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變臉

第二十八章 變臉

老太太頓時有些語塞,葉晨新給家裏買了進口的電視,她尋思着在鄰居面前顯擺顯擺,結果一激動把葉晨還沒地方住的事情給忘到腦後了。這屋子裏人頭涌動,眾人說話的聲音就沒停過,烏泱烏泱的,總不能在外屋的牆角給他鋪張行軍床,那成什麼樣子了?

老太太沉默了片刻,對着葉晨開口說道:

“那行吧,你晚上先回去住,明早記得過來吃飯,正月不開火,要不然不吉利。家裏這都現成的,媽準備的都是你愛吃的!”

葉晨看着老太太意味深長的笑了笑,然後說道:

“行,我知道了,你趕緊回去看電視吧,眼瞅着八點了,春晚快開始了!”

“看電視着什麼急?我去送送你吧!”

說著老太太就要回去拿棉襖,被葉晨給攔下了,只見葉晨說道:

“放心吧,打小住在這兒,我閉着眼都不會走錯了路,您在屋裏獃著吧!”

說著葉晨徑直推門離開,老太太回到屋裏,把自家老頭拽到了一邊,然後對他說道:

“開春兒化凍了,找找人把家裏的房子翻蓋一下吧。大茂回來過年,連個撂腳的地兒都沒有,你總不能讓他那麼大一老闆,跑去外屋擠着吧?以他那個驢脾氣,你敢這麼對他,他就敢今後再不回來了,你信不信?”

老爺子長嘆了一口氣,然後用略帶沙啞的聲音說道:

“行,我知道了,開春兒就張羅這件事情。”

在原世界裏,老太太對待原宿主楊樹茂的時候,可不是這個態度,大年三十兒給他在外屋的牆角鋪了一張行軍床,安排的跟家裏養的狗似的,慘不忍睹。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老太太自覺把兒女給拿捏住了,所以她根本就不會考慮別人的感受。

葉晨這邊則是不一樣,自從把戶口單立出去,分家開始,他對於老太太一直都是晾着,哪怕我這邊再發達,也跟你沒有半分錢的關係,該我承擔的贍養費,我翻着倍的比別人多交,但是你想讓我跟其他的幾個姊妹一樣,聽你的喝兒,那你是想多了。

老太太氣不過葉晨的態度,上門去鬧,結果葉晨直接一頭撞在牆上,跟她耍起了混不吝,你這邊再逼我,我就真的死給你看。老太太被葉晨血赤呼啦的模樣給驚到了,從那開始再沒敢去葉晨那裏鬧,兩人的關係也因此降到了冰點。

一晃幾年的工夫過去了,葉晨這邊好不容易降下身段,肯回家過年了,而且還帶回來這麼多價格昂貴的年貨和禮物,結果卻因為家裏連住的地方都沒有,而選擇自己回去過年,整得好像家裏人不歡迎他似的,可事實上所有人都盼着這傢伙能夠天天回來才好呢,這樣他們才好趴在這傢伙身上吸血啊……

……….…………………………

趙亞靜這邊有些神情落寞的回了家,那套彩電怎麼拉過去的,又怎麼拉了回來,不止如此,還收穫了一玻璃絲袋子年貨,這讓她感到五味雜陳。在她看來,這應該是出自葉晨的授意,這是要跟自己劃清距離。

當初趙亞靜使了小手段,得知了葉晨的住所,然後帶着楊家老太太,事後發覺,這無疑是個昏招兒,不僅沒有拉進和葉晨的關係,反倒是讓兩人之間以前的那點同學情都消失殆盡了。

趙亞靜事後腸子都悔青了,這些年她每當逢年過年,之所以會不間斷的給楊家老人送禮,為的就是把自己曾經的過錯找補回來。

那裏到底是葉晨的家,就算家人間有什麼磕磕絆絆,也改變不了他們是親人的事實,趙亞靜相信葉晨早晚會回來的,看到自己這些年的付出,當初的過錯肯定可以抹平的。趙亞靜之所以會這麼殫精竭慮的爭取楊家人的好感,為的就是能夠擠進葉晨的圈子。

別看兩人都是做服裝生意的,可是卻壓根兒在兩個賽道,葉晨是四九城最大的服裝批發商,她無數次嘗試過要擠進四九城的商圈,可是都收效甚微。

因為葉晨進貨的的數量實在是太巨大了,八十年代初就達到了每個月幾十上百萬的進貨量,進貨價格被壓到了極致,這就無限的擠壓了趙亞靜這種小服裝批發商的生存空間,她做夢都想爬上葉晨的這艘大船。

亞靜媽看着小貨車司機幫着把電視重新搬了回來,眉毛一挑,帶着一絲疑惑對着趙亞靜問道:

“怎麼?給楊樹茂他們家送禮還沒送出去?不應該啊,以他們貪財市儈的本性,肯定應該手下的啊?”

趙亞靜自嘲的笑了笑,然後對着母親回道:

“楊樹茂今年過年回來了,他給家裏買了進口彩電。”

亞靜媽看着自己的閨女,然後繼續不解的問道:

“楊樹茂回來這不是好事兒嗎?你這些年每年都往他們家送東西,比他們家子女都孝順,楊樹茂還能不記着你的人情?”

趙亞靜哂然一笑,指了指地上的玻璃絲袋子,然後回道:

“看到了沒?這是楊樹茂讓他爸媽送的回禮,這傢伙分的清着呢,真要是記我的人情,就不會跟我分的這麼清楚了。”

亞靜媽心裏有些不得勁兒了,對着自家的閨女說道:

“亞靜啊,這些年你屢次三番的往楊樹茂家裏送東西,一個院兒里的背後沒少說你的閑話,你說你圖他什麼啊?你好歹也是個事業有成的老闆,長得也不磕磣,有必要這麼作賤自己嗎?”

趙亞靜在八仙桌旁坐下,撕了塊果脯在嘴裏咀嚼着,然後說道:

“媽,別看我人前光鮮亮麗,可那都是驢糞蛋子表面光,能看上我的也大多是圖我的錢。我的前男友爸媽是這樣,咱們院兒的牛挺貴他們家也是一個德性,恨不得把我所有東西都搬到他們家去。

媽,您問我為什麼對楊樹茂這麼上心,我也不怕跟我交個實底兒,他這樣的人在生意場上非常的難找。我現在身價有個幾十上百萬了,好賴不濟也是個小老闆了,可是在他面前還差着道行呢。

我跟石獅的頭哥打聽過,十月份的時候,楊樹茂籌集了一筆資金去香港炒股,您知道籌集了多少錢嗎?整整三千萬港幣,這筆錢買下一整棟樓都還有富裕呢!”

亞靜媽被驚的合不攏嘴,喃喃自語道:

“我滴個乖乖,現在身邊出現個萬元戶,都覺得自己很了不得了,嘚瑟到不行,那楊樹茂這種算是什麼?千萬富翁?閨女啊,這種人你有把握夠得着嗎?我可是聽別人說了,他跟史家的史曉娜可是一直在處對象呢,他能看上你嗎?”

人分三六九等,肉分五花三層,在亞靜媽的心裏,原本以為葉晨和趙亞靜是一個層次的,所以趙亞靜這些年明裡暗裏的去討好楊家人,她都沒有多說什麼。

就算是知道葉晨和史家史曉娜在處對象,亞靜媽也沒當成是一回事兒,因為史曉娜家屬於九道灣最拔尖兒的那個,是唯一住得起二層小洋樓的,人家不一定看得上葉晨。

然而現在看來,人家這才是魚找魚蝦找蝦,自己閨女才是高攀的那個,所以亞靜媽才會有些擔心的問到,自己家養的閨女自己最門兒清,趙亞靜為了做成一件事兒,往往是不擇手段的,她怕自己家會成為九道灣最大的笑話。

趙亞靜端起了一邊的茉莉花茶喝了一口,然後說道:

“媽,我懂你意思,可是你看看能看的上我的,要麼就是花心大蘿蔔,腳踩幾隻船,要麼就是那幫富商想讓我當二房,我要不是為了做生意,我都懶得搭理他們。可不成啊,一個女人做生意,白手起家,沒背景,沒靠山誰想欺負都能欺負一下。

楊樹茂則不同了,我跟他好歹也是小學同學,雖然他現在喜歡的是史曉娜,可是在老楊家,這種事情做主是他爸媽。所以我才會拼了命的討好楊家老頭老太太,我這些年的工夫可不是白下的,能靠上楊樹茂這棵大樹,到時候我的生意絕對可以更上一層樓,還能保證沒人欺負得了我。”

亞靜媽看着閨女執着的態度,知道自己這時候不能再繼續說不中聽的給她添堵了,她嘆了口氣,然後說道:

“你也這麼大了,媽知道你這些年跟着你爸,在廣州沒少吃苦,自己心裏有數就行了,媽這邊支持你。”

趙亞靜的父母在她小時候就離了婚,她媽選擇了弟弟,而她則是跟着父親去了廣州。一家人雖然各自天南海北,可是這些年關係卻處的還算融洽。趙亞靜平日裏為人精於算計,可是在對待父母這方面絕對是沒得說的,只見她笑着對母親說道:

“媽,我琢磨着年後啊在北京買個大點兒的房子,讓您過去住,現在的這個留給我弟弟,您覺着怎麼樣?”

亞靜媽的臉上頓時露出了笑模樣,現在外面房子的均價是五百塊一平方,一套七十來平的房子,就需要三萬五。可是指着工人手裏一個月幾十塊的工資,買房子不是一般的難,而且她現在已經退了休,指着自己的那點退休金,就更別提了。

亞靜媽笑得臉上的褶子都出來了,對着趙亞靜說道:

“媽這輩子啊,還真就得你接濟了!”

……………………………………

大年初一,楊家老大楊樹森,老二楊樹林早早就帶着媳婦來到了父母這兒,大姐楊樹枝和二姐楊樹葉因為已經嫁了人,所以都跟着自家男人回婆家過年去了,只有三姐還未出閣,也跟着在父母這裏過年。

楊樹森脫去外套,坐在堂屋擺着京八件兒和花生瓜子,瓜果梨桃的桌前坐下,一邊磕着瓜子,一邊對老太太問道:

“媽,夠富裕的,京八件兒都擺上鐵盒的了,稻香村的都沒這精緻,誰買的?不會是傻茂的那個小學同學趙亞靜送的吧?她還真是痴心不改啊!”

還沒等老太太開口回答,一旁的楊樹林過來抓了把瓜子,臉上帶着一絲嘲諷的說道:

“還能有誰?要我說那個叫趙亞靜的娘們兒也真是有夠缺心眼兒的,傻茂都跟咱們家斷絕關係旁,跑出去自立門戶了,她還年年跑這兒來燒冷灶。不過我還是希望這樣的傻子多一點,哥,咱可提前說好了啊,今年趙亞靜送的華子咱倆一家一條,你可不許獨佔啊!”

看着眼前陰陽怪氣的兩兄弟,老太太徹底怒了,她用力的一拍桌子,然後對着楊樹影說道:

“樹影,去把裏屋的雞毛撣子給我拿來!”

楊樹森和楊樹林此刻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還在那裏自顧自的磕着瓜子喝着茶,並未察覺老太太已經怒火中燒。老太太已經好幾年都沒動過家法了,這玩意兒以前是葉晨的專屬,即便是他們兩兄弟日常犯了錯,也都會推到葉晨這個背鍋俠身上。

楊樹影聽到楊樹森和楊樹林兩兄弟在那裏議論葉晨,說實話她心裏是很不舒服的。家裏這些年日子能過的這麼寬裕,完全就是借了葉晨的光,是人家每個月托自己給老家送來幾百塊的贍養費,這才讓幾個姊妹贍養老人的負擔沒那麼重。

可是楊樹森和楊樹林這兩兄弟非但不知感恩,只要一有機會,就在那裏對自己陰陽怪氣。因為他們沒撈到看得見摸得着的實惠,去找了葉晨幾次,好懸沒被人給當成砸窯的小偷給塞進派出所。

沒過一會兒的工夫,楊樹影就從裏屋取來了雞毛撣子,遞到了老太太手裏,老太太拿着雞毛撣子,陰沉着臉站起了身,來到楊樹森和楊樹林面前,沉聲說道:

“你們倆給我站起來,轉過身去。”

兩兄弟這才意識到不對,楊樹森壯着膽,對着母親試探着問道:

“不是,媽,您這是……”

“我讓你們倆站起身來轉過去,時不時沒聽見?!”老太太音量明顯提高,根本就沒避諱一旁的老大老二的媳婦,大聲呵斥道。

楊樹森和楊樹林對於自家老太太的畏懼,是鐫刻在骨子裏的,他們被嚇的哆嗦了一下,最終還是站起身來,乖乖的背朝自己的母親,然後就見老太太掄起雞毛撣子,用力的抽打在他們身上。

一通家法過後,老太太把雞毛撣子扔在了一邊的桌上,然後對着兩兄弟問道:

“知道我今天為什麼打你們嗎?”

兩兄弟不約而同的搖了搖頭,老大楊樹森對着老太太問道:

“媽,您今天唱的這是哪齣兒啊?我們兩兄弟沒惹您生氣吧?到底什麼事兒讓您發這麼大的火?有錯我們改還不成嗎?”

楊樹森別看平時一副盛氣凌人,陰陽怪氣的樣子,可是他卻萬萬不敢把這一套用在自家老太太的身上,言語間帶着畢恭畢敬。

老太太冷哼了一聲,看着楊樹森開口說道:

“楊樹森,你是家裏的長兄,你看看你有當哥哥的樣子嗎?從小到大就會指桑罵槐,傻茂這個外號就是你叫出去的吧?大茂就是再有千般不是,他是不是你弟弟?我打你打的冤嗎?

還有你,楊樹林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人家亞靜來家裏送東西,那是看在你們的面子嗎?那是看在大茂的份上,你不說記着人家的好也就算了,還沒完沒了的擠兌人家姑娘,你是街口扯老婆舌的八婆嗎?爺們兒的臉都快讓你給丟盡了!

你們不是問我桌上的東西是誰買的嗎?這些都是大茂昨天送來的年貨,吃着人家送來的東西,還堵不住你們的皮燕子,你們也真夠可以的了。我把話撂在這兒,呆會兒大茂和趙亞靜過來了,誰要是再敢給我順嘴胡咧咧,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兩兄弟面面相覷了一眼,破案了,感情是那個傢伙回來了,可是即便是好幾年沒見了,老太太平日裏可沒有這麼待見那個傢伙,楊樹森的眼珠子一轉,對着老太太試探着問道:

“原來是楊樹茂回家了,媽,他就帶了點年貨啊,沒給你們帶新年禮物?好歹他也是個大老闆,辦事兒不應該這麼摳搜的啊?”

老太太一臉嫌棄的看着楊樹森,然後開口說道:

“你還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我剛說完讓你別陰陽怪氣的說話,你是不長記性是嗎?還有啊,你是怎麼有臉說別人的?這些年我跟你爸可沒收到你任何的禮物。

看到我跟你爸身上的羊絨大衣了嗎?這是大茂去香港的時候,給我們倆捎回來的。樹影,大茂說是哪國產的來着?哦,對了,是澳大利亞的,一件一兩萬呢,兩件衣服都夠在北京買棟房子的了,大茂可你你們兩兄弟孝順多了。”

心裏的疑惑這時才算是徹底解開了,原來葉晨這個傢伙提前把老頭老太太給打點好了。怪不得自己兄弟倆會被老太太掄雞毛撣子呢,原來二人的嘲諷這是挑動了老太太的神經,她現在把葉晨看作是財神爺,自然是不允許別人壞她的好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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