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大難不死,必有後患
源明空跌跌撞撞地跑了許久,才再一次感覺到這片雪山林重新恢復了原有的寂靜。
和源明空表面上的平靜比起來,他的身體反應熱烈得過分。少了半隻的右耳和另外幾處並不致命的傷不算,也還有後頸,腹部,這兩處完全不是正常人能承受得了的傷。除了痛,源明空還有更加古怪和難受的感覺:這些大小輕重的傷口都在傳出瘙癢難耐的蠕動感,並且不停地冒出滾燙的白氣。
他試探性地摸了摸自己的幾處傷口,除了腦袋被踢了的那一下實在沒辦法通過打開自己的蓋子來檢查以外,其他能檢查到的傷口確實有在癒合。這是成功逃脫“執劍人”追殺后的第一個好消息,但是,源明空很快就發現這些傷口的癒合速度開始越發緩慢,左胸口那種灼燒的痛感開始逐漸減輕。
體力消耗殆盡沒有得到及時的補充,痛苦烙印沒有被持續激發,這兩點導致了自愈能力在減弱。這是正常且合理的現象,但對當下的源明空來說並不是什麼好事。源明空腹部的傷口還沒有成功癒合,如此緩慢的自愈速度,絕對會導致現在仍處於走一步流一灘血狀態的他因為流血過多而亡!
對於目前的狀況,源明空倒也不是完全沒有預料到,畢竟那遲來的“通曉”狀態針對的不是“獸化”,而是“痛苦烙印”。
在“通曉”狀態中,他得知“烙印者”並不完全具備自愈能力,需要通過激發痛苦烙印來激發自愈能力。
源明空是知道辦法的,但是,他還是不得不承認自己已經無計可施,畢竟再怎麼豪賭,也是和自己賭,而自己和自己賭,又怎麼可能有勝算可言呢?
“搞什麼啊......”源明空象徵性地按住了自己腹部的傷口,乾脆地擺了一個“大”字躺在了地上,除了一身的傷,和最開始沒什麼兩樣。
“所以,‘執劍人’既然不是非殺我不可,為什麼要下手那麼狠呢?”
“呵......現在想這些還真是沒什麼用了。”
“怎麼樣才能騙過自己?”
“想要在自愈超出能力範圍後繼續自愈,需要更大的‘痛苦’來給痛苦烙印能量。物理上的顯然是不可能的了,雖然腹部的傷不是直接致死,但也已經足夠嚴重了,再重可就真要一擊斃命了。”
“可是,精神上的我就更做不到了吧......”
“小祈,這次又是要靠你嗎?還是說,我已經到了該結束的時候了?可是,這邊的問題我還一個都沒有解決啊。不僅沒解決,還多了唐葵——-”
“啊——那就來吧,活着比什麼都重要,對吧?”
“呵——呵——呵——”
詭異的呼吸聲突然四面八方傳來,還伴隨着沉重的踏雪聲和鈍器被放在地上拖拉的聲音。
源明空打了一個冷顫,身體一晃便立刻從地上跳了起來。但因為之前流失了大量的血液,源明空起身後最先感受到的是眼前的一片空白,和腳下的不平衡。
糟糕的身體狀況讓突然起身的源明空瞬間跌坐在地,好在眼睛總算看清了東西。
“來的,恐怕不是人。”這就是源明空的第一感想。
它拖着一把巨大的寬刃古樸砍刀,剛才的拖拉聲就是砍刀拖地時割破樹葉、和地面摩擦發出的聲音。它穿着一身黑色,臉上戴着一個面具,左半面是黑色的笑臉,右半面是白色的哭臉。
兩百年前,在塌山南移事件發生的那個時代,擁有能使人獲得痛苦烙印的異能的“暴君”出現,最初的“烙印者”也隨之誕生。他們圍繞着“暴君”成立了一個堪比當今鐵屋的巨大組織“暴軍”。他們仇視人,以人為敵。
“黑笑白哭”面具,正是這個組織的一大標誌。
雖說都只是傳說從未有確切的證據,但如今真的擁有了痛苦烙印的源明空,可不敢小看這些傳說的分量。
僅從明面的身份上來看,身為新晉“烙印者”的源明空,和可能與“暴軍”有關係的眼前的生物,應該是友好關係。畢竟一個獲得了“暴軍”的痛苦烙印,一個是“暴軍”的手下。
其實,源明空最大膽的猜想是:眼前這位正是“暴軍”本人。
源明空的邏輯大致如下。
首先,“暴軍”不可能活200歲之久,能夠使人擁有痛苦烙印的無名的明悟級異能也就不可能依靠“暴軍”本人的生存留至今日。
其次,就算“暴軍”真的能活200歲,在這200年裏塌山如此怎麼可能如此和平。倒不是源明空不信任鐵屋,而是這個傳說中違反規律到極點的恐怖異能,本就如此危險。不然怎麼會有至今被塌山人信仰的“皇”“帝”二人,和他們手下的王國衛呢?
不過,也許又是一次信息差的結果,畢竟先前對“暴徒”和“痛苦烙印”的認知就出現了和現實不符的情況。
其實這麼嚴謹也是沒有必要的事情,畢竟這個邏輯的最後,只是源明空單純地想要安慰自己一下而已。
源明空是屬羊的,雖然不一定是黑山羊,但對邪惡的感知還是有的。(在講什麼東西)
總之,源明空看到和感受到的,已經在一瞬間讓他將自己和眼前的生物劃分為了敵對雙方。比起剛才的蘭馨和弓箭手兩名“執劍人”,這隻打扮詭異,散發著恐怖氣場的生物幾乎是殺氣外漏。
其實源明空也不知道什麼殺氣不殺氣的,只是他的身體本能地對眼前的生物產生了劇烈的排斥反應。
“大難不死,必有後患”,這話說得真准。
跑!
源明空單手撐地借力,身體向左前方翻滾出去幾步的距離,隨後起身眯起眼開跑。
“呵——”
源明空感覺到,在自己背後一步距離的位置,傳來了混雜着奇怪笑聲的喘息聲,從未體會過的恐怖氛圍籠罩在他的身上。
試想一下這樣的一個情境,在一個平凡無奇的晚上,和平常一樣洗漱過後躺在自己的小床上。
床支着蚊帳,燈是關着的,窗關着,窗帘也拉的很死,房間是全黑的,很有睡覺的感覺,但是門開着,過一個不胖的人似乎剛剛好。
不過這沒事,只是你關門的時候力氣小了點,再說只是門沒關好而已,不大礙事。更重要的是,在你意識到自己門沒關好的時候,你已經拉好蚊帳,蓋上被子,閉上眼,狀態很好,很舒服,根本懶得在下床去關門。
只是你沒有立刻睡着,腦子裏沒有在想什麼東西,也不是外面有什麼聲音吵得你睡不着,甚至而言,外面安靜地非常適合入眠。可能是太舒服了,你打算再享受一會兒。
也就在這時,從來不會在這種時候睜開眼的你沒由來地睜開了眼睛。房間裏什麼都看不見,蚊帳將你很好地隔離在了自己的小空間裏。這時候,你用眼睛看到了那扇門,那扇沒有關好的門。
你忽然覺得不對,從小時候起就將自己房門關好的你怎麼可能會沒關好門?
而現在,你看不清蚊帳外面有什麼東西。
你很安全,有蚊帳保護着你。
你很安全......當你再閉上眼,就會忍不住再睜開眼,而當你再睜開眼,我不知道你會看見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