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老托蒙（四千二百）
當秩序崩塌，成為規則的制定者，何嘗不是一種選擇。
......
老人聲嘶力竭地嘶吼着、咒罵著，宣洩着心中的不滿。
聲音越來越大，氣勢越來越足，各種污言穢語都指向義軍與村子裏面的平民，這與之前奇亞所說的事情，有很大的出入。
一邊說著伯賽爾領主是邪惡的，一邊說著義軍與村子的居民是小人與刁民。
李清歌聽得也是雲裏霧裏的。
情緒激動的老人說了很久，可說著說著，聲音就如同坐了過山車一樣，漸漸地又弱了下來，最終只化作了一聲重重的嘆息。
“罷了！”
老人搖了搖頭，再不復一開始遇到李清歌時的那種兇狠，似乎憤怒的宣洩抽空了老人的所有力氣。
老人轉身走進了屋子，並招呼李清歌跟上，“進來說吧，想問什麼的話我會盡量告訴你的。”
看着融進陰暗裏的略顯佝僂的身影，李清歌這會才覺得對方是一個真正老人。
不過老人不設防的姿態和老人身體裏那種屬於時間的力量都讓李清歌有些莫名心動，心裏似乎有一個聲音驅使着他拿起武器發起進攻，將老人身體裏的時間據為己有。
相比於小奇身體裏那種微弱得多的時間的氣息，面前的老人明顯是一個更好的獵物。
“算了，”李清歌搖了搖頭，在心裏面嘀咕了一句，隨後一瘸一拐的跨進了房門，並扶着牆壁跟在老人身後。
在塗抹了小奇給的神奇的草藥之後，李清歌腿上的傷口已經不再溢血了，只不過傷口處傳來的陣陣火燒般的疼痛還是限制了他的行動，每動一下都會有傷口撕裂般的痛楚傳來。
屋子裏面顯得很擁擠也很雜亂，陽光透過屋子裏唯一的一個小窗子照了進來，無法使陰暗的環境明亮幾許。四周一些木質的傢具因為缺少維護與保養，也顯得破敗不堪，屋子裏到處都散發著一種蒼老破敗的氣息。
“隨便坐吧，已經很久沒有人過來了。”
僅靠單腿支撐的李清歌確實也有些累了，找了一把看起來還算乾淨些的椅子坐好。
老人沉默地將手中的鐵槍倚着牆放好，然後轉身走進自己的屋子裏面拿出來兩個杯子，又往裏面放了一些不知名的東西，隨後衝上一些熱水。
將一杯遞給了李清歌，隨後便自顧自的坐在了沙發上，“想問什麼就問吧。”
李清歌雙手端着杯子，裏面的如同樹皮一樣的乾巴巴的東西在熱水的浸泡下慢慢的舒展開，發出一種苦澀的氣味。
喝了一口，像是咖啡，卻苦澀得多。
“老伯，我想問一些更為具體的事情，比如關於坎亞帝國，又比如關於伯賽爾領主。”
“真是奇怪的問題，”老人白了一眼李清歌，這才繼續說道，“坎亞帝國在九個帝國裏面算得上是最弱小的一個，與另外八個帝國一同受王庭的管轄，而王庭裏面地位最高的人，被人們稱之為大祭司，一個可以預知未來且受人尊敬的‘神’。”
說到大祭司的時候，老人的語氣明顯變得虔誠了許多，接着端起手裏的水杯喝了幾口后才繼續說道，“伯賽爾領主算得上是坎亞帝國裏面地位最為低下的那一類領主，統轄的地域也不過幾個村落、一個城鎮以及一個領主堡。”
“我年輕的時候，是伯賽爾護衛隊裏面的一名護衛。老領主是一個和藹可親的人，我也問過從別的地方來的人，知道伯賽爾領主對於他領地的屬民的稅收是相當的低的，
並且很愛戴他的屬民。”
“只不過。”
李清歌連忙打起了精神，知道老人接下來的話會很關鍵。
“只不過從兩年前開始，伯賽爾領主徵收了大量的屬民去開採一種礦石，同時大規模地收繳人們家裏面的魔法石。剛開始的時候還好，開採礦石的人都有一定的補貼，被收繳的魔法石也會被換成糧食分發下來。可伯賽爾領主一向節儉，加上稅收比較低，根本就沒有多少積蓄，手裏為數不多的積蓄很快就發完了。”
“可伯賽爾領主依舊讓人們去開採礦石，沒了補貼的人們開始不滿，開始抗議，換來的竟然是伯賽爾領主的暴力鎮壓。民怨越來越中，人們心中的不滿漸漸化為暴戾，恰巧這時那些打着義軍旗號的人們也出現了，人們都說領主變了，爭先恐後地加入義軍的隊伍，可我認為，也許領主也有自己的苦衷。”
老人沒有再說下去，只是長嘆一聲，略顯佝僂的身影似乎又蒼老了一些。
李清歌則是在忙着消化着老人所講的消息，同時暗暗慶幸自己並沒有對老人動手。
雖然老人只是大概講解了一些，甚至對坎亞帝國以及另外八個帝國，對王庭和所謂的大祭司的介紹都不夠詳細，可也已經足夠了。
“對了，”想起自己剛剛醒來的時候看到的那個類似馬匹卻又有些巨大的怪物，李清歌問了出來，他很想知道那到底是一種什麼生物。
“你說村北的那隻老托蒙啊。”
“托蒙？托蒙又是什麼？”
“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啊！”老人有些不滿，不過似乎是太久沒有人陪他說話了，耐着性子解釋道。
“托蒙是我們坎亞帝國的獨有的魔獸，食草、性格溫順且耐力好，所以人們多把它馴養起來作為代步工具，品種好一些的，甚至還會被訓練成坐騎，成為士兵們衝鋒陷陣的夥伴。只不過村北那一隻太老了，所以村子裏的人去征討領主的時候沒有帶上它。”
“托蒙，魔獸，魔法世界，”李清歌自言自語道，“這裏果然是一個魔法側的世界嘛，可是這個世界為什麼會以時域的形態出現在我所在的世界上，其它時域裏面的世界又是怎麼樣的？這個時域的邊界在哪裏，旅人的出現與時域裏面的世界有沒有關係？我又該如何回到原本的世界？......”
李清歌陷入一連串的疑問之中......
......
燕城中心醫院。
上半身纏滿繃帶的阿毛站在窗邊，看着外面的濃霧，由於內外溫差的不同，內側的玻璃上已經凝結了不少水霧，更有豆大的水珠沿着玻璃滾下。
距離林燁他們走進時域已經過去了兩個多小時，山城與黃城的支援也終於姍姍來遲，白秋和嚴安帶領的人中，一些聯繫江蘭和當地糾察隊的負責人接洽事務，另外一些人則是組織人手圍在時域外，避免牽扯進更多的普通人。
時域爆發時，以燕城中心公園為中心，方圓數十里左右都被濃霧包裹，裏面無論是普通人還是進去的旅人，沒有一個出來，就如同被時域吞進了肚子一般。
不過根據濃霧影響的範圍不斷縮小可以判定，這次的時域屬於隨機性時域。
相比於固定時域的穩定以及影響範圍小，隨機性時域每次生成都會伴隨着大範圍的極端天氣，當時域的影響範圍縮小到一定程度之後，裏面的人無論是普通人還是旅人，若不及時出來，都會徹底地迷失在裏面，成為這個世界碎片的養料，化身為‘時靈’。
“阿毛長官，你醒了？”
江蘭從後面走了過來，胳膊上也打着繃帶，不過手指還是可以動的，所以此時正用手指勾着一個水壺。
“嗯！”
阿毛上前接過水壺放到一旁，“胳膊好些了嗎？”
“不礙事。”
簡單地客套過後，兩人陷入沉默。
原本十一個人之多的燕城特別行動小隊，此時只剩下了阿毛與江蘭兩人，李磊所在的三人小隊生死未知，至今都沒有消息傳出；徐婷婷與受傷嚴重的於同和魏建業在時域爆發時被卷了進去；隊長帶着小英和李清歌走進了時域之中。
“希望他們沒事吧，”最後還是阿毛率先打破了沉默，“沒想到這次旅人組織入侵的事情對燕城造成了這麼大的影響，好在現在的局面還算是穩住了。”
“嗯，”江蘭點頭應是，不過隨即開始分析道，“燕城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現在是因為燕城的電力系統和通訊系統被破壞，消息暫時沒有辦法傳出去，可一旦電力系統方方面面都恢復之後，聯邦政府要怎麼壓住民眾的輿論呢？”
“管他呢！”
阿毛拿起水壺給兩人都倒了一些熱水，“那都是他們要擔心的事情，只要每周的工資能照常發放，我們便無需為時間發愁，保護好燕城的居民，不要讓這裏的秩序崩塌就好了。”
“可要是上面有一天不發工資了呢？”
江蘭似乎永遠都保持着思考，總是能抓住一些別人話里的隱含意思。
阿毛低頭看了一眼手裏的通訊儀，確定上面的信號角標還處於暗下去的狀態后，示意江蘭將門關緊，並將通訊儀拿遠一些，然後說道，“之前我也問過隊長同樣的問題。”
“隊長怎麼說？”
“如果那一天真的到來，那我們就是秩序。”
“我們就是，秩序，”江蘭低聲重複着這句話，心臟跳動的很快。
......
“謝謝老伯的解答，”李清歌搖了搖頭，決定暫時先不想那麼多，自己會去慢慢找尋問題的答案。
喝掉杯子裏的水，不知道是不是茶水的功效，李清歌覺得自己身上的傷口沒那麼疼了。
雙手將杯子放在不遠處的桌子上，李清歌撐着座椅站了起來，然後認真地提醒道，“對了老伯，如果以後再遇到不是村子裏的人，盡量遠離。”
看老人有在認真思考，李清歌轉身一瘸一拐地向外走去。
“那我也提醒你一點，”老人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晚上不要隨意走動。”
李清歌牢牢記下，隨後走了出去。
“接下來去哪裏呢？”
一路向北去領主的地界遇到自己隊友和朋友的概率最大，可自己有傷在身，遇到朋友還好，若是遇到旅人組織的成員，估計直接就涼涼了，畢竟當時李清歌依稀記得，逃到時域裏面的旅人組織的成員，保守估計不少於十個。
而且他相信，除了當時在戰場上的已知的眾人，其餘的肯定還有一些旅人混進來。
“還是小心為妙，先去找奇亞在屋子裏面躲上一天好了，等到明天天一亮，傷勢恢復的差不多，再去往北方走走看吧。對了，還有那隻老托蒙，問問奇亞有沒有辦法可以馴服一下，畢竟領主的領地也不知道距離這裏有多遠。”
再次沿着來路返回，傷勢有了一定好轉的李清歌速度明顯快上了許多，這一次他更為仔細地打量着道路兩邊的房子，這才發現似乎所有的房子裏面都是靜悄悄的，就彷彿整個諾大的村子裏面只有羅伯和小奇亞兩個活人一樣。
“咚！咚！咚！”
再一次地敲響了奇亞家的房門。
奇亞果然把李清歌的話聽進去了一點，沒有立即開門，而是找了一個凳子放在窗子旁邊，然後站到上面，偷偷地透過窗戶向外面觀瞧，確定是李清歌之後，這才打開房門。
“大哥哥，你來啦？”
“嗯嗯，”李清歌看着眼前這個虎頭虎腦的孩子，有些難為情地問道，“小奇亞，今天晚上我能先暫時住在這裏嗎？明天一早我就離開。”
其實在這周圍還有很多個看起來空蕩蕩的房屋，只不過看着房門大開的屋子，他總覺得有些瘮得慌，就好像裏面有一雙雙陰冷的目光正在注視着他一樣。
至於為什麼一定要住在屋子裏，李清歌選擇相信羅伯的話。
“可以呀！”
奇亞爽快地答應了下來，“這個房子裏面就我一個人住，阿爹他們說很快就會回來，可是過了這麼多天也不回來。”
似乎是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小奇亞的情緒並不是很高，有些低落。
李清歌跟着奇亞進屋，轉移話題道，“對了，奇亞，你知道北邊那個木頭屋子裏面的老托蒙嗎？”
“知道呀，那隻老托蒙脾氣可好了，我之前還去找它玩過呢。”
“那你知道怎麼馴服它嗎？哥哥明天要出一趟遠門，可能需要它的幫助。”李清歌有些心虛地道，他不確定奇亞會不會幫自己。
“這個可不一定了。”
奇亞裝作小大人的樣子，一手掐着下巴，一手掐着腰道，“想和托蒙成為夥伴你得先獲得它的認可和友誼，這個得看你自己啦，我幫不了你，我只能告訴你方法。”
“好！”
李清歌決定稍作休息就去自己醒來的馬廄看看，希望那隻長得跟怪物一樣的老托蒙，看在自己給它喂草料的份上，能夠成為自己的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