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The 1st
“=灰界=”
“=第五環=”
尼蒙靜靜地佇立在風中,看着一望無際的荒原。
此刻,他自由了,想逃到哪裏就能逃到哪裏。但他沒有逃,而是他去了“奠基者”的基地。
“奠基者”們沒有攻擊他,他們把他當作了底比里斯。如果想向他們復仇,現在正是好時機。
不過,尼蒙不打算復仇。
在赤鴉遺迹的決戰後,各大悖反者勢力精銳盡失,混沌的力量也消沉了下來,“奠基者”已是最具實力的悖反者組織,很有希望成為“灰界”的主宰力量。那麼,頂替了底比里斯的尼蒙即將成為世界的主人。
一切都是那麼完美,唯一的問題是,尼蒙此刻很想殺人。
於是,他抬抬手,殺了三名“奠基者”。
不,他一點都不恨他們。他們用束縛器困住他,對他暴力相加,他一點都不記恨。都說了,他不打算復仇。他只是想殺人而已。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這是瘋子的特權。
“奠基者”們並沒有懷疑尼蒙的身份。他們只是認為底比里斯在轉生之後腦袋出了一些問題。畢竟,他佔據的是瘋子的身軀。
半數以上的“奠基者”被底比里斯的“漣漪之印刻”影響過,無論他做什麼,他們都會絕對服從。所以,即使尼蒙懲罰他們、折磨他們,或者強迫女性“奠基者”做些什麼,他們都不會有怨言。讓他們去屠戮一般民眾,或抓一般民眾供尼蒙玩樂就更不會有怨言了。
都說瘋子更容易快樂,事實果然如此。
此刻的尼蒙快樂極了,這個世界無限好,只是即將毀滅。
無人看到,毀滅的倒計時在風中飄蕩。
“60日,1小時,1分,1秒”
無人看到,記憶滾滾回溯向時間的原點,從此再無歸路。
“=記憶殘響=-追死之印刻-”
時之閉環,由此肇始。
“=灰界=”
“=第一環=”
她靜靜地佇立在風中,看着一望無際的荒原,耳邊回蕩到最後的殘響。
“……我把古途送去了一個世界,一個能容納他的記憶的世界。然而,沒有容器的記憶並不會存在很久。很快,他的存在便會完全被抹去。”
“……在那之前,我會給他一個容器。帶我去那個世界。”
一醒來,她就發現自己在這裏,而腦袋疼得像宿醉。
她沒有宿醉過,只是猜測宿醉會是這種感覺。她迴避社交,也從不為感情所困,這樣的人,是與酒精無緣的。但是頭真的很疼。
她輕敲自己的腦殼,努力回憶着“我是誰”、“我從哪裏來”、“我要往哪裏去”。
“我叫程無忌,今年25歲,才華橫溢,貌美如花。”
很好,她還記得自己是誰,對自己的歸納也很準確。人貴有自知之明。
“我來自一個即將毀滅的世界。一群叫‘奠基者’的傻【嗶——】瞎做實驗,把關在真理之門裏的混沌放出來了,弄得世界一團糟。我們嘗試了“時間倒流”的魔法,但於事無補。”
不錯不錯,她回憶起了自己從哪來。人不能忘本。
“我來這個世界,是為了找到一個名叫古途的人。他的靈魂碎了,所以被一個叫夢行者的怪人送到了這裏。我得把他找回去。”
完美,她記得此行的目的。關鍵的信息一個都沒忘。
她躊躇滿志地望着遼闊的大地,準備一展拳腳。
“……等等,我要去哪找他?”
程無忌仰望天空。天地蒼茫,星空浩瀚,與這世界相比,人類實在是該死地渺小。
“抓緊時間。”程無忌告誡自己。
現實世界即將覆滅,或許是在明天,又或許就在今天。假設現實世界明天毀滅好了,異世界與現實世界的時間流逝比是7:1,那麼程無忌只有一周時間可用。鬼知道這個世界有多大,她一秒鐘都不能浪費。
事不宜遲,她立即開始施法。
然後,她發現了一個很嚴重的事實:常規的魔法原理,在這個世界並不適用。她連個小火星都召喚不出來。
幸好,程無忌是天才。她本領大得很,手段多得是。她鼓搗了一個下午,自己只需要對法術的結構稍作調整,便能夠正常施法了。她猜想,或許這是因為這個世界的構成原理與其他世界不大一樣。如果說別的世界是“模擬”的,這個世界就是“數字”的,如果把這個世界想像成一行行代碼構成的程序,理解起來就會容易很多。
“代碼”或許不是最恰當的比喻,但程無忌是程式設計師,自然要用自己熟悉的東西打比方。
解決施法的問題后,程無忌用最快的速度探索了這裏的地理環境。這個世界的體積大約有太陽系那麼大,外邊不是無垠的星河,而是無法穿越的迷霧。程無忌試着研究了迷霧的性質,發現迷霧之外什麼都沒有。
“乾脆叫這個世界‘灰界’吧。”望着灰色的迷霧,程無忌自言自語道。
“灰界”中,僅有一個星球有人類存在,人口數量越為10億。程無忌用法術排查了這10億人,從中未發現古途的蹤跡。
但古途一定在這裏。他是她的雙生之鑒,每次使用超越系魔法時,她都能感到他就在這裏。
突然,她靈光乍現地想到,古途或許已經不再是人類了。古途的軀體已經消亡,靈魂也已破碎。
“軀體是靈魂的容器,靈魂是軀體的內容。那麼,靈魂的內容是什麼?”
是人格與記憶。夢行者送往“灰界”的,是古途的人格與記憶。
在諸多異世界中,夢行者為什麼獨獨選擇了“灰界”?因為“灰界”是一個代碼的世界,其構成原理類似於計算機。夢行者將古途的人格與記憶轉化成了數據,然後將它們存在了“灰界”這台計算機中。這便是問題的答案。
但是,古途的數據被存到了哪裏?
程無忌讀取了整個“灰界”的代碼,然後逐行代碼地搜索着可能與古途有關的信息。這個過程很花時間。
時間飛速地流逝着。
剩下的時間越來越少,世界隨時可能在下一秒毀滅。但程無忌遲遲沒有找到古途的線索。她開始懷疑自己用了錯誤的方法。搜索代碼是一項枯燥的工作,枯燥又徒勞,正是她最厭惡的類型。她從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陷入這樣的泥沼。
程無忌不是一個很有耐性的人。她想過放棄。
“我為什麼一定要找古途?”她問自己。“反正世界都要毀滅了。”
夢行者特意囑咐她要找到古途,或許是因為古途掌握着拯救世界的鑰匙。夢行者不希望世界就此被混沌佔據,她看得出來。
那又如何呢?對於這個操淡的世界,她並不留戀。如果世界需要人們日復一日做着徒勞的重複工作,否則就隨時滅亡,那這樣世界就讓它滅亡好了。
“我不需要找古途。”她告訴自己。“反正世界肯定毀滅。”
古途也沒什麼特別的,沒有好到不得了。她本來就對戀愛什麼的不感興趣,從沒想過要交個男朋友什麼的。她和他認識也不算久,算不上有多深的交情。她只是稍微、稍微、稍微地有那麼一點點喜歡他而已。
“我得找到他。”她對自己說。
如果世界在明天毀滅,那麼她必須在今天找到他,否則,這段無趣又絕望的人生旅途就真的什麼也不剩下了。
“我得找到他。”她命令自己。
可是這份工作依舊枯燥又徒勞。一周過去了,兩周過去了,三周過去了。世界仍未毀滅,但毀滅越發迫在眉睫。程無忌必須加速,於是她越發地厭惡着這份工作。
在極度的厭惡下,她的拖延症發作了。她開始偷懶,用魔法製作遊戲玩。
一開始,她用九成時間工作,一成時間遊戲。
後來,八成時間工作,兩成時間遊戲。
再後來是七成和三成,再再後來是六成和四成。
她知道時間無比珍貴,可不斷加劇的焦慮感令她愈發不願工作。最後,她已徹底沉迷於遊戲。她甚至花時間製作了一款虛擬現實遊戲,然後把遊戲時間調整成十倍速,這樣她實際只花了1小時,就在遊戲中體驗了10小時的快樂時光。這樣可以讓她在玩遊戲時少些罪惡感。
“等等,”
受此啟發,她突然有了個天才的想法。
她用畢生的魔法造詣,將整個“灰界”複製了一份,然後將其放進了她的虛擬現實遊戲,再把遊戲時間調為百倍速——這是這個遊戲系統的算力極限。接着,她複製了一份自己,將其塞進遊戲中,令其繼續執行搜索古途的任務。
遊戲中的“程無忌”搜索100小時,“灰界”的實際時間只過了1小時。這樣,時間便會寬裕百倍。
“就叫你‘灰界第二環’吧。”程無忌給自己構造出來的虛擬遊戲命了名。而她自己所在的世界就是“灰界第一環”。
既然有“灰界第二環”的自己努力工作,那“第一環”的程無忌便樂得輕鬆,她可以開開心心地玩遊戲,等着“第二環”的捷報即可。
可惜,好景不長,混沌來了。
真理之門降臨在“灰界第一環”,凶獸們四處出擊,屠戮着它們所見的一切生靈,吞噬着世間所在的萬物。程無忌試圖與它們交戰,但在這裏,她孤立無援。她不可能以獨自對抗混沌。
於是,她只好抱着裝有“灰界第二環”的伺服器,四處逃竄躲避混沌。
混沌的勢力呈指數級擴張,很快程無忌便躲無可躲,可“灰界第二環”的喜訊遲遲沒有傳來。
“第二環的我是不是在摸魚?”她不禁想。但最後她還是決定相信那個自己,給她更多的時間。
她用“絕途之印刻”為伺服器做了一個護罩,然後將它丟進了一個沒人注意的角落。護罩上的禁製法術能在一定程度抵禦混沌的侵蝕,只要混沌勢力沒有重點攻擊伺服器,護罩應該不會很快被突破。
“好好乾活,把他找出來。”她對伺服器說道。至於故事的結局,她知道自己已無法看到。
混沌襲來,吞沒了她。