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5章 可望亦可即(109)
當天晚上去桐城的飛機已經買不到票了,但是景厘還是跟着霍祁然到了桐城。
她的手很涼,盛夏酷暑,被霍祁然捂了一路,都沒能暖和起來。
車子駛到那個藍色大門的工地時,她幾乎是第一時間推開車門下車,可是剛剛跑到那門口,腳步卻忽然又頓住了。
她站在那個大門口,看着門內空洞洞的一切,竟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往前。
霍祁然熄火下車,走上前來時,門衛室里正好走出來看門的人,打量着他們,問道:“你們幹什麼啊?這大半夜的……”
“我們找人。”霍祁然又一次握住景厘的手,回答道,“我們找景彥庭,請問您認識嗎?”
“景彥庭?”看門的人搖了搖頭,“我不認識。這黑燈瞎火的所有人都睡了,上哪兒給你找人去?”
“拜託您幫幫忙。”霍祁然上前兩步,將兩張鈔票塞進了他手中,“我們有急事。”
看門人又打量了他們一通,這才道:“工棚里那麼多人,我可不保證能找得到。大半夜的,他們發起脾氣來也是不好惹的,一句話,找得到就找,找不到別怪我。”
說完,看門人就轉身往裏面走去。
景厘依舊僵立在原地,霍祁然輕
輕捏住她的手臂,說:“你去工棚里可能不方便,去車上等我吧?”
景厘緩緩點了點頭,隨後轉身,重新走向了車子裏。
霍祁然看着她略微有些僵硬的動作,頓了頓,還是扭頭跟着看門人走向了工棚的方向。
景厘坐在車子裏,看着霍祁然的身影逐漸消失在視線之中,忽然之間,只覺得四顧茫然,連帶着那顆瘋狂跳動的人,都一點點沉寂了下來。
時間過得很慢,很慢……
她看着車子中控屏上跳動的每一分鐘,終於在上面的走字超過10分鐘時,看見了歸來的霍祁然。
他一個人,腳步匆匆地跑回到車邊,拉開車門,看向了車子裏的景厘。
“他走了。”他微微喘息着開口,“工錢都沒結,收拾東西就走了。”
出乎意料的是,景厘臉上什麼反應都沒有,也是過了一會兒,她才終於發出聲音,說了句:“哦。”
她早就已經猜到了。
他都已經把電話打到了她那裏,明明一張口就能告訴她,他是爸爸,他沒有死,可是他卻一個字都沒有說,直接掛掉了電話。
所以,在霍祁然找到他之後,他怎麼可能還會安然地留在這裏,等着她找上門來?
他不想做回她的爸爸,他不想她做回他的女兒。
這一事實,已經是既定。
……
凌晨三點,霍祁然將景厘帶回了霍家大宅。
她原本想着自己去住酒店,霍祁然沒有同意。
他也沒有讓她去住客房,而是直接將她帶回了自己的房間,給她準備好毛巾睡衣,調節好水溫,讓她重新沖個澡。
景厘進衛生間后,他又忙着跑上跑下給她準備宵夜和牛奶。
這一番動靜連阿姨都沒有驚動,更不可能吵到霍靳西和慕淺。
可是在他端着牛奶上樓的時候,慕淺就站在他們的房間門口看着他。
“媽媽,我們吵到你了?”霍祁然問。
慕淺聳了聳肩,“把景厘帶回來了?”
“嗯。”霍祁然應了一聲,說,“她今晚睡我的房間。”
慕淺點了點頭,顯然並不在意這一點,只是道:“人找到了嗎?”
霍祁然緩緩搖了搖頭,“要是找到了人,可能今天晚上我們都不會回來吧……是我處理得不夠好,我居然沒有想到,他會直接收拾包袱跑路……”
慕淺聽了,只是輕笑了一聲,道:“這也怨不得你,你又沒處理過這種事,沒經驗嘛。”
霍祁然聽到她的語氣,猛然看向她,“媽媽?”
“我和你爸爸經歷過太多事了,所以我習慣了什麼事都要留個后招。”慕淺說。
霍祁然立刻快步走上前來,“您是說——”
“我讓人跟着呢。”慕淺說,“可是這個人是景厘的爸爸,我這麼做,多少有些小人之心,但是有些情形,沒有發生最好,發生了,我們也該有所準備。他一心要躲,景厘應該很難過。你等她好好睡一覺,休息夠了再告訴她,看看她是什麼想法。”
霍祁然點了點頭,“謝謝媽媽。”
他回到房間的時候,景厘已經從衛生間裏出來了,正坐在床尾發獃。
“洗好澡了?”霍祁然將牛奶放到床頭,走到她面前,摸了摸她微濕的發,“累不累?太晚了,先睡吧。”
可是景厘安靜了片刻之後,卻緩緩抬起眼來看他,“阿姨睡了嗎?”
霍祁然微微一頓,“你聽到了?”
景厘點了點頭。
“那……你是怎麼想的?”
景厘輕輕吸了吸鼻子,紅着眼眶道:“我只知道,如果他真的不想跟我有關聯,就不會給我打那兩個電話。既然他給我打了電話,那無論如何,我都要問個清楚明白
。”
……
兩個人從慕淺那裏拿到地址是一個破舊的小旅館。
天還沒亮,霍祁然就陪着景厘又一次出了門,來到了那間小旅館樓下。
老舊的街區清晨卻是早早地就熱鬧了起來,街邊賣早餐的小店天沒亮就已經冒起了熱氣,天剛蒙蒙亮之際,便已經有絡繹不絕的食客。
兩個人在車子裏等了將近兩個小時。
接近八點的時候,那一抹霍祁然熟悉的身影終於出現在小旅館樓下。
而景厘猶在發怔,似乎並沒有認出那個身影就是她最親的親人。
直到霍祁然指給她看。
一瞬間,景厘的眼淚奪眶而出。
“你說,有沒有可能,我曾經在街上跟他擦肩而過,卻沒有認出他?”
她問。
“沒可能。”霍祁然輕輕撫掉她臉上的淚,低低道,“你一定能認出他的。”
……
景彥庭眼皮也不抬地走進破舊窄小的店面,在一個靠角落的位置落下來,早餐很快上桌,他也只是低着頭沉默地吃着,彷彿永遠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直到面前忽然傳來一個微微有些輕顫的聲音——
“你好,請問……可以拼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