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挺突然啊
這兩日暴雨留下的水漬還未全部消散,林間清風拂面,有種別樣的清爽感,讓那彷彿那盤旋在山中,累年不散的血腥死氣,都被沖刷掉了不少。
尉遲玄任手持火把,站在營寨前,紮營時清掃出來的十數米安全區域,讓周圍視野開闊了不少。
不遠處數百黑衣甲士,馬鳴鞘響,幾震得山野搖動,林中不時的嗚咽聲,和已然清晰可聞的腥臭氣味,都讓尉遲玄任的心中一緊。
來者不善,稍有不慎,便是全軍覆沒。
但尉遲玄任依舊淡笑着問道“閣下是?”
聲音雖淡,可傳到十數米外,卻依舊不減絲毫,足可見尉遲玄任的內力驚人。
一個尖銳的公鴨嗓音在騎兵中響起“尉遲任,尉遲飛第八代孫,28歲過金剛門木人巷,引得金剛門上下震動,被傳羅漢轉世,金剛臨凡,了智大師賜禪武令,晉陞玄字輩,但你突然還俗,改名尉遲玄任,加入羽麟府,呵呵.......用百派蓄養精銳,羽麟府中那位秦王殿下的手段真是不俗啊”
尉遲玄任並未回話,眼前浮現一位長須盡白的老者,老者自是值得尊敬,可惜自己八尺男兒,熱血未涼,青燈古佛還不適合自己,沙場征戰才是自己該去的地方。
兩邊兵士散開,一匹白馬走了出來,上面坐着一位身披黑袍的人緩緩摘下兜袍,露出一副慘白陰柔的面容,手捻蘭花輕笑了一聲,同樣聲音絲毫無損的傳到尉遲玄任的耳朵里。
“在下本家姓郭,幸得老祖宗賜名鳳三,奉老祖宗之命,在此送尉遲將軍往歸極樂,呵呵,當然如果尉遲將軍願意歸入....歸入我等,那榮華富貴,金玉美人,自是享之不盡,畢竟沒有人比我們更清楚,羽麟府中的情況了,大廈將傾,良鳥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事,不知尉遲將軍作何選擇啊。”
宮中那位自從數年前性情大變后,重用宦官和親信,曾經的伴伴,一個小小閹人,竟被稱為老祖宗。
沒後代的,反而成了兒子女兒最多的人,下面最得他寵信的化名九鳳,是為其化身,在宮外行走,代表的都是他的意志。
本可與之抗衡的東宮太子,卻也不知為何竟主動與之合流,這也導致朝野上下離心離德,幸得二皇子站了出來,飛羽麒麟旗下,當即聚集了大批有志之士。
可即便秦王麒麟降世,天資超凡,心性,手段,智謀,都算得上絕品,可有個活着的老子,有個活着的哥,這種尷尬大家都懂,幾方角力多年,終究出了紕漏。
斌朝三大外敵,北部的戎夷,東邊的海寇,南面的山越,這次的問題就出在海寇。
正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但任誰都沒料到,上月軍需處緊急採購的軍糧,居然被查出都是海寇的賊糧,這往小了說是通寇,往大了說是賣國,當然不論怎樣,斬首是必須要斬的。
可萬萬沒想到,太子那邊居然主動求情,人可以不死,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賊糧必須盡數燒掉,並且軍需處要安排雙人互監。
到此其實並未有什麼問題,甚至說對方沒擴大問題,株連上下,甚至搶奪兵權已經很讓秦王意外了,府中商議後秦王也點頭同意,但沒想到,前腳剛將賊糧燒掉,後腳周邊所有的糧價竟直接翻了十倍,任憑秦王出面竟都難以購上一石,而與秦王府相熟的糧商,羅,錢,王三家一千餘口,一夜間盡數被屠戮殆盡,府倉也被焚之一炬。
殺人的是斌朝人,被殺的也是斌朝人..............
就連秦王府中最文雅的宇文先生,也不禁嘆息的說了句“我向來是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推測斌朝人的,然而我還不料,也不信竟會兇殘到這地步。”
沉默良久后,宇文先生將一本冊子交給了秦王殿下。
殿下看后,長嘆了一口氣。
轉而平靜的看向了皇宮的方向,淡淡的說到“它病了,病的很嚴重,必須要下猛葯才行了”
本就因為沒糧去買糧,現在大批糧草被燒,周圍其餘糧價一抬,這直接便讓海軍瀕臨崩潰。
短短三天,形勢陡轉之下,已然岌岌可危。
而如果真因為兵糧導致戰時失利,甚至海寇大勝,那結果簡直不堪設想。
單就尉遲玄任能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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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有羽麟府兵權削弱,大批太子的人加入軍中進行掣肘,朝野民間有心之人鼓動,反戰甚至是反秦王的呼聲一起,那........
這也是為什麼羽麟府掌管天下兵馬,卻只派了這麼點人馬來南陽縣,其餘所有非戰兵馬,全部都去籌糧或者運糧了,而尉遲玄任的目標,可不僅僅是那本冊子裏的東西,開弓三箭,這只是第一箭。
當然人馬雖少,羽麟府內.....儘是精銳。
尉遲玄任刀削般的面容此時堅毅如鐵,一雙電目掃過陰影中的眾人,耳畔餓狼吞咽聲近在咫尺,只見尉遲玄任仰頭大笑,鄙夷的蔑視對方一眼,淡淡說了句“燕雀安知鴻鵠之志”說罷便將手中火把扔向一旁的樹木。
“是鳳,是鳳!該死的丘八,哼,看來外界評價尉遲將軍,有勇有謀不過虛名,野獸怕火,山頂駐兵也怕火攻,但連天大雨,早已澆透林木,這又如何點........什麼!”
在鳳三驚愕的目光下。
“騰!噼啪!噼啪!”
一道火舌竟浮水而燃,轉瞬便如草蛇灰線,激射而出,眨眼間已蔓延到周邊林木,不過幾個呼吸,一個火環便出現在營地周圍,霎時間狼嚎聲盡數消失。
“該死,這火怎地如此大,追上去,把他們拖死在火圈裏。”
鳳三的反應不可謂不快,反手一股陰柔的內力噴涌而出,無風自起,卻是把近在眼前的火勢擋了回去,僅憑一人之力,便在這火場中,生生撕裂出了一塊五人的通道出來,單就這一手,就遠超同用陰性內功的月如煙,能帶有如此鮮明的屬性特點,霸道的效果,最次也是上乘內功。
早在尉遲玄任上山時“伐林安營,升旗,埋灶”中,就已經定下了今天的攻山策略,第一時間清空周圍可燃物,憑空造出了一個無物可燃的隔火帶安全區,用火油鋪設聯營火脈,以火鋪路,送自己這邊直衝對方營寨。
只是沒想到,真正的威脅來自背後。
但....那又如何!
半日陰涼,雖只帶走了不多的水汽,但火油加身,老林枯木,都是頂好的縱火材料,當下火光大起,混着濕木,黑煙衝天高懸,隱隱要遮蔽下弦月那溫涼的月光。
藉著鳳三的掩護,身後的黑衣甲士當即便有十數人沖入火場,但更多的卻是扶着腰一副軟腳蝦的樣子,磨嘰半天卻前進不了一米,那些身影與當時孫妃羽被劫走,浪蕩在後面的衙役九成九的相似。
看着追兵襲來,尉遲玄任絲毫不慌,將早備好的濕布繫於鼻下,左右一揮手,便有十數親兵,身披濕身綿甲沖在最前,抬手一推,火路兩邊腰粗的巨木,便帶着火舌倒向外側,缺口刀痕平整,霎時間山野轟鳴。
而他卻站在隊伍最後方,一雙蒲扇大小的手探向身後,再度伸出的時候,手中已各握着一柄,一人多高的大刀,大刀刀刃赤紅,彷彿沾了太多人血,刷不幹凈了一般,刀背墨黑,紋有點點並蒂蓮花。
是佛是魔僅一線之差。
敢衝上前的,都是鳳三帶來的死士,但看到這兩柄戰場兇器,也不禁腳步頓了片刻。
就聽到身後鳳三尖着嗓音喊道“殺了他,殺了他賞千金,封千戶!”
當下不再遲疑,手中或刀,或劍,或匕首,或蝗石,數人更是仗着輕功飛身而起,只是一眨眼便如天羅地網般,罩住了尉遲玄任身前所有方位,單留一個背後退路。
目的就是讓他後退,並且只能後退一般。
而尉遲玄任雙手握上雙刀后,彷彿變了個人,剛剛的堅毅不見了,淡然不見了,豪放不見了,鄙夷不見了,留下的只有....無邊的殺意。
左手撩天橫掃,赤紅的刀氣噴涌而出,三名半空中的黑衣人僅沾了片縷,便身首異處,屍骸更是碎成了數塊,倒飛而出,打的身後湧上來的黑衣人,倒了一片。
右手單刀直入,刀鋒旋轉,彷彿在尉遲玄任身前形成了一個風刃旋渦,正面的七人,“倒吸涼氣、恐怖如斯、媽媽救我”三連還沒出口,便被攪成了餃子餡一般。
這麼一比好像半空中的三人還算好的,畢竟拼一拼還能趁熱..咳咳還算完整。
不過兩刀,來犯之人直接死了一半還多,剩餘的更是手腳並用的逃回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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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身邊,只恨爹媽少生了兩條腿。
火勢再起,鳳三也只能收回內力,帶着驚懼低聲說道“怎麼會?他破戒刀法已經大成了!!!”
眼見的尉遲玄任和他的兵遠去,鳳三身後被驚到的一名手下,頗有些埋怨的下意識說到“他有這個實力,還有火油,怎麼不直接攻入寨子,早動手我們也不用起這麼早來這了啊”
“嗯?對啊,如果火油足夠,他直接讓輕功好的衛士澆築營寨,不過一時三刻便能攻入寨中,糟糕,他這是虛張聲勢,短短三天他不可能弄到這麼多火油,剛剛那兩下定是蘊養了多日,這才能兩刀殺我親兵十人,傳我命令,下馬繞開火場,給我追!”
鳳三猜的完全沒錯,甚至尉遲玄任的狀況比他猜的,還要差一點!
火油數量完全不夠,畢竟這種資源,民間本就是很少的。
而官方,就像上官炎所說,官兵恐怕已經沒有了,尉遲玄任自然清楚,所以他只讓屬下私下採購了一些,這些表面造勢肯定是夠了。
如果沒有鳳三他們,嚇退群狼突襲營寨,對於尉遲玄任來說絕對是探囊取物一般,遠不是姚炳之前心心念叨的五五開。
但鳳三的出現,直接讓尉遲玄任的計劃完全流產,而且因為鳳三的出手,更是將準備給王碩身旁兩隻黑狼的兩刀,提前祭了出去。
而這兩刀,對尉遲玄任來說,非常傷。
原因很簡單,尉遲玄任修的佛家功法,但他的殺心,已經遠超佛性了。
破戒刀法作為金剛門,上乘功法之一,威力自然不俗,講究的就是除惡揚善,以殺救世,出刀斬邪,但留救贖。
而最妙的在於,佛法越精,這套刀法威力越強,但......數年軍伍,殺生何止千人,兩軍對壘,亦無善無惡,只增殺業,並且軍隊之中,看兵法都沒時間,更不要說佛經了。
所以刀鋒浸血,蓮花如墨。
再動手入魔只在朝夕。
群狼環伺,後有追兵,前方匪寨森嚴,如此聲勢,居然依舊沒有傳出絲毫騷亂,這讓尉遲玄任的心,忍不住往下沉,但他依舊衝鋒在前,羽麟府中,死也要死在衝鋒的路上。
很快突破火路,前方已無火油,不多時便聽到身後勁風呼嘯,追兵明顯也興奮了起來,那個公鴨嗓音也升高了聲調,連番呼喊起來。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就連隱藏其中的那些衙役,也沖的極為起勁。
但尉遲玄任依舊在沖,只能沖。
沖可能活,不沖一定死。
一直衝。
沖....
就這麼衝進了營寨。
嗯?
尉遲玄任壯碩的身軀衝破營寨的大門,眼神中充滿了迷茫,看着敞開的大門,一個守衛都沒有的哨崗,空空蕩蕩的匪寨,堅硬如鐵的表情第一次破功,赤血的雙刀此刻竟不知放哪,只是一臉懵逼的看着對面,同樣一臉懵逼的鳳三。
夜風吹過,相顧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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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數分鐘前。
王碩看着姚炳走進屋內,身後跟着一個身穿長袍的讀書人,不禁點了點頭,看來是來找自己彙報工作的,不錯,能時刻想着領導,一會可以賞點什麼。
後面又進來了一個身穿家丁一副的小個子,又不禁點了點頭,看來是頂替之前伺候自己的僕從,不錯,能時刻為領導分憂,一會可以賞點什麼。
後面又進來了一個綾羅紫衫身姿曼妙的女子,不禁大大的點了點頭,看來是給自己解悶的,不錯,能知道領導喜好,一會可以重賞點什麼。
接着後面又進來了一個紅臉紅手一身紅衣的男子...............王碩愣愣的看了看男子,跟之前襲擊自己的人好像,轉頭看了看姚炳,又轉頭看向身前的其他人,舉起顫抖的手指,指着閻烈說到“沒有一點點防備,你就這樣出現了?!”
挺突然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