愁雲慘淡。
有些敏銳的,已經趁着新年探親的空當,遠離了京城。
可有人憂愁,卻也有人歡喜。
比如,因為皇子們的離世,而成為了儲君候選者的兩位郡王之一。
羅開作為哥哥,自認為自己比弟弟羅啟更有幾乎成為未來的皇帝,如果他那失蹤的表弟不再回來的話。
為此,他也沒少費心打點,可惜現在也沒能得到他那表弟的切確行蹤。
但這也不影響他的高興。
失蹤了兩個多月的人了,還在被不知道什麼人追殺,料想他此刻就算活着也不敢冒頭。而他只要冒頭,那也就怪不得自己落井下石。
羅開盤算得很好,他甚至覺得那追殺孟舒瀾的刺客是他弟弟羅啟的人,但表面上看,他那膽小到最近都不敢出門的弟弟,不像是會做這種事的人。
只是人心隔肚皮,誰知道他到底是真膽小,還是故意偽裝呢?
不過他若是壞事,那這追殺的人,就不是他,也得是他了。
做好了一切準備,想要將這突如其來的皇位收歸囊中的羅開高興得很。雖然不敢大張旗鼓地宴請群臣,但不妨礙他私下裏邀朝中大臣花船飲酒,鼓瑟吹笙。
從除夕新年,到正月元宵,羅開過得好不快活。
花船之上,輕歌曼舞,暖爐香煙,推杯換盞間,人醉得五迷三道不知方位。
乾元六年,正月元宵的花船之上,最可能成為儲君的郡王羅開,因醉酒而失足落水,營救不及,溺水而亡。
儲君的人選,一瞬間就無可爭議地落在了羅啟身上。
羅啟卻並不高興,披麻戴孝地給哥哥守靈時,都是一副戰戰兢兢,生怕有人從暗處跳出來結果了他。
就是一些關於他貪圖皇位,謀害自己親生兄長的流言,也能讓他嚇得六神無主。
哪怕他明知自己目前是溫家最後的後繼之人,就算流言是真也成不了真。
從那之後,深居簡出的羅啟更是閉門不出,拒不見外人。
朝野之上,對這位膽小的繼承者頗有微詞,但也有些心思活絡的,有些別的想法。
為了羅啟的安全,也為了對其更好地培養,羅啟住進了東宮,由王衛濤及幾位老臣授課。
羅啟雖然膽小,學識卻不錯,聰慧且仁厚,是極好的儲君之選。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直到春末夏初,一場風寒時疫帶走了這最後一位儲君。
皇帝大慟,過勞過悲,被時疫擊倒,卧病在床,並於四月初病逝。
百官之首,丞相許相逢全面把持朝政,招四疆守將歸京,共商社稷大事。
東疆守將率大軍回京,南疆代為掌事的官員聽招亦率親兵回京。唯有暫代西疆軍務的白朮,以及從昨年便一直稱病的郭佑寧,一直沒有聲息。
五月初,許相逢對兩人發出最後通牒——若不歸京,將以叛國罪論處,出兵征討西、北兩疆,必要時會向周邊求援。
當消息送到羊城的時候,郭佑寧正在跟晏清討價還價,直接就以“雪原未退,主將不撤”為由,一口回絕了許相逢的招攬。
而北疆跟雪原十二部的這場仗,從乾元五年末打到現在,已是拖了近半年,雙方前期都在溫水煮青蛙,主打一個牽制。
乾元六年初,正月十七,晏清趕到荊城后,郭佑寧“卧病在床”的消息就傳遍了北疆。
知曉內情的高層知他是在躲回京述職,不知道真相的士兵、民眾卻心慌慌。
如同晏家是西疆的支柱一樣,郭家也是北疆的定海神針。
當得知郭佑寧“抱恙”之後,荊城的士兵雖沒被打垮,卻也士氣低迷。加之雪原十二部日日派人到城門口唱衰郭佑寧,荊城士兵是一邊心裏憋着氣,一邊又隱隱擔憂。
在晏清趕到荊城的時候,荊城剛打了一場傷亡不小的守城戰。
晏清到了之後,二話沒說,直接點了三千精兵,輕裝簡騎,追着撤退的雪原士兵的尾巴,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直將人攆到了離河三里的地方,雪原大軍才反應過來,整軍反擊,但此時晏清已經帶着人凱旋,早就沒影了。
等他們追過去的時候,戰場都打掃乾淨了。
以游牧為主的雪原人,跟北疆的正規軍打慣了守城攻城,此時晏清冷不丁一個大漠馬匪的劫掠游擊,倒是讓他們在自己最擅長的地方栽了跟頭。
雪原十二部的主帥氣得發動大軍攻城。
此時,晏清卻又像縮頭烏龜一樣,在軍營中調兵遣將,依着荊城堅固的城牆固守。
在晏清帶人打了這小小的追擊戰,將戰利品帶回荊城后,荊城士兵心中那點子憋屈,瞬間就成了鬥志。
都不消晏清再說什麼,荊城的將士在這次守城戰中,就已是鬥志昂揚到有點兒貓戲耗子的心態了。
對方攻城他們就守,對方撤退他們就追,追又不深追,在尾巴後面吊著,跑個三里地就不追了,等雪原設好的埋伏想要坑下他們的時候,人已經一溜煙跑回了城。
雙方來來往往數十次,皆是疲憊不堪,但荊城這邊的士氣明顯比雪原高。
於是,在雙方都勞累不堪的時候,晏清驟然舉兵,衝進敵陣將陣型已經散亂的雪原一頓打,攆到河邊,不等雪原援兵進入弓箭射程,就帶着人一溜煙回去了。
回去的時候,後面的戰場已經打掃乾淨了,沖在最前面的這支部隊在回撤的時候,一點阻礙都沒有,倒是比來時還快了兩倍。
一場交鋒,一天一夜,雪原是一點好沒討到。
回城之後,晏清還故意噁心他們,在高牆之上烹肉鼓樂,肉香和樂聲順着風直達雪原大本營。
雪原十二部的主帥又是氣得不行,想趁着他們得意忘形之時偷襲,結果晏清的探子都扎到他眼皮子底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