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謝皇子
少年站在正發芽着的銀杏樹下,身穿寶藍色錦緞華服,長身玉立,藉著月光,衣袂周身暈出淡淡的光輝,宛若天人,側臉線條分明,似有所感,他轉頭看向她所站的地方。
蕭予情原本注視着他,卻見他扭頭看向她,不禁一怔,隨後腳步匆匆走了,也不做停留。
說起來,她並不確定是不是謝懷傾,雖他偏愛藍衣,但若是旁的世家子弟在此等候佳人也未嘗不可。蕭予情見謝懷傾時,早已是為人婦,見也只是他弱冠之年的樣子。
翌日。
大夏的世家小姐和公主及笄之後,可以選擇出嫁,也可以到盛藝堂選擇一門課藝學習,其中含射擊、花藝、琴藝、歌藝等課藝,對女子不約束太多,每人最多可以選擇兩門,自然是越多越好。
盛藝堂在較外圍,因在皇宮需避諱,且這樣方便世家小姐們來往。
一踏進去,盛藝堂里燃着清香,是那種書卷氣中夾雜着陣陣花香,相得益彰,不顯得沉重,讓人打起精神的同時又能放鬆女兒家的心情。
屋裏梳着垂髻的女子,看見進來的蕭予情,笑眯眯的走上來,應當是認出她是五公主了。
“五公主,請隨奴婢來登記在冊,即可去學習了。
記錄在冊的同時,女子抬眼打量了一番蕭予情。
少女面色沉靜,梳着朝雲近香髻,戴着兩支山茶花煙蘿步搖,後頭還散落着些青絲,額間一抹硃砂,黛眉下最惹眼的一雙桃花青眸,煞是惑人,冰肌玉骨,身穿海棠淺綠對襟襦裙,外披件縹碧色輕紗褙子,仙姿玉色。
這是她見過那麼多世家小姐和公主中,貌美且特殊的一位,多了幾分清冷感。
只是不知這位資質怎樣,若是個天生愚笨的,那倒是可惜了這一副好皮囊。
盛藝堂是會排榜的,每月都會公佈每門課藝的魁首,到了學成后每年的魁首就會美名遠揚,世家小姐的願望無非是嫁個如意郎君,婚嫁之事也不必擔心,自然會有許多男子上門求親,在旁人眼中也會得到厚待。
“五公主想學哪門課藝?”
“射擊,香藝。”
毫不猶豫的吐出四個字。
女子抬頭,有些驚訝,隨後還是含笑點頭。
盛藝堂願選兩門課藝的女子少之又少,一般敢選兩門課藝的無非三種女子。
一是所選的一門課藝中有一定的功底,一門則是想嘗試;二是只想出風頭,彰顯自己的過人之處,不知天高地厚,卻忘記事情不是能夠一蹴而成的;三是所選的兩門課藝都有所把握,真正的天資聰穎。
日後,她很期待,這位五公主究竟是哪一種女子。
射擊的難度在於講究襄尺、井儀、白矢、參連、剡注,但井儀沒有一定的要求;而香藝講究材料的挑選,若成功,燃出來的是香,可能是前臭后香,亦或前香后臭,若是不當,材料相剋,燃出有毒的香,對身子有害,不慎背上人命可就得不償失了。在盛藝堂學習的都不是平民女子,要是害了大世家或者朝中重臣的子嗣,還會連累家族,落得個慘。
“西門轉彎直前是射禮堂,南門左拐直前左拐便是馥香間。”
女子開口道,給蕭予情指明方向。
隨後又補上一句,“奴婢是這兒總管事,五公主若不嫌棄,可以稱奴婢鳶姨,有什麼事兒都找奴婢即可,不過——小伎倆和衝突奴婢自然是不管的。”
話稍一轉,湊近輕聲說道“入學香藝魁首乃是三公主,騎射魁首是舒家小姐舒念嵐,舒念嵐是當今皇后的侄女。”
蕭予情聞言,心下瞭然。
從腰側某個隱蔽的口袋掏出一個鵝黃色綉邊荷包,遞給了鳶姨,而後行了禮,道:
“謝謝鳶姨提點,華煙定銘記於心。”
重來一世的人,怎會不懂。
鳶姨看她如此上道,含笑點了點頭,心想:這五公主真是懂規矩,不像其他一些女子。
射禮堂。
蕭予情來得還是有些晚了,其餘女子各站一隊,背手而立的樸素娘子看見來遲的她,鄒緊了眉頭。
“你是哪家姑娘?”
“回夫子,五公主,蕭華煙。”
樸素娘子撫了撫眉頭,隨即開口道:
“我的課,你還是頭一個遲到的,裝束也不必換了,看有沒有隊伍願意讓你加入吧。”
全場寂靜,無一人出聲。
敢在這位夫子課上遲到的,這五公主,還是頭一位。
從來無一人遲到,是因為,這位樸素娘子可不是皇宮從民間挑選進來的,不像其他老師一樣可以任由遲到和頂撞。
她是先帝親封的巾幗娘子,先帝統領大夏時,時局動蕩,邊陲受敵,她的父兄一死一傷,皇朝幾乎無人出戰,她和定疆王南北各一頭,平定北邊城域,護住大夏所屬的城池,一舉赫赫戰功,故有“南定疆王,北巾幗娘”之言。
除了天子,她誰的面子都不給。
而如此驍勇之女子,終身未嫁。民間傳聞,據說曾有一竹馬,乃謙謙君子,隨軍出征行醫時,被敵方暗殺,不幸殞命,巾幗娘為此悲痛欲絕,滅了敵方解心頭之恨后,為逝去的摯愛竹馬終身不嫁。
令人惋惜。
就在這時,其中一隊為首的女子,慢悠悠又帶點兒嘲諷說了句:
“多大的面兒啊,第一天上課藝就敢遲到,真是目無尊長,不知禮數…還公主…”她的話稍小了些,嘟囔又帶譏笑的說道:“怕不是哪些個宮女的子嗣呢,有些人…總喜歡趁人之危…唉…”
雖小聲些,但全場女子都聽見了,幾乎個個都笑了起來,掩面的,低頭的,都在嘲笑着蕭予情。
蕭予情看向那女子,她身穿鵝黃色裝束,梳着雙丫髻,此時正雙手環胸,一副倨傲樣。
“看什麼看?不過是莊子回來的野女子罷了。”
“即使是宮裏再低位的妃子,也是當今天子的女人,夏小姐這樣說,可是藐視皇權,嘆天子眼光不行?”
夏盎然身子一僵,連忙說道:“你…你這是顛倒黑白,本小姐沒有那個意思。”這五公主怎麼會知道她的名諱?
原本充滿譏笑的場子瞬間安靜下來。
“好了!沒隊伍就自己一隊吧,別耽誤了教習。”巾幗娘子撫了撫額頭,又看向夏盎然,說道:“夏小姐,也請你安分點。”
夏盎然臉一紅,頓時有股羞恥感。
最終還是不了了之,夏盎然狠剜了一眼蕭予情,憤憤不平,卻還是收斂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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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擊的講究借鑒了周代tw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